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离职后老板说他命里缺我》酩酊醉

34、绿度母04

　　大约半个月前，宋椴的妻子腰上出现了一些颜色很浅的疹子，触碰的话稍微有些疼。她以为是过敏，没当回事。第二天，出疹变得十分严重，几乎在她腰上连成一圈，颜色比之前深了许多，有的还破了流血，不碰都疼。
　　宋椴和妻子都认为这是“缠腰龙”，也就是带状疱疹。刚好妻子要去医院，顺便找医生开了药。

　　用药后，妻子腰上的疹子消了，却留下一片一片的疤状痕迹，乍看上去像一块块鳞片，摸上去很硬。而且，疼痛非但没有减退，反而变本加厉。
　　医生说，带状疱疹可能有后遗神经痛，即使皮肤损伤愈合，疼痛仍可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继续用药可以缓解症状。但那些治疗神经痛的药物对妻子没有任何作用，她不住喊疼，意识模糊，连床都下不了。

　　宋椴说到这里，忽然像是舌头被偷走了似的，不再发出声音。他无意识地搓着手，血迹从纱布里渗出来。
　　“宋先生？”封南絮开口叫醒了宋椴的走神，“你太太现在怎么样，孩子的事处理好了吗？”
　　“孩子……”宋椴拨开垂到眼前的发丝，迟钝地点头说，“哦，处理好了。我妻子疼到夜不能眠，胡言乱语，身上鳞片状的疤痕越来越多，已经蔓延到了胸口和大腿，她看上去……像只快要成型的蛹。”

　　宋太太的情况听起来很严重，而且非常怪异。“缠腰龙”再怎么肆意生长，也不可能变成鳞片状，面积还扩散得这么大。
　　另一个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宋椴在讲述妻子的状况时，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可提及孩子，他却含糊其辞一带而过，显得思绪有些混乱。

　　“宋先生既然来到我司求助，说明你已经不认为太太的情况是单纯的生病。我想你家里，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吧。”封南絮的右手放在桌上，食指指尖轻轻在桌面点了几下。
　　有节奏的叩击声很轻，李骁完全没有注意到，宋椴却仿佛神经被敲打了似的，惴惴不安地盯着他的手指。

　　“我不是信鬼神的人，起初也没想过我妻子饱受折磨，是房子闹鬼导致的。”宋椴搓了搓憔悴的脸，似乎在想从哪开始说起，“我妻子身上疼得睡不着觉，不住呻丨吟喊痛，我也没法踏实入睡，要吃安眠药才能浅眠。有天夜里，我在似梦非梦中，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挠门，似乎是有爪子的动物。”
　　宋椴小时候家里养过狗，听见那个声音的第一反应，就是门外有只狗在挠门。但现在他家里没有宠物。

　　他迷迷糊糊起床，先是看了一下躺在旁边的妻子，她和平时一样，脸色苍白、昏昏沉沉，蠕动的嘴唇里吐出让人心疼的喘息。
　　这时，挠门声变得激烈起来，门外的东西貌似迫不及待想要进来。宋椴心中感到奇怪，下床走到了门前。他刚一到门口，挠门声就停了。

　　宋椴随手打开门，外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以为自己大概是吃了药，睡梦中产生了幻觉，就回去继续睡了。谁知第二天、第三天夜里，挠门声都如约而至。
　　那急迫的抓挠声一下下仿佛挠在他的心脏上，他焦躁不已，这一次直接翻身下床走出了房间，在走廊上左右看了看，依旧什么都没有。不过就在他要转身回去时，他听到楼梯那边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像是有爪子的东西，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宋椴感到困惑，难道是有只狗偷偷溜进了他家？可他的房子又没有洞，狗不可能进得来。他谨慎地走下楼梯来到一楼，把所有灯都打开，仔细寻找了一圈，根本没有任何动物出没的痕迹。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因为连日失眠和焦虑，精神出问题了。他关了灯打算上楼，就在这时，电视机亮了。
　　电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在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堆放着寻常的杂物。

　　问题是，电视机没有插电源，怎么会自己打开呢？
　　当时宋椴呆呆地盯着电视，一时无法分辨自己是醒着还是做梦。如果是做梦，他为什么会梦到一个从未见过的房间？
　　过了一会，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在画面中认出了一个他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只很大的犬笼。”宋椴失神地说，“我这套房子的上一任住户走得很匆忙，什么都没带走。装修之前光是收拾清理，就花了一番功夫。那时工人从地下室里，搬出了一个犬笼。”
　　封南絮：“宋先生的意思是说，电视画面里的房间，是房子以前的地下室？”

　　“应该是吧。当时我很忙，清理旧物和装修基本都是我妻子在那看着的。有关犬笼的事，也是她告诉我的。”宋椴看向窗口，眼神有些虚散，“那天晚上我本想再看清楚一点，可是电视突然又自己关了。天亮之后我去地下室看过，里面一切正常。”
　　李骁推测道：“前任业主养过狗吧，他家里出过什么事吗？”

　　宋椴摇头说：“我问过物业，之前那家人的确养过一只狗，个头很大，皮毛乌黑，看着挺吓人的。前任业主只在夜里才带出来遛一遛，免得吓到人。房子是我从法院拍下来的，前任业主抵押贷款还不上，跑得没影了。房子我查过，没出过问题。”
　　封南絮轻轻颔首，示意宋椴继续。

　　宋椴说接下来几天，他依然在每天夜里听到折磨人的挠门声。他每次都神经兮兮地跑出去找那条狗，可怎么都找不到。他为此几乎抓狂，然而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他每到午夜去找那条该死的狗，都会发生古怪的事。他听到有人在哭，那哭声有时候像是小女孩，有时候又像是小婴儿，还有些时候，更像是动物的呜咽。

　　客厅的墙壁会莫名其妙渗水，墙纸全都被洇湿了。冰箱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可是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然而到了白天，家里又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条狗，如果找不到它，我就要死了。”宋椴魔障了似的握紧双手，眼中爬出一条条纤细的血丝，“还有我妻子，她的样子变得越来越可怕。有时候我……我会忍不住冒出一些恐怖的念头。我想……我想杀了她！”

　　他艰难说完这番话，尾音变成尖锐虚弱的气声，随后脱力了一般向后倒在沙发背上。
　　此时他扬起的脖子上，露出几道伤痕，像是指甲抓出来的。封南絮的视线从那些伤口上扫过：“宋先生身上的伤，也是闹鬼导致的吗？”
　　宋椴在贴着纱布的眼睛上虚按了一下，看向地面道：“我没事，只是找狗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楼梯。”

　　从宋椴对家中发生怪事的描述，和他自己的精神状态来看，他家里确实在闹鬼。只不过他的话里，有很多值得推敲之处。
　　封南絮起身系上西服扣子说：“大致的情况我们了解了。方便的话，我们想现在就去府上看一下情况。”
　　“现在吗？好，好。”宋椴忙不迭地答应，“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我妻子，房子我可以不要，但她不能有事。”

　　三人走向门口，封南絮觑着宋椴恍惚的神情，又问了一句：“我记得宋先生说你们有个孩子，他没事吗？”
　　宋椴有气无力地说：“幸好我女儿平时住在学校宿舍不回家，受影响的只有我和我妻子。这些事我没有告诉她，免得她担惊受怕。”
　　宋椴也是开车来的，他在前面带路，李骁开车跟在后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天色比平时这个时候更黑。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向南四环，驶入位于廿一街的别墅区。
　　这个小区里的路灯很有特色，藏在一棵棵树上，透过低垂的树叶散发出来，光线柔和偏暗。加之每栋房子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灯光无法连成一片，整体环境有种静寂幽然之感。雪花细碎，飘入灯光时闪闪发亮，旋即又坠入黑暗失去行迹。

　　李骁跟着宋椴把车停在一座独栋前，宋椴下车后看到家里亮着灯，不禁有些诧异：“我走的时候忘关灯了吗？”
　　他自言自语着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恰在此时，地下室外门砰的一声撞开，宋子澄脸色煞白地从里面冲了出来。父女二人看到彼此，不约而同愣住了。
　　“子澄，你怎么回来了？”宋椴不安地问道。

　　宋子澄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我……带朋友回家玩。咦，有客人啊？”
　　宋椴回过神，临时编了个理由：“哦，我要和一位作家谈谈出版的事，刚好他和助理在附近办事，我就请他们来家里了。这两位是？”
　　他看向女儿身后走出来的一男一女。

　　“这是我师姐刘婷，和……”宋子澄看了眼一身社畜行头的伍湖，“和她男朋友。”
　　伍湖无所谓宋子澄如何介绍他，正要应着这个身份和宋父打声招呼，熟料一抬眼，竟看到宋椴身后站着的人是封南絮，以及两条眉毛惊得跳起来的李骁。
　　一丝冷飕飕的笑意弄皱了封南絮的嘴唇。
　　他想起藏在抽屉里的游戏币，很想问问伍湖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