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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绿度母07 ...

  •   伍湖对封南絮说出的三个字缺乏想象力,可以说根本没听懂。他困惑地看着封南絮:“什么猫?”
      封南絮有些意外:“柴郡猫。《爱丽丝梦游仙境》,你没看过吗?”
      不等伍湖做出反应,刘婷“啊”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刚才我就觉得子衿的话有些耳熟,她说的是柴郡猫的台词!”

      封南絮狐疑地端详伍湖,那张脸上茫然的神情显然是对这个脍炙人口的经典形象全然不了解。伍湖小时候不仅没有电视,也没有故事书?
      “电影也没看过吗?”封南絮问。
      “哪有时间看电影。”伍湖轻描淡写地答道,“我听说过这本书,只是不知道具体内容。这猫怎么了?”

      刘婷在脑子里搜刮有关这个故事的内容,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柴郡猫是一只咧着嘴笑的猫,嘴巴咧到耳朵根。它能凭空出现或消失,在它消失以后,它的笑容还继续挂在半空中。子衿说的话,是爱丽丝问路时,柴郡猫的回答。在听说前面两个方向都住着疯子后,爱丽丝表示自己不想和疯子待在一起。柴郡猫却说——‘这里都是疯子,我是疯子,你也是。否则你不会来这’。”

      听到刘婷对柴郡猫笑容的描述,伍湖想起宋子衿在他耳边说出的那句话,以及脸上诡谲夸张的笑容。
      他掏出烟点着:“那之后,爱丽丝选择了哪个方向?”
      刘婷答道:“她去了三月兔的家。我记得好像是因为她认为当时是五月,三月兔应该疯得不那么厉害。结果三月兔家里,所有‘疯子’正聚在一起开茶话会。那句著名台词‘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就出自这里。”

      伍湖一头雾水,好奇地问:“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这是谜语吗?”
      刘婷耸耸肩:“爱丽丝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这句话没有答案。”
      伍湖做了个无法理解的表情。他惦记着那只兔绅士。宋子衿说她是从“兔子”那里知道的神秘号码,如果她的话是在暗示什么,那意味着她和故事里的爱丽丝一样,去了“兔子的家”,而且那里应该燃着香,所以兔绅士身上染上了气味。
      这个地方会在哪?

      “你回楼上去陪宋子澄吧,”伍湖收起思绪对刘婷说,“等到午夜,我再打那个号码试试看。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说完,他看向封南絮:“有个地方,我想你应该看一下。”
      他夹着烟的手朝对面指了一下,走在前面带路。
      刘婷更加疑惑了,不明白伍湖和封南絮为什么一副很熟的样子,到底要一起去做什么。

      这时封南絮经过刘婷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在一起三年,都没去看过电影吗?”
      刘婷怔了一下,才想起现在伍湖是她“男朋友”。她干笑道:“他太忙了。”
      封南絮嘴角微微上翘,笑容迷人中透着一丝气人:“是吗,他倒是和我去看过。”
      那是伍湖入职后的第二年,他们去一家闹鬼的电影院驱鬼。该影院有好几个放映厅,为了确定闹鬼的根源,他们连着看了好几场。

      “啊这……”刘婷听说作家通常脾气都比较怪,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封先生和小5以前就认识吗?”
      封南絮没有回答,丢下一个意味繁复的笑容,让刘婷自己体会。
      他嗅着淡淡的烟味跟上伍湖,问道:“你要带我看什么?”
      伍湖领着他去了宋家的地下室。看到地上那些围成一圈的碗,封南絮的表情严肃起来。

      “看来宋先生没有提过地下室的事。他是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伍湖叼着烟,一边说一边夹出一枚钱币,掏出纸巾擦干净。
      封南絮记得宋椴说,他去地下室查看过,那里一切正常。然而眼前这种场面,怎么说都和“正常”无关。
      “宋先生的记忆和思绪都有些问题,可能是经历一次又一次午夜闹鬼导致的。”封南絮往伍湖手里的钱币看去,好看的眉毛往一起聚集,“这是……青蚨钱吗?”

      青蚨是一种飞虫,形似飞蛾,正如钱币上所刻画的形象。传说若是偷走青蚨的卵,无论藏在哪里,雌青蚨都会找来。古籍中有记载,以母虫的血和子虫的血分别涂在不同的铜钱上,经过特殊方法放置处理后,不管花掉哪一种,用掉的钱都会飞回来。古时这种钱被叫做“神钱”,有“青蚨飞去复飞来”之说。
      “之前我看到这枚钱币上的飞虫,也想到了青蚨钱。”伍湖在烟雾中虚起眼睛,“按照典籍所记载,这种方法使用的钱币就是普通的流通货币,起作用的是青蚨母子的血。但这枚钱币显然不是普通货币。”

      封南絮看向被碗围在当中的那条连衣裙,上面连绵的艳丽花纹令它看上去像是活的,只是缺少肢体。
      以血代替清水,以邪币代替福币,整个仪式的作用就完全不同了。难道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为驱鬼,而为招鬼?可为什么是二十一只碗?
      宋家的房子处处透着古怪,人也如同一个个谜团。

      两人暂时退出地下室回到客厅,静待特殊时刻的来临。
      封南絮坐在长沙发左边,伍湖坐在长沙发右边,中间能塞进三个人的空间里填满了小火慢炖的沉默。时间一份一秒流过,每一个疑问都变成了脑袋里抓不到的痒,耿耿于心的人最先忍不住。
      “你小时候除了上学都做些什么?”封南絮脱了外套,看似闲聊般问道。

      伍湖的眉心不易为人察觉地紧了紧,瞬间皱起的纹路眨眼便消失了。他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写作业。”
      “除了写作业呢?”封南絮看向沙发另一头,“你不看电视和课外书,总得干点什么吧。”
      比如去游戏厅苦练一币通关的技术。
      “瞎玩。”伍湖回应得很随便,“封总小时候喜欢干什么?”

      伍湖提问的时候只是随口一问,问过之后却有了点兴趣。沙发另一头的男人坐姿优雅闲适,像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把那个地方变成自己地盘的豹子。他浓密的黑发打理得一丝不乱,一身得体的蓝灰色西装看似要出席什么高级场合,即使是在气氛阴沉的凶宅鬼屋,往他手里塞上一杯香槟也不会违和。

      他喜欢给伍湖的领带打上精致骚包的三一结,自己却很少系领带。敞开的领口看似破绽,你以为往里看能目睹更多。实际上他连时刻戴着的手套都新得像是从没戴过,每一个细节都像一场重要的表演。
      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个人过往本该留在身上的痕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封南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心不在焉道:“瞎玩。”

      伍湖撑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摸向同侧的耳垂,嘴角溢出一丝毫不意外的笑意。他知道那双轻薄柔软的黑色手套里,藏着一个敏感的秘密。
      作为一个同样有秘密的人,非常理解并尊重别人的秘密。
      伍湖很识时务地闭了嘴,刚被驱散的沉默又悄然潜了回来。

      过了一会,封南絮像是坐久了不舒服似的,换了一条腿翘。
      “那天在酒庄,你说每天24小时都要围着老板转,完全没有精力关注其他事,今天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认识了三年的女朋友。你是如何做到在百忙之中见缝插针谈恋爱的?把你的时间管理经验分享一下,说不定公司单身的同事都能解决个人问题了。”
      一个人心里的刺扎在什么位置,他的注意力就老是盯着那个地方打转。

      伍湖随口道:“只要一心想做的事,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
      封南絮调整了一下右臂上的衬衫袖子固定带,觉得它今天格外别扭:“你的离职,和她有关吗?”
      “为什么这么说?”伍湖反问。
      “猜测。”封南絮盯着伍湖,“譬如你认为要对结婚对象负责,想过稳定的生活,所以提出离职。”
      这理由听上去很合理,而且是封南絮免费赠送的,伍湖便接了过来:“差不多。”

      封南絮依旧紧盯着伍湖:“既然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你可以直接说出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为什么从没跟我提过女朋友的事?”
      面对封南絮一再咄咄逼人,伍湖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封总,我想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我的私事。我有没有谈恋爱,对象是什么人,不需要向公司报备,你说是吧。”

      封南絮有些惊讶,过去他犯臭脾气说话尖酸刻薄的时候,伍湖总是让着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
      客厅墙灯晦暗的灯光加深了伍湖的轮廓,将他原本温醇的眉眼勾勒出锋利的笔触,又用影子涂满两人之间的隔阂。封南絮感觉得到,伍湖和他的距离,远比他们在沙发上这一段要长。
      “对公司,你确实没有这种义务。”封南絮一把扯掉了怎么都别扭的固定带,“但对我,你有。”

      这未免太不讲理了。伍湖诧异地笑了:“为什么?”
      封南絮却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我不止是你的老板,也是你的搭档。”
      伍湖:“是搭档,就必须把自己的私事和盘托出吗?”
      封南絮想也不想:“是。”

      “作为搭档,我有追问过你不想说的事吗?”伍湖眼角的余光流向封南絮,“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我的私事?”
      封南絮收紧脸颊,貌似理屈词穷。但这是不可能的。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与之配对的答案。这世上有些事是没有答案的。”封·常有理·南絮看着电视屏幕里映出的自己和伍湖,“就像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伍湖低头点了支烟,扭头朝扶手外面呼出徐徐烟雾:“‘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没有答案,或许因为它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若非有正事要做,这一刻他们大概会同时起身,分道扬镳。

      封南絮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撑着额角,气压低得可怕。一直以来他默认和伍湖缔结着某种牢固的关系,不需要言语和实质的表达,就是真实地牵系在二人之间,细腻地渗透在五年的朝夕相处之中,和太阳早上升起晚上落下一样自然。
      现在他发觉那只是错觉,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怕不是被什么东西迷了眼,比如伍湖吐出的缥缈的烟雾。

      “你不看一下吗?”伍湖的声音打破了厚重的沉默,“可能有重要的事。”
      封南絮皱眉看向他,发现他指了指自己的外套,这才听到手机嗡嗡振动的声音。翻出手机,是李骁发来的消息——

      李骁搬了把椅子,门神一样坐在二楼走廊的楼梯口。他分别给小区物业和几个相关部门经常打交道的熟人打了电话,一步步查到了有关这栋房子之前业主的部分信息。
      前业主叫郑廉,46岁,曾经营一家建材公司,家里有两个女儿,大的在上高中,小的在上小学。妻子是全职太太,曾上诉离婚,因为两个孩子都强烈要求跟爸爸生活,她才撤诉。然而没过多久,郑太太就丢下孩子独自离开了家。

      郑廉和两个女儿的失踪,大概发生在去年夏末秋初。如果在平时,两个孩子多日没去上学,学校会更早发觉他们一家三口失踪的事。但当时在放长假,所以三人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谁也不清楚。直到银行催款联系不上郑廉,才发现这家人已经人去楼空。
      迄今为止,父女三人下落不明,离家出走的郑太太也联系不上。

      案件有很多疑点,比如就算要跑路,也不会走得那么仓促,什么都没带上。
      还有家里那条狗也不见了。
      跑路的人带着两个孩子,外加一条大黑狗太过显眼,若是如此,早就被发现踪迹了。可如果他们没有带走那条狗,那么狗又去了哪?

      关于学校的调查,大女儿的高中方面表示,她在学校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每次有需要家长出席的活动,去学校的都是郑廉。父女关系看起来很融洽,郑廉对女儿的事十分认真负责。
      另一方面,小女儿的小学方面则表示,孩子经常生病受伤。因次数频繁,班主任进行了家访。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班主任认为郑太太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好,孩子的伤病有可能是人为造成。

      电话左一个右一个打了几个小时,李骁已是口干舌燥。他将从各处收集来的情报总结好,发给了封南絮。刚放下手机抬头一看,走廊上站着一个穿米色外套的小姑娘。
      “你好啊。”李骁扬起眉毛,一副随和可亲大哥哥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没有回答,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要伤害妈妈吗?”

      这栋房子里,应该没有一个身份是“妈妈”的人的存在。李骁愣了愣:“你妈妈?在哪?”
      小姑娘声音清冽地答道:“妈妈去追兔子了。”
      What?李骁两条眉毛中间挤着一个皱巴巴的问号:“追什么?兔子?”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骁,搞得他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那,兔子跑去哪里了?”李骁好笑地问。
      “兔子当然在兔子家。”小姑娘冷漠地回答,“给兔子唱歌,兔子就会开门。”
      李骁觉得自己和小朋友的对话,好像发生在宇宙里,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语言和物种全不相通。他抖着眉毛笑了:“我要是也想去兔子家,该怎么走?”

      小姑娘的眼神像不锈钢,冷冰冰地盯着他:“你找不到的。你会在客厅和厨房之间迷路。”
      李骁想逗逗小孩,笑呵呵地说:“你当你家是宫殿啊,这么大点房子也能迷路,那得路痴成什么样?”
      “只要一不小心,人人都会在家里迷路,”小姑娘咧开嘴,“直到死为止,也找不到方向。”
      李骁:“……”

      这小姑娘是个活生生的人,可她的神情举止和古怪的话语,却透着令人别扭的不适感。李骁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扭了扭,感到自己绝对不是能和小孩相处好的类型。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安静的走廊上互相瞪着。李骁忽然想起宋椴说曾经还有一个孩子,出车祸死了。他试探着问道:“你妈妈去追兔子了,那你爸爸呢?”

      “我没说过‘我妈妈去追兔子了’。”小姑娘看李骁的眼神,同情中带着几分嘲讽,“大人从来不认真听小孩说话。”
      啥跟啥啊?李骁越发感觉自己和小姑娘不是同一个物种。
      明明是小姑娘自己说她妈去追兔子了,怎么就变成他不好好听她说话了?他堂堂一个成年人,还能被一个小屁孩pua了不成!

      他正想强烈抗议,就在这时,一串咔吱咔吱的抓挠声从地板上滑了过来。
      李骁刷地从椅子上站起,右手按在挂在腰侧的拷鬼棒上,左手朝小姑娘一挥:“回房间去。”
      他迅速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与小姑娘擦身而过。
      “你和他一样,盼着我闭嘴,希望我消失,对不对?”她轻声嗫嚅。

      李骁无暇分心,没去在意小姑娘说了什么。
      咔吱声接连不断,愈发响亮急促。尖利的爪子和粗糙的木材交错刮擦,声音叫人头皮发麻。李骁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绞紧的眉头下双眼流露出一丝惊讶。
      这是宋椴夫妻的主卧。宋椴说每天夜里,都听到狗在外面挠门。可现下的挠门声却是从门的里面传来的。
      那条狗不是要进去,而是要出来。

      李骁想开门进去,可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宋先生,你能听到吗?”李骁用力锤了锤门,房间里无人回应。
      抓挠声愈演愈烈,那声音张牙舞爪,撕咬着李骁的神经。他抬脚朝门踹了过去,门砰的一声开了。与此同时,抓挠声也戛然而止。

      “宋先生?宋椴?”房间里黑着,李骁朝墙上摸去,想找到电灯开关。摸到墙上的手指从皮肤上反馈回来的触感,和预想中的墙壁有些不同。冰凉、潮湿、粗糙,还有种说不出的纹理。
      人的记忆往往靠不住,尤其是对稀疏平常的东西。李骁不记得几个小时前来过的这个房间,墙纸是什么样子。

      他没能找到开关,索性放弃了,拷鬼棒一甩,悄声走了进去。
      一门之隔的寒意让人猝不及防。主卧里的空气湿漉漉的,阴冷得令李骁感到某些身体部位自行蜷缩起来。
      借着走廊上的光线,他依稀看到家具的轮廓在黑暗中起伏。他没有看到宋椴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形或兽类的影子,不过他察觉到了某种鬼气。

      随着他轻盈的呼吸,还有一个幽然的呼吸在配合他身体的起伏一起波动。那呼吸还散发着一种气味,又腥又臭,还有股膻骚味。虽然不是很明显,可对李骁这种五感全都敏感、对烤羊肉都敬谢不敏的人来说,足够引起生理性反胃。
      他两条眉毛钩在一起,强忍着压下胃部的不适,从兜里掏出一张灵符,口中轻声念咒,灵符无火自燃,形成了一团柔和的光圈。

      在光圈的照射下,房间里的摆设看得更清楚了。只是不知怎么,光线到了墙壁附近,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四壁依旧一片漆黑。
      空寂中,不知何处传来微小的怪声。李骁边竖起耳朵边观察,发现地上有一串血手印和拖痕。这些痕迹一路蔓延到主卧的卫生间门口。

      他朝那边走过去,怪声也变得清晰了,听上去很像是动物呲出牙齿、用喉咙喝出的威胁,时断时续地夹杂着几声嗷嗷呜咽。
      李骁轻轻转动把手,慢慢打开门,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他迅速锁定了声音的方向——一个黑影匍匐在浴缸里抖动,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在凶残地撕咬浴缸底部的东西。

      李骁心说他在外面没水没夜宵干耗着,这鬼东西倒是躲在这里“苦茶苦茶”吃得挺香啊!
      黑影也察觉到了李骁的存在,猛地停止了动作,从浴缸上方探出一只窟窿般黑洞洞的眼睛,紧接着扭转身体爬了出来,手脚一并踩在浴缸边沿。
      啪嗒……黏着的血液从黑影的嘴角流下来,混合着涎液滴在地砖上。黑影突然拱起肩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肌肉和筋腱一条接一条绷紧,癫狂地一跃而起向前扑去。

      一张染满鲜血的扭曲面孔闯入光圈范围。李骁心中一惊,侧身避过黑影扑击的一瞬,拷鬼棒重重砸在黑影的背上。黑影撞在墙上掉落在地,发出犬类受伤般的尖锐呜鸣。
      很快,黑影便翻身而起,四肢并用地逃窜出去。
      李骁余光瞥了眼浴缸,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立马冲出卫生间,发现黑影没有逃走,而是跳到了床上,身体扭成怪异的形状,上半身不断往下弯,像是企图把脑袋埋进肚子里。
      这姿势太高难了,黑影的喘气声在喉咙里嗬嗬作响,突然无能狂怒般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胳膊,疯狂啃食起来。

      借着手里的光,李骁看到那条被黑影叼在口中的手臂,早已皮开肉绽、血流如注。黑影仿佛和自己有深仇大恨,咬着自己的肉一条一条撕下来,狼吞虎咽地吃进肚里。那张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瘦脸上,挤满了痛不欲生的悲惨。
      刚才在卫生间的浴缸里,黑影撕咬的应该也是自己。而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

      “宋椴!”李骁叫出宋椴名字的同时,拷鬼棒往他肩头打去。
      宋椴挨了这一击,佝偻的身体猝然僵住。只见一团墨汁般的烟雾从他背上飞脱而出,落在地上一卷,化作一条狗的模样,漆黑的皮毛几乎融入黑暗。
      拷鬼棒由桃木制成,是五木之精,可震慑压伏妖邪,尤其李骁这一根拷鬼棒由雷击木所制,有雷霆威力,对付鬼附身极其有效,一击之下,鬼魅驱逐。

      “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无义将军;捉缚枷拷,四大天丁,手执铁棒,拷鬼通名;纵横摄勘,施威现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体,立遂和平。急急如律令!”
      李骁急速念诵拷鬼咒,挥棒击打那条鬼犬。携带咒力的砰然重击之下,鬼犬痛苦不堪地翻滚悲鸣,硕大的体型挤进墙角,妄图将自己塞进缝隙里。

      拷打一条狗终究没什么意义,就算是边牧也不可能张嘴说话。再打下去无非是将其元魂打散,反而对自身功德有损。李骁正待念咒超度了它,忽然听到一阵凄惨的呻丨吟。
      “疼……好疼……不要……求求你……好疼啊我受不了了……”
      李骁转头看向身后,对宋椴道:“宋先生你坚持一下,等我处理了这条鬼犬,就查看你的伤势。”

      趴在床上的宋椴没有反应,看起来正处于昏迷状态中,嘴唇和眼睛一样闭得死紧。李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刚才喊疼的声音,根本不是宋椴发出来的。
      “草……”李骁转回头看向缩进墙角的鬼犬,此时鬼犬也把扎在地上的头扭了过来。
      那条狗竟然长了一张,人的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绿度母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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