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离职后老板说他命里缺我》酩酊醉

14、空壳先生09

　　房门带着怒气重重关上了。空气里还残留着那个人身上令人紧张的气味。
　　谭真默站在窗边，玻璃上映出一张宛如陶瓷人偶般精致却缺乏表情的脸。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单看这张脸，总让人误以为她身材娇小玲珑。
　　实际上她身高174，穿上鞋就更高了。

　　重回公众视线后，很多人说她是难得没长残的童星，几乎和小时候一样。尤其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甜美可爱，就是个头“超标”，因此时常被叫做“大号萝莉”。
　　此刻她摘掉了招牌笑容，面容看上去十分呆板，别说灵气，连生气都残存无几。她的上衣被撕扯得有些凌乱，被拉开的领口露出的皮肤上，印着连成一片的乌青色小手印。
　　失神之中，一抹刺眼的色泽让谭真默回过神。

　　她映在玻璃上的面容，被口红画了一张咧得很大的红嘴唇。仿佛有人在恶作剧，把滑稽小丑哈乐昆的嘴唇割下来，贴在了忧郁小丑皮埃罗的脸上。
　　谭真默低下头，发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支口红，顶部被碾得泥泞变形。
　　她打了个激灵，刷地丢掉口红，快速从窗边退开。

　　沙沙，沙沙沙沙——
　　窸窣怪声在此时传入谭真默的耳朵。那声音很小、很鬼祟，无从判断究竟在哪，捂着耳朵也躲不开。
　　谭真默的气息变得凌乱急促，手脚也有些僵硬，五官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而扭曲。
　　“在哪？出来！”她拉开抽屉，拨开窗帘，掀开被子和床单，把房间搞得一团乱，沙沙声还是缭绕在耳畔。

　　沙沙……咯吱……咯吱咯吱……声音变本加厉，愈发折磨人心。谭真默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神情阴森地朝衣柜走了过去。
　　“给我出来！”她嘶喊着，猛地拉开衣柜。
　　里面挂着整整齐齐的衣物，别无其他。
　　——在哪？到底在哪！！！杀了……我要杀了你……不管多少次……我都……

　　谭真默气急败坏地摔上衣柜门，下一秒突然愣住了。
　　柜门上的镜子里映出了她惨白狰狞如鬼魅般的脸，皮肤上有个黄豆大小的洞。
　　她难以置信地朝脸上摸去，指尖还没触到那个洞，有个很小的黑色东西，从洞里钻了出来。
　　“啊！！！”谭真默一声尖叫，丢掉水果刀拔腿就跑。

　　可她摔倒了。身体被麻痹感攫住，像块木头一样动弹不得。她拼尽全力，用肩膀、用胯部、用膝盖抵着地面，艰难往门口爬去。
　　咔……谭真默怔了一下，余光瞥见身后有一截东西在抖动。她拧动脖子往后看去，那是一条腿。
　　那是她自己的腿，像一条被拆卸的假肢，孤零零地被落在身后。

　　谭真默喉咙深处发出不似人类的喘息，身体慌乱地滚动。
　　又是咔的一声，左臂从肩膀脱落了。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锋利冷酷地肢解了她的身体。
　　她不敢再动，想大声呼救，可嘴唇只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声音凌迟她的神经，啃食她的心神。她在眩晕中忽然发觉，地板上有细密的幽影在蠕动。

　　她转动眼珠往地上看去，那些黑漆漆的幽影似乎是从她身下爬出来的，宛如蚂蚁过境。咯吱声似乎也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宛如啖肉餐血。
　　她看向自己按在地上的手，皮肤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
　　剧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一波一波连绵不绝，一次比一次强烈。

　　叮铃……叮当……

　　绵绵铃声像一缕从地底飘来的阴风，谭真默无暇分辨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怕的呕吐感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撑开了她的上下颚，她的嘴被迫不断张大、再张大，嘴角撕裂了还不够，直到上下颚发出脱节的裂响。
　　她眼中喷涌出生理性泪水，鼻涕、口水和血一起漫溢而出，咽喉急剧扩张收缩，眼前黑花花一片。
　　意识抛弃了她。迷离中，她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缓缓爬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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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桶唯一能塞进东西的地方，只有灌酒的圆孔，以对讲机的大小是不可能放进去的，更别说一个大活人。
　　伍湖把对讲机交给李骁，走近酒桶观察，发现有一条细线从圆孔里垂了下来。他小心捻起细线轻轻拉动，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细线很有韧性，他用了点力又往外拽出寸许。谁知圆孔里赫然出现一只眼睛，紧贴在圆孔上死气沉沉地凝视他。

　　温度好像降低了，空气中凝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冷意。好在两人都是专业人士，这点小状况还不至于慌乱。
　　李骁正准备施法，见伍湖伸出一只手指，对着圆孔里的眼珠子一戳，眼球嗖地缩回黑暗中，笃笃的叩击声也停止了。
　　李骁的眉毛差点飞出画面：“伍哥你这是物理除鬼啊！”

　　伍湖若有所思地看着指尖：“我不确定刚才那个东西是否真的是鬼物。”
　　酒窖里没有特殊的气息，酒桶也一样。里面可能有一部没有生命的对讲机，一只眼球，一堆腐烂的肢体，但没有鬼魂怨灵这类东西。
　　“不会吧？”李骁却不这么认为。刚才那一瞬间，他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太过模糊，他也不敢确定。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往圆孔里照去，一本正经地说，“让我康康这薛定谔的鬼能不能被观测到。”

　　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他手里的对讲机在这时突然发出蜂鸣，尖锐得仿佛一根钢针刺穿了他的耳膜。
　　他猛地一震，手机掉在了地上。
　　“滋啦……这……滋……”蜂鸣过后，对讲机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李骁将对讲机贴近了耳朵：“伍哥，有人说话。”

　　“这里……滋啦……我在这里……滋……”
　　随着李骁听清了那断断续续的话，一滴冷汗从额角飞速滑落。
　　那是伍湖的声音。
　　李骁转头往身后看去，刚刚还在那里的伍湖竟不见了。

　　“我在……滋啦……我在……滋啦……我在这……”
　　李骁的视线回到酒桶的圆孔上，呼吸开始失去稳定的节奏。黑暗从那个小小的孔洞里膨胀得溢了出来，不断侵吞周围的空间。那片让人心神不安的黑暗中，涌动着细小的红色颗粒，像是一片飞舞的血蝇。
　　“滋啦……我在这里……我在……”

　　对讲机里的声音越来越尖细。李骁恍惚中感到那些乱飞的血蝇钻进了自己的脑髓里。
　　他条件反射地想抬手挥开眼前乱糟糟的影子，这么一动才发现手动不了。他低头往下看去，那截从酒桶里垂下来的细线，此刻缠绕在他的手腕上。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像滚毛线的猫，浑身缠满了线。
　　黑暗淹没了整个空间。一片漆黑中，只有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光斑悬在空中。

　　李骁努力往那团小小的光斑凑近，直到被什么东西挡住无法再往前。
　　光斑嵌入了他的瞳孔，他在光斑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伍湖？
　　李骁突然倒吸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那个光斑其实是酒桶上的圆孔。他正在酒桶里，一只眼睛紧贴圆孔向外张望。
　　这时伍湖伸出一只食指，朝圆孔戳了过来。
　　李骁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掉了下去，发出骨碌一声闷响。圆孔的光从眼前消失了，他下意识往脸上摸去，指尖擦着湿黏的脸颊，陷进了一个湿泞的窟窿里……

　　“李骁？”
　　伍湖返回储酒间，视线环顾一圈，最后落在地上那只手机上。
　　刚才储酒间外有什么东西跑了过去，速度很快。伍湖叫了李骁一声，立刻追了出去，依稀看到一个极其怪异的影子，似乎是四肢并用从拐角爬了过去。

　　随后他发现李骁没有跟上来，于是回来查看，期间不超过两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李骁就消失不见了。行踪不明的保安，中魇的章纹……越来越多显示咒魇作祟的迹象出现。在这个不是凶宅的空间里，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叮铃……叮当……

　　伍湖思索片刻，想过去捡起李骁的手机，这时一串幽渺的铃声从远处传来，像是由某种法器发出，空冥深远，直击灵魂。
　　悬在面前的酒桶忽然轻颤了一下，从中传来细密的啮咬声。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若有似无的铃声转瞬消失。充斥在酒窖空阔空间里的，是咯吱咯吱的怪响。就像裴锋形容的那样，伍湖面前这只橡木桶，仿佛正在遭受无数蠹虫蛀食。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枯朽，从逐渐疏松的缝隙间挤压出悲戚的呻丨吟，光滑密实的表面出现一个个坑洞，愈发像一具古老坑洼的骸骨。
　　随着“喀啦”一声，固定酒桶的锁链自行断开，酒桶重重坠落在地，如同摔碎的西瓜一样爆出里面鲜红多汁的瓤，一个怪异的身躯裹着满身暗红色的浆液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