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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零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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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浅闷头睡到晚上,重遇庄元之前她从没做过关于对方的梦,谁知这几天,一连梦见对方好几次,她这个人,自幼凭借乖巧懂事博得不少长辈夸赞,哪怕亲密到孙蓉蓉这样的关系,都鲜少跟对方置气,反观庄元,每次想到这人心里都觉得郁闷。
一到晚饭点,孙蓉蓉准时提着打包的饭菜来敲门,今晚她俩的班又排到了一起,住的又近,所以每次蹭车前,孙蓉蓉都会请她吃顿饭,美其名曰不占她便宜。
吃完饭,孙蓉蓉瘫在沙发上喝饮料,等着梁舒浅换好衣服再出发,梁舒浅从卧室出来,换了身高领毛衣,外套拿在手上,裤腿大摆,她啧啧两声,“多美的脸蛋,多好的身材。”又伸手对着空气比划,“真的是前凸后翘。”
梁舒浅没理她在玄关挑好鞋子,换上,头也不抬的催她,“还走不走?”
孙蓉蓉抱着半罐饮料晃到门口,不落下风,“可惜长了张不讨喜的嘴。”
路上,梁舒浅的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刚到医院大厅,就遇上了迎面过来的同科医生,一见她就道,“梁医生,上次你那哪个叫庄元的老同学,今天又来咱这儿了,据说,这次更惊险,没看绿灯冲出马路,好在路上车少只是摔伤不然可又得受了。”
果然右眼跳没好事,只是在这句话里,梁舒浅跟孙蓉蓉接收到的信息不同,表情也就各异,梁舒浅是难以置信庄元再次受伤,孙蓉蓉是突然听见庄元的名字直接懵了,她也不急着到岗了,非要跟着梁舒浅先去输液室一睹真人。
输液室就在一楼,几步路的距离,走廊上孙蓉蓉拉住梁舒浅,不死心的问,“这个庄元就是高中那个吗?”梁舒浅点头,她恍然大悟,“你前段时间根本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加班,你是为了她才加班的吧,我就奇了个怪,你为什么要有意瞒着我?”
梁舒浅把她的手拨开,“因为你太八卦。”
“你这烦人的嘴。”到了输液室门前,孙蓉蓉用手肘故意拐了下梁舒浅,抢先一步进去,她原以为时隔多年要一眼认出庄元会很难,没想到,只是扫了一圈,就在角落里找到了人,毕竟孤零一人来吊水,没人陪,低着头又不玩手机,凹孤僻特质的病人实在不多。
孙蓉蓉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人影压近庄元才抬头去看,是一双大眼睛正盯着自己,见她回视还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近段时间里接二连三的怪事,让她下意识的往来者不善上去猜,可对方在将她来回打量了几遍后,就笑眯眯的张了口,“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你是?”
“我是你的高中同学呀,我姓孙,以前的生物课代表,你还记得不?坐在你左边的前前桌。”孙蓉蓉把脸凑得更近,用眼神示意对方认真回忆自己的身份。
孙蓉蓉的眼睛很有特色,偏圆,加上脸型圆润,更添可爱,每次被逗笑整个教室里都是她的笑声,毕竟在一个班待过两年,印象还是有的,于是庄元试探的出声,“孙,蓉蓉?”
“是我是我,真没想到你会记得我。”孙蓉蓉十分高兴,还不忘朝一旁的梁舒浅求证,“不会是你提前告诉她的吧?”
“没有。”
梁舒浅的脸色可谓是天寒地冻,她心里叫一个憋闷,与庄元重逢半个月,别说记起她,甚至对她的名字都没有半点眼熟,怎么一换成孙蓉蓉这人就能连名带姓记得清楚。尤其,俩人还坐过半年多的同桌,看样子那点同桌情谊对庄元来讲丝毫不起作用,她呼出一口,及时控制住了情绪。
孙蓉蓉见梁舒浅面色不善,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瞬间了然,她朝庄元指了指身旁故意问道,“那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是梁医生。”庄元又开始跟梁舒浅道谢,“前段时间多亏了梁医生的照顾。”
要不是在输液室,孙蓉蓉怕是能笑到全院皆知,她竭力忍笑道,“对,她是梁医生没错,但也是你的高中同学呀。”
她见庄元先是愣住,又皱眉努力回想的模样,真怕梁舒浅会恼羞成怒、三月飞雪,于是好心提醒,“高三下半学期跟你坐的同桌,咱班的学习委员、常年跟你争第一,还是数学课代表。”
那么多提示,逐渐将答案勾勒清晰,庄元重新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带了点熟悉的意味,“梁,舒,浅。”
不怪庄元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梁舒浅,高中时的梁舒浅体型偏胖,高马尾勒的一丝不苟,又戴厚镜片的眼镜,是标准的三好学生模样,再看看眼前的梁舒浅,身形挺拔曲线有致,气质也出众,还有那张脸又干净又漂亮的,巨大的反差让人很难将两者联想。
庄元终于认出了梁舒浅,也就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自己住院期间多加关照,只可惜此刻的梁舒浅并不想买账,庄元略显尴尬,敏锐的察觉到一向细心体贴的梁医生此刻不太待见她,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拽了下梁医生的袖子,真诚道歉,“对不起,不要生气。”
庄元的讨好并非亲近,是失恃失怙后在孤儿院学会的察言观色,是对待周围人态度的小心翼翼,连梁舒浅自己都觉得惊讶,她比以为的更了解庄元,也比自己认为的更疼惜她。
梁舒浅不希望庄元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依旧冷着脸色,“腿伤刚好就出去乱跑。”她将庄元放在腿上的片子拿出来,右手骨折,又检查了下处理过的外伤,有趣的是,庄元这次的伤居然比上次要重,真不知道这人是运气好还是差。
孙蓉蓉在一旁装模作样,“梁医生,对待老同学口气不要这么冲嘛?人家庄元都出了意外,你不好好照顾人家就算了,还凶人家。”
梁舒浅听出对方话里的阴阳怪气,懒得搭理,她将庄元的片子装好还回去,叮嘱道,“没别的事点滴不要打得太急,我先去上班待会过来看你。”
孙蓉蓉也一样,见人没事就先去上班了,说句实在话,她对庄元的好奇全赖梁舒浅的心口不一,好比刚才,梁舒浅表现的并不上心,她就更加认定有大猫腻,于是趁闲,她借口过来给庄元送零食,就这前后几分钟的时间里,都不忘打探对方的近况。
“大学你考去了哪里啊?毕业之后都不跟我们联系。”孙蓉蓉往嘴里塞着山楂片,“小舒还特意找老班问过你的去向,当时老班讲你没交志愿,好像后来去问还是没交。”
“我复读了一年。”
“你成绩那么好还用复读,当年没发挥好?”
“不是,身体原因。”
“这样啊。”孙蓉蓉附和,“难怪小舒找不到你,小舒当时报了医科,我成绩不行上了个护理大专,机缘巧合的都在这家医院找到了工作。”她突然间有些兴奋,“你也是在这里遇见的我们,咱医院还真是聚同学缘。”
庄元笑了笑,浅浅淡淡的那种,孙蓉蓉还是跟高中时一样,活泼外向,其实梁舒浅也有没变的地方,讲话的声音还跟以前一样又轻又柔,就是身上的气场不同了,变得强大。
孙蓉蓉又问道,“那你复读一年后考去了哪里?”
“北城大学。”
“你也在北城大学?小舒就是北城大学医学院的,那你们怎么没遇见?”孙蓉蓉觉得这个可能不成立,“没道理啊,如果你是小舒学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在金融学院。”
“你高中的志向不是医学院吗,怎么又改了金融?”
庄元微笑着没有答话,她当初想学医是听别人说,医生这个职业好找工作收入稳定,后来去学金融,也是别人告诉她,这个专业未来薪资可观,她是孤儿,所以很早开始为将来谋算,她的志愿在很大程度上充满着现实功利。
孙蓉蓉看着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还是跟高中那会儿一样。”不会主动接话,但别人问什么又会答什么,她掏出手机,“来,加个联系方式。”
庄元顺从的掏出手机,加了对方好友,孙蓉蓉又吃了片山楂才满意的离开,庄元的位置在配药间边上,里头的护士忙完了手头工作,聊了几句天,声音不算大,但她的位置太近自然听得清楚,她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只是那些声音像是自有主张,偏要往她的耳朵里钻。
“听说方医生出狱了,没想到转眼都过了三年。”
“是啊,方医生也是够倒霉的,未婚妻死了,他还坐了三年牢。”
“说句不该说的话,每次院里有人结婚我就会想起方医生跟周医生,当年他们俩可是咱院的模范情侣,请帖都发了,谁能想到周医生有抑郁症会穿着婚纱从家里跳下去,人当场就没了。”
“周医生是真可惜,年纪轻轻,长得又好看,人也温柔,你说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话题略显沉重,里面的交谈声不约而同的停下,可庄元却在意上了,一个穿着婚纱跳楼的女人,死后的灵魂会不会还穿着那件婚纱?她第一次产生诡异的梦,就是在这家医院里,那梦里的女人会不会就是她们口中的周医生?
梁舒浅手头的工作暂停,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她赶紧下楼去看庄元,好在庄元的点滴是正好打完,慢一秒彼此就会错过,孙蓉蓉有庄元的联系方式,也来得刚好,庄元这边打完点滴还要去派出做笔录,俩人特意赶下来也就能把人送到大门口。
到了派出所,民警的话里话外都是在教育庄元,通过路口监控和车主的行车记录,能看出庄元是故意冲出马路的,车主怀疑她是碰瓷,民警也有这样的猜测,但她虽然伤重却没讹人,民警又猜她今天的行为是想不开,于是又做了一番开导。
庄元态度良好,从头到尾没给自己辩解,再三保证不会做傻事后,事情才算告一段落,今晚风凉,夹杂着细雨,她从派出所出来后在路边站了许久,有些猜想亟待穿成一条线,而穿线的针头或许就是今天听说的周医生,乌云密布的黑夜像极了巨大的陷阱,耐心的等着她一头栽进去。
手机传来的提示音唤醒了陷入沉思的庄元,是一条添加好友的通知,对方备注了梁舒浅三个字,她立马点了确认。
很快梁舒浅的消息发来:到家了吗?
她回复:刚做完笔录,在等车。
梁舒浅回复了个“好”字便没了动静,庄元沉默的拿着手机,她抬头,交织的雨丝在路灯下看得十分清楚,她从心底舍不得梁舒浅的关心,于是重新点开对话框,删删改改后发了句:外面下雨了,路滑开车注意安全。
收到消息的梁舒浅眼尾带笑,堵在心口的气也跟着散了,庄元的联系方式还是孙蓉蓉推给她的,原本不想用这种方式添加对方,可到底还是没忍住,她以为他们之间只会无言相对,可没料到今夜会得到这样的惊喜,她走至窗边,朝外头看去,真的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