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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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凤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女人，手脚发软，他举着手电喊了她们几声，不见回应，庄元是脸朝下，一动不动，还有血在水泥地上蜿蜒流淌，看着怪吓人的，他不懂急救也不敢随便挪动她们，只会拨打120。
没有尸油灯的控制，梁舒浅五识逐渐恢复，她的意识最先捕捉到的，是有人在喊庄元的名字，就这样，她在呼唤庄元的声音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的刹那，她对自身处境做出了准确的判断，她顾不得胸前的伤口，爬起来就去查看庄元的情况。
唐小凤被诈尸一般的梁舒浅吓了一大跳，他今晚受惊次数太多，心脏隐隐有些绞痛，讲话的声音都在发虚，“你醒了？醒了就好，你是医生快来看看她怎么了。”
梁舒浅见庄元趴在地上，意外的冷静，“报警了吗？去把灯打开。”
唐小凤听话的去找开关，嘴里嘟囔，“我怎么把报警这事给忘了。”
梁舒浅看了眼歪倒的油灯，灯芯随着尸油从灯碗里淌了出来，依旧燃着，豆大的火苗奄奄一息，只能照亮巴掌大小的地方。
唐小凤摸了半天才找到开关，方致南这个房子没装修，就吊了个白光灯泡，瓦数一般，开灯也仅够视物，他走回来时，梁舒浅正在帮庄元止血。
庄元出来的着急，只在睡裙外头披了件薄衫，压在她身下的玻璃碴有一部分穿透布料，戳进了她的皮肤里，浅色的衣料染了大片的血红，被光一照，触目惊心。
唐小凤担心的问，“她会不会有事？”
唐小凤毕竟是个男人，梁舒浅不好当他的面掀开衣服检查，只得支开对方，“你去楼下等救护车，进了小区他们不好找。”
“对对对，我这就去，这边就交给你了。”
唐小凤走后，梁舒浅除去庄元的衣物，仔细做了检查，庄元脸部也有玻璃碴嵌入，她手上没有镊子，光线也不好，不敢轻易清理，但好在伤口都不算深，不会致命。
她叫了庄元几声，试着唤醒对方，没能成功，明知对方伤得不重，但她的心跳还是越跳越密，她慢慢伸出手，摸向对方的颈动脉，指尖下跳动的脉搏让她稍微安了心。
庄元目前的情况有些复杂，她此刻身处的四周，仿佛北城的雾霾天，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摔倒时，她的手脚不受她控制的僵硬，但意识却无比清醒，她感受到的是自己在不断下落，仿佛被灯吸了进去。
她已经习惯了梦境中有另外的世界，也很快明白这里是灯的空间，未免浪费精力，她连位置都懒得挪动，静待幻境的变化。
很快，有闹哄哄的声音遥遥传来，她清楚的知道不用她去探究，这些嘈杂的源头就会主动出现，果然，人群恍然而至，将她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
说是人群并不贴切，因为他们与常人的最大区别，是只有眼白和面色青黑，但奇异的是，她能感觉到这几百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看向的都是她。
庄元大致看了一圈，这群人有高矮胖瘦分男女老少，她推测，凡点灯取用的尸油，应该均出自这群人，这群鬼就这么神情木讷僵直站立，熙攘却又无声无息，如同纸扎，而她伫立其中，与众不同，好似灰白色块里的唯一彩色。
忽然，人群缓慢移动，渐渐让出一条道来，可他们的目光始终未变，依旧朝着她的方向，这几百双视线似乎织成一张，密不透风又牢不可破的网，牢牢将她罩在其中。
周遭的一切宛如被消音处理，连同她的呼吸声都被抹去，她顺着鬼群让出的长路看去，远远而来的，是在上一个幻境中见过的熟人，陆见林故事里的那位关少爷。
关少爷还是瓜皮帽加黑褐长衫的打扮，他牵着白婚纱红盖头的周薰，脚尖离地寸许，悬浮而行，他渐行渐近，灰白色的空间随之变化，雾气聚拢又散开，场景变成了点着高烛的厅堂。
这画面像极了电影拍摄的旧式婚礼，庄元顿悟，这群鬼聚在这里或许就是来观礼的，如同上次一般，关少爷咧开嘴角朝她假笑，不过，这次离得比照片近，能出关少爷的嘴角翘至颧骨，眼睛也睁到了极致，他的表情是一种使尽全力的夸张。
庄元嫌他又丑又瘆人，目光自然偏移，落到了旁边的周薰身上，周薰形同牵线木偶，随关少爷而移动，说一点都不害怕也是假的，但庄元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必惊慌也不能惊慌。
周薰被关少爷操纵，没有像之前梦中那般向庄元求救，庄元却主动上前一步，从盖头上垂下的黄穗就在她手边，抬手可及，她迅速伸出手，拽住了那过分大也过分艳的盖头边，又用力一扯，这一次，她终于掀掉了这张讨人厌的红盖头。
落在地上的红盖头宛如一滩血，是足以要人命的计量，她抬眸，看向盖头底下的脸，周薰在哭，豆大的眼泪和着浓艳的胭脂，在脸颊上淌出两道分明又曲折的印子，诡异的可怜，她感受到了周薰的悲伤，拉住了对方的另一只胳膊，说道，“我来救你了。”
庄元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如同风一般刮遍了所有空隙，回荡不息，同时，她敏锐的察觉到，关少爷的笑脸有了些微的变化，看似还在笑，但眼中却泛起森森白光，她循着本能，预感有危险降临，拉过周薰拔腿就跑。
这里是关少爷的地盘一切当由他主宰，何况周薰的另一只胳膊还在对方手里，庄元明目张胆的抢亲，激怒了对方，关少爷抬手指向鬼群，无声的发号施令。
顿时，凄厉的尖啸犹如山洪决堤，瞬间将庄元淹没，原先还面目呆板的看客被成功激活，伸长着双手就要朝她扑来。
鬼啸刺耳，庄元的耳膜鼓胀发疼，心脏也在毫无规律的击打胸腔，她想跑，四肢却僵直不听使唤，恐怖的画面迫使她紧闭起双眼，只能等待群鬼的分食。
关少爷的那张笑脸，无孔不入，竟在她脑海中浮现，讽刺的意味也就更烈，她挣扎无果，恐惧之余是不甘的愤怒。
庄元猛地睁开了眼睛，盛怒如火，刮刮杂杂，红血丝迅速爬满她的眼眶，渐渐的，她的瞳孔宛如夜色倾注，漆黑如同不透光的石墨，又如不可测的深渊，不露半点光芒。
被撕碎的情况并未出现，触碰到她的鬼接连被她的身体所吸纳，关少爷的笑不知在何时消失了，他激烈的挥动双臂，让这些鬼停止向庄元攻击，但一切早已失控，这盏灯也不再由他控制了。
转瞬之间，鬼山鬼海消失不见，周遭一片空荡，千百鬼魂竟悉数钻入了庄元的身体，她的意识逐渐回笼，视线也跟着清明。
眼前的空间在慢慢的折叠扭曲，关少爷此刻的神情，让她莫名联想到了那幅世界名画，呐喊，或许她脸上的表情与对方也如出一辙。
此时，灯外面的现实世界，梁舒浅正睁着她那双澄澈又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躺在她怀里的庄元，饶是听过许多次庄元的伤口愈合迅速，但当事情真真发生在眼前，她还是为之震惊且不可思议。
庄元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梁舒浅禁不住好奇，伸手摸了摸先前伤口较深的皮肤，指腹下的触感平整又嫩滑，愈合是真实的，如果可以，她还挺想将庄元搬上解刨台，一探究竟。
她看了眼时间，距唐小凤下楼已有一刻钟，救护车差不多快到了，庄元这满身伤口已经愈合，至于何时醒来就不得而知了。
方致南这套房子虽然是毛坯房，但窗户密封，隔绝风雨也隔绝声音，地上的火光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如同死前的挣扎，梁舒浅屏息静气，紧紧盯着这簇摇摇欲坠的火苗，摇晃过后，是油灯猝不及防的熄灭。
刚好，唐小凤领着救护人员上了楼，梁舒浅听到外头的动静，赶紧用衣服将庄元仔细的包裹，又捡起油灯放进口袋，才静待着他们的到来。
医护人员将庄元转移上担架，眼尖的医生看见梁舒浅的上衣前襟有大片干硬的血迹，明显是外伤所致，于是让她也一道去了医院，上车之前，唐小凤和她说了几件事。
“我报警的时候，民警特意重复了你的名字，问我是不是同一个人，应该是有其他人也报了警。”他看了眼担架上的庄元，面色红润不算太糟，“庄老板虽然是我打电话叫过来的，但有你陪着比我强，而且这边还需要留人善后，派出所那边也要去个人协助调查，等回头庄老板醒了你让她给我报个平安，我再过去看她。”
“好，麻烦你了。”
“庄老板是我的朋友加雇主，应该的。”
庄元苏醒已经是隔日的事情了，她扫了眼周围，认出是病房，顿时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从灯中世界安全脱离，她坐起来扭了扭脖子活动筋骨，又深呼吸几次，感觉十分良好。
来给隔壁床换药的小护士见她清醒，惊喜道，“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说话的间隙，她给梁舒浅发去了消息，很快，梁舒浅便出现在了这间病房。
上班中途过来看人的梁医生，白大褂穿得一丝不苟，扣紧的纽扣给人严谨又专业的好印象，这是庄元当下的感觉，也是几个月前她们初见时，她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其实，那时她对梁舒浅还有一个附加印象，就是修身的白大褂衬得梁医生挺拔又修长。
庄元先开了口，“你还好吗？”
漂亮的女人昂着精致的小脸，灵动的眼睛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倒映着立在床边的梁舒浅，女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像小猫的爪子挠在她的心头，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五指张开又慢慢蜷缩，平复着躁动又热切的心情。
梁舒浅在病床边坐下，捂着胸口，同时拧紧好看的眉，“胸口受了伤，还缝了两针。”
庄元凑近，要去扒她衣服，紧张追问，“缝针了是不是说明很严重？给我看看。”
目的达到，梁舒浅莞尔，“骗你的，我没事，有事的话我还会在上班？”她抬手，将庄元睡乱的碎发理顺，问道，“你呢，感觉怎么样？”
“我也很好。”虽然被骗，但庄元并不生气，“我睡了一天吗？”
“一夜加半个白天，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梁舒浅目光沉沉，望向庄元，关于对方在昏迷中伤口愈合的事情，她的选择是暂时不提，“没有不舒服就好，对了，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昏迷吗？”
“因为那盏灯。”庄元忽然想起什么，“那盏灯在哪儿，是不是还在方致南家？”
“在我那里，回头拿给你。”梁舒浅仔细观察过那盏灯，看上去有些年代，摆弄时，灯上男性体征的底座，给了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她问，“我上次在马路上中邪，就是因为这盏灯对吗？”
“对，只要毁掉灯，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梁舒浅眉眼弯弯，“谢谢你又救了我，对了，昨晚跟你一起的男人，让你醒了给他报个平安。”
庄元点头，主动说道，“他叫唐小凤，是我请的私家侦探。”
“猜到了。”梁舒浅看了眼时间，起身，“我先去上班，下班过来接你出院，你最好不要乱跑乱动，好好休息在观察观察。”
庄元浅笑，听话的说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