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零八 ...
-
一餐饭吃完才七点露头，时间尚早，倩倩不好意思让梁舒浅送，自己打了车回去，送她走后，梁舒浅开车上路，第一站自然要先送庄元回家，进了小区，她熟门熟路的将车停在了单元楼外。
孙蓉蓉扒着车窗观察环境，小区老旧，路灯昏暗暗的，庄元下了车同他们道别，她把头伸出去说道，“怪黑的，你上楼注意安全，到家发个消息。”庄元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车头拐了个弯，直到倒车镜里没了庄元的身影，孙蓉蓉才把视线收回来，忍不住在那阴阳怪气，“哟，我看这路你开得挺熟，常来吧。”
梁舒浅学她的口气，“是啊，来过好几次。”
孙蓉蓉气得拿手拍了梁舒浅几下，“你说你图个什么？”她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因为她的话学了医，她呢？学了个金融，说句你不愿承认的话，庄元跟我们不一样，她抵触别人靠近，也不合群，我怕你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浪费大好时光。”
孙蓉蓉说得这些梁舒浅自然清楚，但没撞到南墙谁都会心存侥幸，好半晌，她才来了句，“学医不是挺好的。”
“我不是说你学医不好，但凡接触过你的，哪个不夸你有天赋又肯努力，你歪打正着找到理想职业不假，可庄元是真的跟你不合适。”
“不合群又没错。”
孙蓉蓉急了，“我也没说不合适有错啊，你怎么一句话非要分两次说，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转移话题，我说得分明是庄元这个人性格有问题，赌你走不进她的心。”
梁舒浅安静的开了会儿车，几分钟后憋出一句话，“我又没说自己喜欢她，你瞎操什么心？”
孙蓉蓉嗤笑一声，彻底放弃，“是是是，你不喜欢她，你只是心里眼里都是她。”她侧过身盯着梁舒浅看了好半天，实在是困惑不解，“梁医生，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搞明白，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忘不掉庄元，她要是魅力四射也就算了，可她明明那么普通。”
梁舒浅也挺佩服孙蓉蓉这不死心的精神，可有些事情自己回忆起来都感到羞耻，更何况讲给别人听，顾左右而言他一向是她用来对付孙蓉蓉的法宝，“庄元很普通吗，你见过几个人有她好看的？”
孙蓉蓉被噎到面目狰狞，气得想笑，“我不说了行吧，她好看，非常好看。”她撩了下头发，补了句，“但还是比我差一点。”
临近月底，降雨增多，这个月有一半都是阴天，车还在半途，阵雨骤然砸下，车内无声，灯火与雨水交织，不断在车里变幻着光影，好像穿梭在时空的隧道里，虽然身体在此处记忆却停在了彼处，泊在了心里烙下庄元的那处。
高中时期，校园里总会有一些似真似假的流言，庄元是孤儿，性格虽然沉闷，但成绩优异，可能是少年人之间的妒忌心作祟，她是杀人犯女儿的谣言在学校不胫而走，让本就自卑的女孩更加被周围人排挤，敏感的她也就愈加离群。
当时的班主任阻止不了谣言，只能想办法多照顾庄元，梁舒浅作为那时的班干人又懂事，在高三那年被安排成了庄元的同桌，梁舒浅那时是乖巧惯了，不管老师说什么都不会反对，她明明跟其他人一样排斥庄元，却不敢像其他人一样找老师换座位，当然，班主任也是吃死了她这一点。
两个先前毫无交流的人就这样被迫相交，相处久了梁舒浅发现庄元并不可怕，真实的庄元很安静也很聪明，一个与你截然不同的人总能引起你的注意，而人与人之间是亲近还是疏离，也总会有一个契机来告诉你答案。
梁舒浅这个班干部当得老实巴交，又严格遵守校规校纪，因此罚过一个迟到的刺头写检讨，不巧这事被班主任知道了，班主任杀鸡儆猴，要求刺头当着全班面朗读检讨，刺头是个女生，丢了大面子自然把账算到了梁舒浅的头上。
有次周五放学，梁舒浅落单，被这个女生逮到了机会，联合另外俩人把她堵在了厕所，彼时的梁舒浅还义正言辞，斥责对方违反校规，等到对方的巴掌真要扇到她脸上时，她又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反抗。
意想不到的是，庄元居然在这个时候从隔间里走了出来，梁舒浅睁眼见是庄元，就用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向对方求救，庄元也破天荒的开了口，主动邀请她一起回家，半大的女生忌惮庄元杀人犯女儿的名头，不敢阻拦，梁舒浅顺利逃过了这劫。
而后的梁舒浅总会偷偷观察庄元，她发现对方一到周五就走得匆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偷偷得跟在了后面，一直跟到庄元暂居的孤儿院，那天她发现了一个不同往常的庄元，会耐心的给更小的孩子讲课，这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秘密，梁舒浅将一切藏在了心里。
再后来，各种复杂的感情杂糅，庄元这个名字也在梁舒浅的心中越发浓重，那棵幼小的叫做喜欢的情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长愈大，一直长到今天，根深蒂固。
好半天没声音，孙蓉蓉哪里憋得住，“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梁舒浅低声答了句，“没什么。”
雨滴敲击玻璃发出了好听的韵律，庄元回到卧室给石膏裹上保鲜膜，又套了两层塑料袋才去洗澡，前后加在一起，她已经两天没洗澡了，忍耐到了极限，单手洗澡倒还简单，只是单手穿衣就稍显吃力，一个人的生活就会这样，一边气馁一边再来。
她睡前搜到几家私家事务所，又熬到深夜才不得不睡，好在一夜无梦，外头的天也晴了，庄元起床打开了窗户，室外的风吹了进来，窗沿下的风铃因风而动，却响得有气无力，她抬手碰了碰，声音依然低小沉闷，昨夜女人没有出现，这或许证明他们之间的约定已经开始。
倩倩发消息要过来照顾她，她借口不在家给拒绝了，除了倩倩，孙蓉蓉也是异常殷勤的问她几点到医院，她正好有事要询问对方，于是如实回答，她花了半天的时间将私家事务所的信息整理完才出门，到医院时孙蓉蓉刚好下班，索性直接杀去输液室找她。
庄元今天穿了件蓝白条纹的毛衣开衫，头发没扎，齐肩，一副斯斯斯文文的模样，孙蓉蓉站在几步远的位置，将庄元里外打量个遍，这人是挺好看的，她掏空脑袋诌出两句形容，低头时恬淡动人，抬头时眸光潋滟，也难怪梁舒浅惦记了好几年。
孙蓉蓉走近庄元，戳了戳对方手指，“动一动。”庄元依言，比昨天动得幅度要大，她在旁边的空椅上坐下，“听小舒讲，你上次从山上摔下来，全身上下最重的伤也就胫骨骨裂，还一天就痊愈，怎么这次好得那么慢。”
庄元皱了皱眉，孙蓉蓉不提她都忘了这茬，“幸运？”讲得自己都不信。
“这事儿要不是小舒跟我讲的，加上又是在我们医院治疗，我压根就不信，还幸运，你怎么不说是奇迹。”
庄元被孙蓉蓉给逗笑了，“你还跟高中时一样。”
孙蓉蓉十分诧异，“你还能记得我高中时是哪样？咱俩同班两年，说过的话超过十句吗？别说咱俩了，你跟小舒同桌了整个高三又说过几句话？”
“梁医生应该不想和我说话。”
孙蓉蓉差点叫出来，“她不要太想好吗？”
庄元惊诧过后，勾唇浅笑，权当是孙蓉蓉的安慰，不过孙蓉蓉这话也只说对了一半，刚和庄元同桌那会儿，梁舒浅确实不想和对方说话，转变是在高三上半学期结束，只是两人间的相处基调已经固定了，她才不得不整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庄元问，“梁医生呢？”
“手术呢，对了，她让我跟你说，晚上一起吃饭。”
庄元点头，琢磨了几分钟，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个姓周的医生在三年前自杀，她叫什么？”
“打听这个做什么？”
庄元搬出早就想好的借口，“几年前看见过新闻，前天才知道是你们医院的，所以问问。”不过，这借口她不敢用来搪塞梁舒浅，她总觉得自己会被对方一眼看穿。
“这事还上过新闻？其实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周医生跳楼自杀，她当时的未婚夫也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接受不了自己的未婚妻患有抑郁症，没经家属同意私自解剖了尸体做尸检，后来被周医生的父母告上了法庭，最后被判了两年多。”
“那周医生叫什么？”
孙蓉蓉十分不解，“叫周薰，怎么了？”
庄元心里发慌，果然撒谎不是她的强项，“我就是好奇。”
“好奇这个做什么？” 好在孙蓉蓉不是个多心的人，“晚上想吃什么？附近有几家小餐馆不错。”
“我都可以。”
梁舒浅七点半才下手术台，饿得孙蓉蓉从楼上拿下来好多零食，但梁舒浅只和庄元道了歉，孙蓉蓉的白眼差点翻上天，硬是忍住没当面怼梁舒浅，她想，这对狗女人最好能在一起，不然枉费她今日的忍气吞声。
饭馆离得不远，走几步就到，孙蓉蓉一进店就麻利的把菜点好，还不忘催促老板上快点，这次她没让梁舒浅操心，除了一道干锅杂鱼，其他都是清淡的，等菜的工夫，她想起庄元提到的周薰，就问梁舒浅，“方致北是不是出来了？”
见梁舒浅点头，她又问，“你见过他了？那他以后打算做什么？”
梁舒浅正给自己和庄元烫了餐具，开口扼住了孙蓉蓉的八卦之心，“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孙蓉蓉哼了一声，不再多问。
庄元今天收获颇丰，低头看见烫好的碗勺，楞了一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不排斥，她抬眸去看梁舒浅，对方会意朝她浅笑，她楞住，跟着低下了头，目睹全程的孙蓉蓉再一次翻着白眼，原来，梁舒浅的油盐不进只是没遇见对的人，亏她这么多年对她的掏心掏肺。
这家店的干锅杂鱼在附近很出名，孙蓉蓉转动转盘邀请庄元尝尝，突然之间，听见梁舒浅“嘶”的一声，捧着右手倒吸凉气，她赶紧问，“怎么了？”
梁舒浅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两个红豆大的红痕，还伴随着灼伤般的刺痛，她用左手拇指的指腹轻抚，摸下一层油膜似的东西，庄元递上纸巾，她接过将手指擦拭干净，“应该是干锅的酒精溅出来烫到了。”
孙蓉蓉伸头去看，“是我刚才转得太快吗？疼不疼啊？我去给你买烫伤膏。”
“没事，吃完再去。”
烫伤在梁舒浅白皙的手背上格外刺眼，庄元看得不忍，也莫名的在意，她找老板要了些冰块，包在湿巾里递给梁舒浅，梁舒浅接过时的笑容，像极了今天放晴的天气。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零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