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兔牛不相及》爇之

23、兴趣那些事儿

　　有一段时间我很崩溃，崩溃到每天都像逆风在沙漠狂风里行进。
　　那阵子我每天都觉得累，夜晚躺在床上睡不好，白天躺在沙发上也睡不着。我不知道我得罪哪个神仙了，他就派了小脑袋来收拾我。那阵子，小脑袋学校默写连续错，试卷丢题漏题，家庭作业漏写，精神萎靡不振，丢三落四，还行动迟缓，洗澡时半个小时连牙都没刷好，还有就是拿钱纯买罪受的钢琴课，那真是上一节课让我下一层地狱！
　　我设想的美好是什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扎着丸子头或者是两个小麻花，可可爱爱地蹲在钢琴前优雅地弹奏钢琴，啊，多好，就算弹不好，单坐着也美不胜收啊！但现实是，小脑袋上一节课哭一场，上一节课哭一场，压根就没有主动学的意识，更谈不上喜爱这个，我都怀疑她那个泪腺是不是比一般孩子发达，或者她的身体构造是与众不同的，她还有“蓄泪池”吧，但，总该有放干水的时候吧？
　　但事实上，根本流不完的泪！学琴成了死循环，上课弹不好就哭，课后呢又不愿意使劲练习，然后上课还希望自己不被说——看得我很崩溃，多少次咬牙切齿，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玩意！更可恨的是终于有一次不哭了，竟然下课很骄傲地跟我炫耀，登时我觉得心脏类的疾病都离我不远了。
　　最后，我不想继续下地狱了，她那云淡风轻的老爸净是看热闹，而且觉得我夸张。我正愁没法撒手升天，就顺势给大脑袋下了个套，让她送孩子上钢琴课。
　　果不其然，送第二次的时候，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就听到楼梯里厚重的脚步声，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美剧，突然觉得很搞笑，但又害怕惹祸上身，就赶紧关了电视，跑到厨房，摘两片菜叶子，然后听到门铃声假装快跑去开门，当然，手里还拿着菜叶子，一脸忙碌地再往厨房跑——其实转脸的那一刻我就笑死了——小脑袋两只眼睛哭得揉得红红的，无精打采，满脸悲伤，大脑袋唉声叹气，把小脑袋书包往鞋柜上一扔，然后换着拖鞋去客厅躺着：
　　“哎呦，你说你上个课哭个什么劲？不会你好好练习就是了！哭？哭多没面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最烦你动不动就哭！”
　　“我知道哭不对，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控制不住。”小脑袋又哭了！我在厨房低头做事不吱声，看气氛不对赶紧给大脑袋倒杯水；
　　“你有时间去琴行把课停了，就这样能学到什么——”大脑袋崩溃了，其实我也不想坚持了。
　　“马等孩子冷静下来再说，我再问问。”其实我最想说的是你现在理解我的苦了吧，但最后我还是忍住了。
　　但过了两天，又因为疫情停课了，所有的线下课程都停了，琴行要求的线上课程我拒绝了，在家里，我与小脑袋大脑袋相处的时间就宽裕了，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后来在全家相处最融洽的时候，我们窝在一起聊起了钢琴这件事。
　　“宝宝，你现在愿不愿意跟我们聊聊，关于你的钢琴课？”我试探性问，我也不想自找苦吃或者自讨没趣；
　　“钢琴课？不是都不上课了嘛，为什么还要说钢琴呢~”小脑袋不以为意，继续跟大脑袋玩；
　　“你妈问你话呢，等下再玩，我跟你妈都想知道你的想法。说说吧！”大脑袋很给力；
　　“妈妈，我觉得我不是学钢琴的料！”此话一出，我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往事付出的一切一切开始浮现，我多么辛苦地做这个做那个等等，我压住火气，耐心看着小脑袋，小脑袋则委屈地说道，“我怎么练习到老师那里还课都有错，都要重新弹，我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弹得很好了，但去了之后每节课都在改错，我的手形明明是对的，弹得也很流畅，而且她说我错了要调整，我根本就不理解——每次弹错你脸上都不高兴，我很担心，你是不是因为我学不好钢琴就不爱我了——”小脑袋的双眼已如泉眼，汩汩地流着眼泪，这下，轮到我和大脑袋震惊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接话；
　　原来，是我错了。
　　我恍然大悟，陡然深责自己，我不自觉地放大了小脑袋的错误，让这些个错误支配了我们的关系！并且也不由自主地助长了老师对小脑袋的消极影响！
　　“天啊！”我如淋冰雨，“过来，妈妈抱抱，妈妈犯错了！对不起，我犯错了！”
　　我怎么犯这样的错误呢！我怎么把自己掌心的明珠揉得没有光泽了呢！我的方向错了。我的孩子不是天才，我和她爸爸都是农村考了大学才有机会扎根小城市，我是纯粹的草根啊，却在意识上忘我地与别人攀比，单方不顾后果地奔向传说中的美好！
　　我忘了“因地制宜”。很多事情，做出的决定，都是很多原因促成的。小脑袋不愿意上延时班，我能同意，一半是尊重孩子，一半是自己不愿意与很多家长一起等孩子时闲聊，我不愿意接受那个圈子，太内卷了。吃的要比，喝的要比，穿的要比，玩的要比，学习要比，兴趣要比，家庭也要比......我们不是多富裕的家庭，就是两口子打拼，攒下了房与车，不自觉地，开车的妈妈总会聚在一起，开始还好，慢慢地，就变味了，吃喝拉撒都在暗中较劲，不上延时班，也是为了离开那个圈子。
　　也许，需要改变。需要给小脑袋换个环境。要寻找与她性格成长有益的老师。于是，我开始去洽谈退费的问题，哎，交钱容易退钱难。钢琴培训班直接跟我说课时消耗超过三分之二，不上也不给退费，说是人员工资已经开掉了，要就是坚持上完。
　　以我的脾气，应该去理论一下，但我实在不想纠结了，就和颜悦色地说课时后面再上吧。我告诉自己不能因为退费不成功不愉快就耽搁孩子的学习，于是，我开始问身边的亲朋好友，寻找最适合的老师，最好是私教吧，上多少课交多少钱，没有退费的烦恼。我虽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找到适合小脑袋的老师，也不确定她能不能学下去，怀着忐忑的心，我们开始去试听试上。
　　最终，小脑袋自己选了个老师，那个老师家里养满了美丽的花花草草，而且钢琴的四周全是美丽的油画。老师不施粉黛，自然简洁。起初我不确定能否长久，但上到现在，突然发现日子好幸福，小脑袋与老师轻声细语地聊天、吃着水果，还把自己种的小番茄单独摘下分享给老师，早晨，只要时间充裕，她总要摸一把琴，放学回来，也会想着弹弹。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钢琴的料，但此刻，作为老母亲，我内心很幸福很幸福。很多人懂教育，但我好像处理得总是靠后，总是在事情出现后才想着改变。我其实挺害怕调整更改付出的所有成本，但真正改变后，只要调整的方向是对的，就是值得的。
　　生活包含了很多东西，孩子的各项学习占比例肯定不少，其他的占比也有许多，幸福的孩子与幸福的家长应该看得是很全面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