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离职后老板说他命里缺我》酩酊醉

35、绿度母05

　　那天清晨伍湖下车后，封南絮猛踩油门绝尘而去。
　　59秒后，他又调头卷尘而回，把车速放到最慢，保持距离跟在伍湖身后。
　　一辆进口超跑级SUV以轮椅都能碾压的速度在大街上闲晃，着实扎眼还很碍事。但封南絮的目光始终黏在伍湖的背影上，根本不在意周遭的视线和鸣笛。

　　他困惑地看着伍湖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台球厅，惊讶地发现伍湖竟是去打街机。
　　等伍湖一币通关离开后，封南絮走进台球厅向老板询问。
　　老板告诉他，伍湖是那里的常客。不过他来的次数并不频繁，有时几个月都不来一次，可能算不上什么爱好，只是偶尔想起来时放松的消遣。

　　他有个奇怪的、不知该说是习惯还是有什么特殊意义的举动，每次用来通关的游戏币，他都会带走。
　　封南絮用心听完，用老板感到“虽然这很离谱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的价钱买下整盒游戏币，晚上回去研究到凌晨一两点，也没发现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总算他对伍湖的了解多了一分。谁知这多出来的一分了解还没派上用场，现在伍湖又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

　　这就是伍湖请假的原因，陪女朋友？
　　封南絮的视线越过面前的几个“障碍物”投向伍湖，一双桃花眼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伍湖很了解那双眼睛深处藏着的不悦，此时就算冰淇淋含在封南絮嘴里都不会融化。他权当没看见，和刘婷一起向宋椴打了个招呼。

　　“你们还没吃饭吧。”宋椴想到一个理由可以让女儿离开家里，他掏出手机准备给女儿转账，“我给你转点钱，你请朋友去附近的饭店吃点东西吧。”
　　宋子澄急忙说：“不用了，我们吃过了。爸你忙你的，我带他们去二楼玩，不打扰你们。”
　　没等宋椴再说什么，宋子澄带着刘婷和伍湖快速上楼去了。

　　到了楼上，刘婷揪住宋子澄：“你为什么说小5是我男朋友？”
　　“我随口编的。如果我说我觉得家里闹鬼，带风水师来驱鬼，我爸肯定会生气。”宋子澄揉着脑门说，“没想到他这么早回来，还带着客人……”
　　伍湖抿了下嘴唇：“你确定你爸会为了这种事生气吗？”

　　宋子澄点头道：“我爸觉得鬼啊神的都是无稽之谈，每次听到这种事他都很反感，非要说服你走近科学才罢休。”
　　如果真是这样，那宋椴就不会请封南絮来了。而且从宋椴的态度来看，他也不想让女儿知道内情。
　　这对父女在搞什么？
　　伍湖出神之际，刘婷问宋子澄：“刚才在地下室，你突然跑开是怎么了？”

　　宋子澄记起被打断的事，她是想去问妹妹宋子衿，为什么在地下室搞那么吊诡的仪式，又是从哪学来的。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宋子衿的卧室，经过走廊上的五斗柜时，伍湖停下脚步，端详上面摆放的一张家庭照。照片里只有三个人，笑容内敛的男人是宋椴，中间是宋子澄，她身边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人。
　　“伍哥，你在看什么？”宋子澄不解地问。

　　伍湖指了指照片：“为什么照片里没有你妹妹？”
　　宋子澄愣了一下：“这张照片是大一开学那天，我爸妈送我去学校时拍的。我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把它单独摆在这。”
　　伍湖想起刚进门时看到的小女孩：“你妹妹和你，还有你父母，长得都不太像。”

　　宋子澄皱了皱眉：“经常有人这么说。但不是谁都长得像父母的。”
　　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伍湖带着歉意笑了笑：“我随口说的。我和我的父母长得也不像。”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脚步声。三人看向楼梯口，是宋椴带着封南絮和李骁上楼来了。宋子澄做贼心虚似的，赶紧招呼伍湖和刘婷去了宋子衿的卧室。

　　此时宋子衿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丝毫没有受到身后三个成年人的打扰。兔绅士坐在桌上靠着书架，那双夸张的大眼睛直勾勾瞪着三名不速之客，像是在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没礼貌，连门都不敲就进来。
　　伍湖对宋子澄轻声道：“问问你妹妹关于那个号码的事。”

　　宋子澄有些泄气：“我问了无数遍，她根本无视我的存在。我恨不得揍她一顿，可这倔驴揍也没用……我再试试吧。”
　　她纠结地走到宋子衿身后，弯下腰说：“子衿，你之前每天晚上打的电话号码，是从哪知道的？”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宋子衿头也没抬，当她不存在。

　　“问你话呢。”宋子澄戳了戳宋子衿的痒痒肉，“和你通话的人到底是谁？你在地下室里搞的什么鬼？”
　　宋子衿扭动了一下身体，对此置若罔闻。
　　宋子澄又问了几遍都是白问，本就不多的耐心迅速消耗一空。她直起身盯着妹妹头顶的发旋，声音克制不住发颤：“宋子衿，我朋友都被你害死了，我也要被你害死了，你能不能说句话！”

　　即使她音量变得很高，却还是无法传递到宋子衿耳中。
　　“别画了！”宋子澄情绪有些失控，抓起宋子衿画画的纸揉成一团朝她丢去。
　　纸团撞在宋子衿头上，软软的头发从她肩头滑落，遮住了她的脸颊。她像是屏蔽了所有声音，隔绝了所有人，一味沉浸在自己的画里，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子澄，你冷静一点。”刘婷上前把宋子澄拉到一边，“不然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宋子澄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世上有些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沟通。如果那个人不巧正是自己的家人，就更令人感到辛苦。
　　她们姐妹年龄相差九岁，玩不到一起去，没有共同话题，彼此之间很少交流，也少有亲密举动。家里唯一能和宋子衿有点交流的只有老妈，宋子澄从来都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

　　她觉得宋子衿一定很讨厌她，恨不得她这个除了血缘关系再无羁绊的姐姐早点消失才好。
　　她无助地看向伍湖，像病人看着医生，急迫地寻求一剂良方。
　　伍湖走过去往宋子衿面前的笔记本上看去，发现她只是在不停画圈。
　　一圈，两圈，三圈……宛如一个旋涡。

　　“你好，我叫伍湖，大写的五，湖水的湖。你叫宋子衿是吗？”伍湖半蹲下来，视线由下向上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你一定很想你妈妈吧？”
　　宋子衿手里的笔停了一下，很快又继续连上前面的线条。反倒是宋子澄反应更大，揪住刘婷的袖子，脸上写满惊讶和疑惑。

　　刘婷频频摇头，悄声说：“我没对他提过无关的事。”
　　“那他是怎么知道……”宋子澄目不转睛地注视伍湖，心中满是诧异。
　　“我从没见过我的父母，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算想，都不知道该怎么想。”伍湖轻声说着，语气带着淡淡的怅然。他停顿了几秒，才又开口，“宋子衿，你在画什么？”

　　宋子澄怔了一下，脑袋有点懵。刚才伍湖不是说，自己和父母长得不像吗？连父母的样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不像的？
　　这人是神棍吗，也太能忽悠了吧？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啊！
　　相较于姐姐波澜起伏的心情，小姑娘宋子衿却神情漠然，只专注于画圈。宋子澄已经不抱希望了。

　　正当她想让伍湖放弃算了的时候，忽然响起一个轻盈稚嫩的声音——
　　“路。”
　　这孩子终于肯开口了，却是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宋子澄抓住刘婷的胳膊，压着火在她耳边说：“行啊，这么小就重色轻姐！”

　　刘婷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急躁。
　　伍湖很有耐心地继续问道：“去哪的路？”
　　宋子衿幽幽道：“那要看你想去哪。”
　　小姑娘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不愧是在日记里写下金句的奇思少女。伍湖失笑道：“如果我哪都不想去呢？”

　　宋子衿以超越年龄的沉稳语气答道：“那就无所谓是去哪的路了。”
　　一阵安静中，三个成年人都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即便是最熟悉妹妹的宋子澄，也感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说出这种话未免太“超纲”了。
　　“你对你姐姐说过一句话——‘别走回头路’。”伍湖盯着小女孩的侧脸，“指的是你在画的这条‘路’吗？”

　　这一次，宋子衿没有回答。
　　伍湖拿出手机在拨号键盘上敲下一个个数字：“9518669，这是你那个神秘朋友的电话吧？”
　　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过的宋子衿，忽然转头往伍湖的手机看去，阴恻恻地说：“你不该打这个电话。”
　　宋子澄倒吸了一口凉气。过去她虽然觉得妹妹很怪，可从没有像现在一样令她产生害怕的感觉。

　　伍湖输入最后一个9，没有立刻打过去，看向一脸严肃的少女道：“为什么，你之前不是每天都打吗？”
　　宋子衿不答话，一双圆圆的眼睛冷冷地瞪着他。
　　伍湖平静地回以注视：“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只好打过去自己确认了。”
　　像是想起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宋子衿收回视线，继续埋头画圈，过了几秒才说：“兔子。”

　　“兔子？”伍湖不由得看向端坐在桌上的毛绒玩具。
　　自从进了这间卧室，伍湖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他靠近桌子后，香味更清楚了，闻起来不是普通的香水或者香薰，而是烧香、敬香所用的香。
　　而宋子澄家里，没有供奉任何神龛牌位。

　　“这个兔子玩偶，可以借我看看吗？”伍湖询问道。
　　宋子衿冷淡地答道：“这你要问他自己了。”
　　“如果它拒绝我的话，它应该会咬我。”伍湖笑了笑，拿起兔绅士查看。
　　这是一只普通的毛绒玩具，不过可以确定，那种香味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你的玩偶吗？”伍湖观察着宋子衿的表情，觉得她不大想回答，便换了个问题，“你画的这条路，如果回头，会发生什么事？”
　　宋子衿放下笔转过身，正襟危坐地朝伍湖招了招手。不像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倒像尊大佛。
　　伍湖靠近她，面带微笑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宋子衿上身前倾，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蠕动嘴唇：“像你这样的孩子，就应该在地狱里被业火焚烧。”
　　那声音像一缕幽暗的风，阴冷地吹过伍湖的耳畔。他凝视着宋子衿的眼神倏然一冷。
　　宋子衿夸张地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