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在]默言》Hecate

6、第 6 章

　　六

　　在中自认为并不是个容易与人相处的人，不知道怎样的方式才是合适的，幸好，清冷的外表从某种程度上已经造成了“生人勿近”的错觉。只是，照昌珉的说法，那种气质只不过是一种保护色样的存在，熟悉了之后就会知道内在的东西根本就是大相径庭的。之前在中并不拒绝别人的靠近，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而现在，他却已经学会在自己与周围的人之间划一道界线，无形而又清晰地存在于自己内心的。

　　在中总是能够在镜头中捕捉到模特自身透露的独特气质，他把这归功于拍摄野生动物的经验所得。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技术这种客观的东西是练得出来的，而创意和敏锐度等主观的感觉，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但凡是有能力者，是有值得骄傲的资本的，脾气或是怪癖都是能被人接受的。只是，在中一直保持低调而淡然，该做的一丝不苟，不该管的绝不多问。想要接近在中的人不尽其数，却始终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领地范围——有的人是因为他冷淡的态度，有的人则是慑于俊秀的关系。

　　有天回国当天，就和在中敲定了合约，使他成为了公司的专署摄影师，而直到在中去拍摄俊秀设计的服装平面照的时候，才深刻了解到，为什么自家可爱的天使桃子竟然会被称为“魔鬼”。以前在家的时候，在中也不过是见过俊秀连夜赶稿的疯狂样，而到了现场才知道那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俊秀对于模特是出了名的严苛，他倒是从不出口责骂，只不过那冷脸依旧吓哭了不少女孩子。尽管如此，想要走他秀的人依旧趋之若鹜，因为他在业界的地位。

　　那天在中看到俊秀的时候，就碰上了典型的场景——冷着脸抱臂站立的俊秀面前有几个模特，有一个已经哭得很厉害了。在中踌躇着始终没有走过去，是俊秀看到他，主动迎了过来。走进休息室，俊秀的脸色才算是缓了下来，靠着沙发的脸庞上是掩不住的疲惫。在中走过去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脸颊，俊秀靠着在中的手，哑着嗓子问，“哥，为什么我说那么多她们还是不明白呢……”在中抽出手，把俊秀搂了过来，“俊秀啊，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要求自己的。”俊秀抬起的眼眸中满是倔强，“但是那是我做的衣服，我不能不要求啊！”

　　在中明白俊秀的意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拍需要拍的东西和拍想要拍的东西，很多时候是两个概念，如何在其中找到一个让自己平衡的位置，也困扰了在中很久。很多一个人认为很难解决的问题，或许在另一个人看来就根本不构成问题，帮在中解惑的是一个初学摄影没多久的孩子，那尤带稚气的脸庞佯装成熟地说着“那从需要拍得东西里找到自己想拍的不就好了！”似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畏，却也是把问题简单化的最好办法。在中把这个故事讲给了俊秀听，俊秀只是沉默，在中便也不再多提。只不过，在中和俊秀的交情倒是自此传开，以至于他也自然地被归于“不能惹”的人群。

　　要一下子改变既定的行为模式是很难的事，在中却能体会到俊秀努力地尝试着改变。就像秀妈说的，俊秀从来是个很死心眼的孩子，他决定要做的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做。俊秀的是非观也绝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怕做错事情的时候，他会撒娇耍赖皮躲避处罚，也却从来不会否认事实。有天说过，俊秀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和人交际，他只是想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就好。说这话的时候，在中听出了心疼和些许的无奈，就如同俊秀调侃有天是“空中飞人”时流露出的那般。

　　昌珉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是有天和俊秀成为他定义“幸福”的范例，这句话遭来俊秀不依的叫嚣，被他捶打的昌珉好不容易才能把话接着说下去——有人说过，重要的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在一起”，而是“朝同一个方向努力”。有天把俊秀拉了回来，抱着他说，“我爱你，我们在一起，会一直向同一个方向努力。”俊秀当场闹了个大红脸，使劲把头埋在有天颈边就是不肯抬起来，昌珉在一旁笑得一脸戏谑，而在中的心则被狠狠地震了一下，很痛。

　　到底是怎么爱上的呢……在中并不相信“一见钟情”，初次见到允浩的时候，是带着些许敬畏和疏离的——保送大学的高材生和他这种艺术特招生，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会相遇会相识会相知会……或许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事，只是，当恍然那份感情越过了既定的界限，已经是无法收回的时候。在中知道，有些话一旦说破就会引起剧变，这种后果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够承担的——在中太了解允浩，了解他把责任看得有多重，所以，有些话哪怕已经到了嘴边，也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哥，你别老说允浩哥，你自己也不是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昌珉说的话让在中只能一笑而过——终究和允浩是不同的，他背负着太多的期望，也恪守着太多的规矩。而自己，早已任性了很多次，并且也准备继续任性下去。家里人不是没有催过成家的事，都被在中的沉默敷衍而过，他甚至想过，大概就会这样一个人走下去吧，等着允浩的孩子叫着自己伯伯……

　　有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只是，有的人，注定，一生只能深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