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离职后老板说他命里缺我》酩酊醉

13、空壳先生08

　　过不多时，裴锋回到三人面前。他和导演商量了一下，让封南絮他们在不影响拍戏的情况下继续调查酒庄。
　　“导演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顶多是等今晚的戏拍完，让大家都回去酒店住。”裴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忧心忡忡道，“有劳三位了，我现在带你们去酒窖吧。哦对了，稍后还请检查一下那些人偶……”

　　伍湖客气地说：“裴先生还有事要忙，把酒窖的位置告诉我们，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
　　裴锋对酒窖有点阴影，本就不愿去，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赶紧给他们指了方向，告诉他们怎么走。再次向他们道谢后，便上楼干活去了。

　　封南絮一直缄默不语，看着其中一只铜钟出神。
　　目前为止，只有章纹一个人显示出轻微中魇的迹象。即便如此，还是能够说明酒庄是一座生出咒魇的凶宅。
　　然而酒庄没有发生过横死事件，风水也没问题，根本不具备咒魇形成的条件。
　　过去他从未遇到过这么匪夷所思的状况。伍湖也是一样。

　　李骁没有对付咒魇的经验，相对另外二人，对事情的严重性意识不深。
　　他摸着下巴说：“所以谭真默脖子上的青手印，是因为拍那场戏的时候太过入戏，章纹挨了打情绪波动，养的小鬼有所感应，为了保护饲主做出的反应吗？不过章纹的辩解倒也不假，这个圈子里的人为了红，养小鬼的比比皆是，陆影帝则是特意认了风水大师做干爹。刚才我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他们可积极了，我还没问几句，他们先问起我能不能帮他们测财运测姻缘，我又不是天桥底下算命的……”

　　伍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骁，心说以后有这么个话痨跟在身边，也不知封南絮的风度能保持多久。
　　剧组的下一场戏在二楼拍摄，封南絮收起思绪，对另外二人说：“你们去酒窖。我去楼上看着他们，顺便检查一下那些人偶。”
　　导演自信满满的态度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只会增添麻烦。虽然留在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有什么后果也是由他们自己承担，但封南絮不可能置之不理。

　　封南絮说完正要上楼，又停下脚步看向伍湖。
　　什么“全年无休自愿加班”、“人形备忘录”……他不知道先前伍湖那些话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是的话，难道伍湖是在暗示，辞职的理由是因为受不了事儿多的老板？
　　——笑话，这绝无可能。

　　“这次的情况有点蹊跷，”封南絮心情复杂地说，“你们小心点。”
　　“封总也一样。”伍湖讳莫如深地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别冲动。”
　　封南絮知道伍湖指的是什么，看似风轻云淡地讽刺道：“你都要离职了，没必要再惦记‘老板的计划外行为’。”
　　伍湖笑了笑：“也是，又没有奖金。”

　　封南絮不置一词地走了，背影有种这世上任何事都不值得他在意的洒脱，实则心里咬牙切齿——臭小子你就在我脾气的底线兴风作浪吧你。
　　伍湖看着封南絮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转头对李骁说：“走吧，去酒窖转转。”
　　两人穿过走廊一路下到酒窖。两侧墙边是一个个储酒间，中间有一排摞高的酒桶，将过道分成两排。温控似乎坏了，气温很低，根本不利于红酒的储存。

　　伍湖的视线扫过一排排酒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眼看我就能‘退休’了，竟然碰上了一座不是凶宅的凶宅。该说我是有中奖的运气，还是要遭殃倒霉呢？”
　　李骁心猿意马地应了一声，像一罐没气儿的可乐，一把受潮的薯条，看上去蔫巴巴的。
　　伍湖以为他又要打退堂鼓，便关心地问了一句。

　　李骁叹了口气，说起和剧组的人聊天时，听到一些八卦。有人说谭真默不是到了酒庄之后不对劲，是陆迁竣无法接受她提出分手，一厢情愿那么想罢了。
　　谭真默凉了那么久，能复出走红全靠陆迁竣，据说她还欠了很多钱，也是陆迁竣帮她还的。陆迁竣为谭真默付出这么多，还主动宣布了他们的关系，谭真默这时候提分手，简直是故意踩他的脸。

　　而谭真默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她又傍上了菡城一位知名公子哥。那是位有权有势的主，影帝在他面前也就是个名头响亮点的戏子罢了。谭真默可比她表面看上去要精明得多，该选谁早就想好了。
　　还有关于谭真默复出以来的负面舆论——小时候的灵气早已荡然无存，演什么都像个木头人；疑似整容等等，都是真的。因为她整容上瘾，她的表情才会那么僵硬……

　　那些人口中谈论的谭真默，和李骁心中的初恋女神相去甚远。他刚来酒庄时见到谭真默的心情，一下冷却了许多。
　　伍湖漫不经意道：“没必要失望。你心里的谭真默还是谭真默，你见到的谭真默只是另一个人。”
　　李骁听得云里雾里：“哈？”

　　“人人都有两面性，人人都对他人抱有一厢情愿的期待。为了获得友情、爱情、认可，或者融入对自己有利的环境，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迎合别人的期待，表现出‘受人喜欢’的一面，把‘不受欢迎’的一面藏起来，以得到自己需要的利益。”
　　伍湖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语气平淡地说，“普通人尚且如此，明星面对公众视线，更要表现出符合大众期待的一面。你和谭真默隔着屏幕，距离十万八千里，感受到的就是她想让你看到的那些光环。现在她在你面前，你不经意目睹了她的另一面，发现她没有符合你的期待，就觉得她让你失望了。”

　　伍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实际上，那是因为你憧憬的人从来都不包括她的另一面，所以你喜欢的只是你心里虚构的理想形象，并不是她本人。”
　　“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李骁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破灭感。
　　他沉默了几秒，想起一件事：“对了伍哥，老板是不是和封藏逐先生有什么过结？”
　　伍湖看着李骁那两条不安分的眉毛，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老板那个语气和态度，聋子都能听得出来。”李骁尽量委婉地说，“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座酒庄的风水是封老先生设计的，所以才特意来的？”
　　伍湖直接戳破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封总故意对酒庄的情况夸大其词，想借机抹黑封藏逐的名声？”
　　“也不是……”李骁用力抓了抓头，“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伍哥你不也是一样吗？”

　　伍湖不置可否：“如果事实如你所说，你打算怎么做？”
　　“啊？”李骁又被问懵了，“这……老板不能故意坑客户吧？”
　　伍湖似笑非笑地问：“所以你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封总的判断？”
　　“我……”李骁不知道怎么回答，宛如墙头草一样在各种猜测间摇摆。

　　“封总和封藏逐有什么过结我不了解，但我十分清楚一件事——封总不是公私不分的人，绝对不会拿人命开玩笑。”伍湖对李骁笑了一下，“咒魇不同于一般的鬼魅邪煞，极度危险，如果你和你的搭档做不到彼此全然信任，你和对方都可能会死得很惨。”
　　李骁咧了咧嘴，莫名觉得伍湖这一笑让他浑身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附近忽然传来奇怪的声响：“滋滋……滋啦……”
　　二人顺着声音找过去，在成排的酒桶下方的角落里发现一部对讲机。
　　李骁一惊：“这是保安使用的吗？”
　　伍湖捡起对讲机，对方似乎一直按着通话键，滋啦滋啦的信号干扰声持续跳跃，当中夹杂着“滴答、滴答”似是滴水的声音。

　　伍湖凝神听着对讲机里的声音，李骁轻声叫他：“伍哥你听，那边好像有水声。”
　　滴答……滴答——
　　酒窖深处传来轻微的回响，和对讲机里的滴水声几乎重叠在一起。两人往酒窖更深处走去，影子掠过一排排橡木桶，最后定格在一个储酒间的墙上。

　　靠墙摞着的橡木桶包围中，有一个酒桶被两条固定在墙上的锁链吊在半空，外接的龙头不见了，暗红色液体淌了一地。
　　二人正盯着酒桶，伍湖手中的对讲机传来另一个声音：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几乎同一时间，仿佛有人用弯曲的指关节扣响木板的声音，伴随微弱的电流声，从酒桶上黑洞洞的圆孔中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