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在]默言》Hecate

16、第 16 章

　　十六

　　怕看到她强忍痛苦的表情，怕她睡着了就不再醒来，怕自己的承诺敌不过命运，怕那个家只剩下空壳……可是，这些都不是最恐惧的根源——家，是为了她而想要给予的，如果……如果……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在中在此刻顿悟，所谓的幸福，不过是自己营造的假象，静研和他一起营造的假象，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如此地不堪一击！

　　搂着紧紧埋首于自己胸前的人，允浩只能轻拍着他的脊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了静研的病，允浩成了肿瘤科的常客，亏得静研的主治医生是他大学时的前辈，不然非把他轰出来不可。“这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人。”前辈的这句话，就如静研虚弱的微笑一样，让允浩记忆深刻——如此善良而坚韧的女子，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磨难，会让人不自主地感叹上天的不公。

　　“会好起来的……”允浩挤出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在中，还是在安慰自己——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如果……如果……那么自己的放手又是为了什么？人确实都是自私的，但是只是想他幸福，就算那不是自己所给予的，这样的要求也算很高么？似乎有气堵在了心口，闷着难受，允浩心一横，吐出了想说却一直没敢说的话，“别怕，我在。”这句话就像是打开闸口的钥匙，让在中强抑已久的情绪瞬间宣泄而出，他紧拽着允浩的衣襟，死咬着下唇不肯让呜咽逸出。允浩收紧双臂，感觉着怀中人的颤抖，重复低喃着那一句话。

　　“走吧。”有天推推一直挤在门边，透过小玻璃窗张望着病房里的俊秀和昌珉。俊秀回头抽了抽鼻子，扑进了有天怀里，闷在他的颈窝呓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有天轻抚着俊秀的头发，低声安抚着他。昌珉望着相拥的两人，下意识地将视线重新转到病房里——透光本不好的玻璃，让人无法窥探里面人的表情，只能依稀辨别重叠的身影……

　　情绪失控终究不过是一时，平静下来的在中又恢复到一贯的状态，只是拉开了和允浩的距离——不断地告诫自己，金在中，不可以依赖他，不可以！对于在中刻意的疏离，允浩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依旧做着他一直在做的事——继续跑着肿瘤科，继续陪宝宝玩，继续督促在中的作息，仿佛没有看到在中撇开的视线。

　　宝宝十个月的时候，静研的病情进入稳定期，身体状况逐渐好转，慢慢恢复自理能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在中父母多次打电话过来，说满月酒已经没有办了，周岁酒说什么也不能省了，让在中到时候带着静研和宝宝回去，在中这才不得不对父母吐实，说静研病了无法成行。原本二老要赶来看望唯一的儿媳，静研劝慰了很久并且让在中答应单独带宝宝回去，才算作罢。

　　本来昌珉说好要陪在中一起回去的，但是学校临时要他出差，打电话去有天家，恰好他又出国了，俊秀忙着画图纸也腾不出空，最终还是允浩调了两天假。在中当时直觉想要回绝的，但是看到宝宝在允浩怀里笑得开心的样子，不觉就沉默了。虽说是自己儿子，在中却很少陪他玩闹——宝宝平日里都由允浩父母带着，有空的时候抱回来也多是六姐照看着，之前要昌珉陪着一起回去，也就是因为没信心一个人顾好宝宝。

　　坐在候车室大厅，低头凝望着把玩着自己衣带的宝宝，在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这就是所谓血脉相连么？允浩去买水前不由分说地把宝宝塞进了在中手里，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直觉地想要收手却又不敢放手，只好僵在了哪里。和自己有着相似眼眸的宝宝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双手一身就扑上前圈住了在中的脖子，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在中心安了下来，抱着宝宝坐了下来。

　　“走吧，该上车了。”允浩提着一袋子食物走过来，拎起行李包等在中起身。在中看看允浩再看看怀里的宝宝，最终还是抱着宝宝站了起来。一路上，宝宝就窝在在中怀里，没有和允浩换过手，直到到家被二姐抱过去。放下空了的手臂，在中突感些许失落，侧头看到允浩同样望着宝宝所在的方向，唇边温暖的笑意让在中不由得心悸，强迫自己转开了视线。

　　宝宝的周岁礼办得并不隆重，只是家里人吃了顿饭，然后照习俗举行了抓阄。在中看着那满地的物件，实在不是很想把宝宝放下去，但终究是敌不过家人期盼的眼神的。把宝宝放到物件堆里后，他张望了几下抓起了糖果和钱，然后就自个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发现站不起来后就冲着在中和允浩在的方向瞅，见他们没有上前抱他的意思，小嘴一抿就“哇”地哭了起来。奶奶心疼地立刻上前把宝宝抱了起来，在中无奈地低下头，走出房间给静研打电话。

　　静研说允在他怎么跟他昌珉爸爸一样就喜欢食物呢！在中一听更无奈了，说都是有天他们带出来的坏习惯，都叫爸爸了以后孩子分不清咋办。静研乐了，说不会的啦，而且他们都很幸福不是么？有五个爸爸呢~~听着静研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中沉默了下来，踌躇良久最终还是没有问出“为什么孩子叫允在”这个问题。

　　“在中！！”允浩心急火燎的叫唤，让收了线还在发呆的在中倏地清醒过来，回头就看到他抱着宝宝冲过来，立马慌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宝宝，乖，再叫一声！爸，爸……”允浩一字一顿地对着宝宝说，攥着糖果的小家伙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冲在中伸手，“papa！”在中当场傻愣在了那里，耳边萦绕着那一句“papa”，接过宝宝茫然地反问允浩，“他……他……”

　　“他叫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