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南极灯塔》跨过愤怒的豆豆

4、4

　　在深蓝色的幽深空间中，沉舰如一座巍峨的玉山矗立在赤司和黑子的面前，四周的海水仿佛被某种奇怪的能量场影响，正有序地绕着它徐徐流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赤司略一估计，那沉舰恐怕至少有三只蓝鲸摞在一起那么大，它的外壳似是某种不被腐蚀的金属材料所制，哪怕沉溺在这深海，都散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辉。赤司没有见过人类的宫殿，只知道论恢弘壮观，他的水宫是决计比不上这艘星舰的。

　　他向黑子大致描述了这艘沉舰的大致规格，黑子按住他的肩膀，皱着眉沉吟不语。

　　“你的雪盲症还要再休养几天，等好点了我再带你来亲眼看一看，”赤司语气有些严肃，“或许你感受不到，但从我们脚下这里往前，所有的海流都以舰体为中心缓慢周转。”

　　“能量场乱流。”黑子说：“能量场是由磁力装置控制的，若真如你所说，这样大规模的海水周转必然是由于舰体中的磁力装置因故失灵，和我副舰坠落的原因相同。”

　　赤司看了他一眼，黑子双眼被鲛绡蒙住，感受不到他的目光，不知不觉手掌就从赤司肩膀上垂了下来。

　　“我接收到的能量讯号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我、赤司君，我想……”

　　“不行，”赤司断然拒绝，“你喝了活水，身体各项机能都会和鲛族甚至鱼类接近，你若是能看见这些受到能量污染的生物，就会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可是这里可能会有我的同伴，这么大的舰体，里面的人……”黑子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嘴。他心里何尝不明白，他先前收到的能量讯号只不过是能量场乱流的附属品，并不是什么求救讯号。而就算这艘星舰在沉没时还有人幸存，这都不知都过了多久了，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

　　黑子叹了口气。就因为这样一艘毫无希望的星舰，他将自己困在了外星的深海。

　　赤司看他神情，猜到他心里不舒服，很想安慰安慰他，但看着黑子的人类躯体又感觉无从下手。若是换作将军它们，赤司早就过去蹭蹭这里摸摸那里了，鱼类间表达感情的方式何其原始和简单，可面对这个人族青年，他却觉得这样的肢体接触十分别扭。

　　最后他伸出手去，轻轻勾住了黑子的手指。

　　鲛族身形高大，骨骼也纤细瘦长，赤司的手掌整个比黑子大了一圈，轻而易举地就将对方的手指尽数纳入掌心指间。

　　鳞片的坚硬触感在身体最末端的皮肤处传来，黑子有些诧异地转向赤司的方向，睫毛微动，与鲛绡摩擦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谢谢您，殿下。”黑子恭谨地说完，又后知后觉地改口：“不、不对，应该称呼您为王。”

　　赤司温和清亮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仆赤是这里的王，我不是。”

　　黑子一愣。

　　“你不是说觉得我有一点不一样吗？”赤司笑了笑，拉着黑子转身离开这里，“那是因为你遇到的不是我。”

　　原来，赤司性格会随着海水温度的变化而发生改变，用人类社会的说法就是赤司具有双重人格。海底温度较为恒定，在这里生活、管理海洋生物的是能力较弱的俺赤；海面附近气温骤降，鲛族的各项机能会受到极大影响，为了提高身体素质和应变能力，这副身体便由具有压倒性力量的仆赤掌控。

　　“仆赤的力量影响一切，包括这副身体。现在虽然身体由‘我’掌控，但你仍会看到将军他们向我臣服，”赤司说道，“其实他们臣服的是‘他’。”赤司说：“在这里，‘他’是绝对的。”

　　任何一个王国，无论大还是小，它们的统治者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牺牲掉一些东西。

　　赤司平静的语气好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地扎了黑子一下。黑子摸着海豚光滑的皮肤，有点纠结倒底该不该把赤司当作小孩子来宽慰。

　　“这实在有些奇怪，”黑子勾起嘴角，“你想安慰现在无家可归的我，我却想安慰身不由己的你。”

　　赤司也笑了起来。

　　“不过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回去的，”黑子骑着海豚朝前方大声说道，“你也要加油。”

　　赤司没说什么，他游在海豚前方，领着黑子返回他的居所。

　　一路上他们偶遇了不少过路的海洋生物排列整齐向赤司致意，虎鲸和海豚甚至结伴前来欢迎黑子的到来，还有一只幼年海豚拿吻轻轻在黑子脖子上磨蹭，和他玩闹，直逗得黑子阵阵发笑。最后，甚至小声抱怨起鲛绡来了。

　　他自小在月球长大，从没有亲眼见过这么多的海洋动物，现下只能摸不能看，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可惜，还问及赤司的居所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高塔林立、金碧辉煌。

　　将军不知什么时候游了过来：“只是得了雪盲症，又不是瞎了，自己不会看吗？”

　　虎鲸语言种类众多且十分繁杂，黑子听不懂，只听到耳畔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啸，心里一惊，立刻闭上嘴不再说话。

　　赤司知道将军嘴硬心软的脾气，闻言只是一笑。

　　但任他如何也想不到，仅仅两天之后，黑子就已经能坐在将军的背上四处巡游了。

　　赤司的水宫和帝国星舰相比尚且不如，虽然说是宫殿，但无非就是多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礁石、珊瑚和水生植物，海流较为舒缓，适合休息罢了，和人类雄伟宏大的宫殿遗迹完全不沾边。黑子眼睛看不见，每日无事可做，后来有一日，他趁赤司在休息，随便吃了点磷虾就由海豚领着偷偷出去玩，没想到刚出水宫就碰上了将军……

　　“你怎么说服将军的？”赤司实在难以想象将军居然会让一个人类骑在它高贵的背上，更别提这俩语言根本不通。

　　“海豚能听懂我的话，就当了我和将军的翻译官。上次你说它叫‘将军’，我猜想它一定会喜欢帝国军的故事，就给他讲了很多我随舰队外出时的经历。”

　　黑子眼睛看不见，心里却好像装着一整个世界。提到月球，提到第二帝国，提到舰队，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赤司听着黑子讲述的奇闻轶事也很高兴。他经年在深冷的海水里，仆赤的力量让众生畏惧他，从没有人像黑子一样莽撞地闯入他的世界，毫无畏惧似的向他诉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这些故事其实本身都很简单，但黑子的情绪感染了赤司，仔细听过之后也觉得鲜活有趣。

　　那个月球上的第二帝国与他认知中的地球有着很大不同，比如那里没有天然的氧气和水，所有的东西都是由一位叫“科技”的领袖生产出来的。单这一点就叫赤司无法想象，心里由衷地佩服这位“科技”。

　　正当他听得兴起，黑子却突然不说了。

　　赤司把玩着一只夜明珠，感觉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好奇道：“怎么了？”

　　黑子想了想，说道：“可是，其实人类世界也有不好。那里没有其他自然生物，也没有孕育生命的大海。”他摸了摸海豚的头：“而且人类心思复杂，常常心口不一。”

　　“你也是人类，难道你也心口不一吗？”赤司问道。

　　黑子：“是的。就比如……比如……比如我心里其实很喜欢这里，很想留在这里，但我还是会告诉你，等我找到修好星舰的方法我就会离开。心里想的和说出口的不一致，所有人类都有这个毛病。鲛族就不会这样，海豚也不会。”

　　一片沉默。

　　“可是，”赤司说，“你不是已经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吗？”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黑子说。

　　赤司突然放下夜明珠站起身来，他走到黑子面前，盯着黑子蒙着眼睛的脸，慢慢地抬起一根手指贴上黑子的嘴唇，片刻后又下滑，抵住他的心脏。

　　“是吗？”赤司低声说：“我知道了。”

　　“……”

　　黑子挡开他的手指，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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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俺赤仆赤设定出现。这个比较麻烦，我感觉俺赤称呼另一个人格为仆赤有点怪，但为了方便只能这样解释了。大家随意看看，知道大概意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