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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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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辟寒一向自负俊美,见了他也不禁怔了片刻,随即走上去拱手笑道:“阁下想必就是名动京华的谢公子吧,真是闭月羞花。”
朱乔不高兴,玉辟寒必是嫉妒公子的容貌,才用形容女子的词去刺他。
偷偷瞧了公子一眼,只见他面色淡淡看着玉辟寒,微微颔首见礼。
“玲珑有罪,不小心将朝食弄洒了,还没来得及准备新的。”玲珑指了指朱乔。
她又是一副举止有度的样子了,朱乔啧啧称奇,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之前瞪着眼喂她吃饭的那个玲珑。
谢微尘扫了她一眼,对玲珑责怪道:“怎的这么大意,还不快带她去打理。”
“是。”玲珑刚牵上她的袖子,便听玉辟寒道:“玉某叨扰太久,今日便要辞行,谢公子可否赏脸一起用个早饭?方才宋楼主已将这楼奴赠与我了,收拾好以后就直接上我的马车吧。”
玲珑和朱乔一起看向谢微尘,宋天霖含笑不语。
谢微尘只是微微一笑,道:“也好。自先楼主故去,倚霜楼群龙无首,幸有玉楼主力挽狂澜。四楼本是同气连枝,却日渐疏远。玉楼主不远千里来拜谒,这才是四楼之首的风范,义父会很高兴的。”
他轻飘飘的几句话说完,宋天霖与玉辟寒都微微敛了敛笑,互相打量了几眼。
义父……他说的莫非是章宗炼?朱乔惊疑。
四楼之首虽是轮流坐,春雨楼却是最不可动摇的,这也是玉辟寒上位后百忙之中第一时间来拜访的缘故。
听说他和倚霜楼先楼主是出生入死的结义兄弟,后来楼主离奇死去,许多人都认为是他谋害,几番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坐上楼主之位。
公子这样说,是提醒他不要忘了,幕后黑手正是面前的宋天霖……
玉辟寒接着笑道:“国公日理万机,玉某福薄,无缘拜会,还请公子代为转答心意。”
谢微尘摇了摇头,道:“义父退隐江湖已久,不为繁文缛节叨扰,玉楼主不必挂怀。”
玉辟寒抿唇点头,目光又移向朱乔。
“楼奴轻贱,也只是对宋楼主而言。楼奴的职责在于护卫春雨楼和楼主,不是用来当作物品相赠的,否则春雨楼连青楼也不如了,其他楼奴又会作何感想。”
谢微尘顿了顿,又转了话锋道:“不过若玉楼主真心喜欢,拿一颗冰椿子为聘,二楼结秦晋之好,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朱乔既惊又奇,抬头看了他一眼。谢微尘定定看着玉辟寒,侧脸轮廓俊朗,虽然还是那般孱弱,却刚毅如神祇。
宋天霖挑了挑眉,今日玉辟寒只字不提冰椿子失窃一事,他还疑心谢微尘帮这楼奴使诈。现在见他开出这种条件,才放心了。
他说得不错,凭什么平白无故送玉辟寒一个楼奴。同时又感叹谢微尘算计之精之贪,偷了人家一颗镇楼之宝不够,还要把剩下的一颗也吞了,实在是仗势欺人、欺人太甚。谢微尘住在春雨楼于自己虽有诸多掣肘,却也能谋来许多意外的好处。
宋天霖眯眼看了看一旁垂首的朱乔,确实,留着她不会后悔。
玉辟寒咬牙,只笑道:“区区一个楼奴,也值一颗冰椿子?”
朱乔不屑,那颗冰椿子在她肚里一夜了。
“若是真心,散尽千金又何妨。莫非玉楼主的钟情还不及区区一颗冰椿子?”
朱乔闻言怔住,又看向他,再回过神来时才感觉到脸上一片发烫。
她微微发颤地立在那,不由神思飘荡想起了在悬月楼见到他时那样的压迫与局促。
玉辟寒看了他几眼,灼热凌厉的目光又转向朱乔,然后道:“这楼奴虽有几分颜色,却还不如我好看,岂配得上我钟情?论儿女情长,玉某不及谢公子。”
谢微尘眯眸缓缓摇头,不以为然道:“万物皆有情,人尤甚,与生俱来,不拘于男女之情。只是后来沉湎权欲,迷失本心,以致骨肉相残,孤立寡与。”
玉辟寒褪了笑意,沉眸道:“人天性向利,善者伪也。”
“从欲生恶,因情向善。若不加约束一己之私,与飞禽走兽又有何异。”
朱乔低头沉思,玉辟寒说得不错,而公子则更有情有义。若渡己自保尚且困难,何谈骨肉亲情。可倘若面对死亡也能坚守一丝温良,也不算辱没了为人的尊严。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谢微尘缓了口气,淡淡道:“玉楼主若一直如此极端,恐难达成亡兄遗愿。”
玉辟寒一怔,眸光几经沉浮,又浮现轻蔑之色,正要反驳,宋天霖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二位莫再为这些难评断的东西伤了和气。”
玉辟寒敛容笑道:“公子温厚,必然福泽绵长。”他笑中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嘲弄。
谢微尘不予回应。
三人一起和谐地吃完早饭,玉辟寒启程离开,再没提过朱乔一句。
她回到后院,匆匆从厨房拿了一个冷硬的隔夜馒头,慰劳饥肠辘辘担惊受怕一夜的自己。
“天庚子,”明水见到她惊喜地走过来,上下左右地看看她,抚着心口问道:“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朱乔一顿,摇头,平淡问道:“你昨晚怎么样?”
明水努了努嘴,道:“酒窖有条密道,我听到动静就从那逃了,然后听说你被抓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说着觑着她的神色,朱乔仍和往常一样面色平静无澜,教人摸不透。
“楼主抓了你,没把你怎么样吧?”明水问。
朱乔紧闭着唇,唇上起了些白皮。明水探到她气息不如以往强劲,便听她低声道:“打了一掌,夺去许多内力。”
“留了一命已经很幸运了,你要是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只是过几日就要比试了,在这个关头受伤……”
明水眨着眼睛,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掩唇低声道:“这是我特意给你带出来的破杀,有它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内力猛增,想必已经喝过破杀了。
朱乔思量片刻,接过来揣进袖中,道:“多谢。”
她偷酒未遂被宋天霖亲自逮到还完完整整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春雨楼,除了明水没人和她打交道。
她依旧不分昼夜地在暗房里练功,正阳掌共有五重,她刚刚练至第三重,似乎遇到瓶颈,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
玄古派的武功极易入门,但大多数人练到第二重便已很吃力,更不用说第三重了。
其实也有她自己的原因,朱乔心知肚明,也不执着,将从前习过的各派功夫拿出来一一拆解疏通。
也许是吃了冰椿子的缘故,功力增涨得比从前快许多。
一片暗流涌动的窒闷中,迎来了春雨楼第一次比试。
她的对手是排名第一的楼奴,这么巧的事,一定有宋天霖的授意。
比试这一天没有大张旗鼓,虽说是点到为止,但都会下死手。
比试地点由位次高的楼奴选定,吃过午饭休息了会,朱乔来到河边一个小渡口。一只空无一人的小船停在狭长河道的中央,对岸是青瓦白墙的参差人家。
第一的楼奴是个粗壮的男子,想来轻身功夫不太行,才选了这样空荡又逼仄的地方。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一个大汉双手抓着流星锤走来,脚步沉重。头皮秃了一块,一道粗疤蜿蜒到黝黑粗糙的脸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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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众楼奴纷纷比试完了,听说这边还在打,便都聚集过来围观。玲珑与谢微尘也来了。
只听劲风阵阵,两人还在酣战。地上有几个被流星锤打出的大坑,小渡口的木板颤颤巍巍地要支撑不住。
流星锤呼呼旋甩,势头虽大,却没一下能打中,人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朱乔以逸待劳,趁他稍歇时直取要害。
他横拉铁索挡在身前,却不料朱乔这一下只是虚晃,她一手勾住铁索,一手短剑刺向他头脸。
他仰头提锤慌忙闪避,同时欲出脚,朱乔却更快地踢中他膝盖,再是屈膝一顶他胯间。这一下看得许多人双腿一紧。
任他再铜墙铁壁,也被踢得惨叫一声,勃然变色。朱乔趁机夺过流星锤旋身离开,像他先前那样挥舞。这流星锤虽重,她倒也舞得趁手。
一把甩过去,那楼奴竟徒手抱住狼牙锤身,大喝一声,倒拔杨柳般连着锁链将朱乔提起来。
朱乔一惊,悔不该轻敌失策。
他恼怒之下更是力大无穷,一下将朱乔扔进水中。
泼喇一声水花四溅,朱乔拼尽全力抱着锁链一扯,双手磨破,终于将他也带入水中。
楼奴挣扎着扑着水面,然后被水下的朱乔扯下去。骤然风平浪静,众人都屏息盯着平静无澜的水面,这回定将分出胜负了。
时间久了,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的心思。玲珑看向谢微尘,他微蹙着眉,翻掌欲查探一番。
忽闻一道声响,有人破水而出,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后盈盈立在船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