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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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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浅离开病房,没回科室,而是绕道去了检验科,庄元无碍,她才有心思去会会那个迷晕自己的小护士,她到了检验科在门口刚站定,眼尖的小护士就慌了神,缩着肩膀偷偷摸摸的就想开溜。
“你站住。”梁舒浅的声音平缓有力,吓得对方一激灵,老实停下,她几步走至对方面前,又说道,“跟我过来。”
楼梯间还算隐蔽,梁舒浅面无表情,问道,“昨晚你报了警?”
小护士双手合十,举在胸口的位置前后摇摆,恳求道,“梁医生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方致南要害你,我一时糊涂才会帮他,现在特别后悔,而且,我报警让警察去救你了,梁医生你现在没事,我也算将功补过,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
梁舒浅挥手打断她的求饶,“我问你,为什么要帮方致南偷我的血样?”
小护士没料到这事梁舒浅也知道,眼珠子转得飞快,理由还没编出来,就听梁舒浅冷声道,“说实话。”
为避免对方心存侥幸,梁舒浅又道,“你要明白,我手里的证据足以让你留有案底,所以,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
小护士是贪财,方致南利用了这一点,在几年前,把她变成了他在检验科的眼线,她的用途很简单,就是第一时间盯到梁舒浅他们有没有抽血,其他时间什么都不用做,每月就能白得一千块钱,这个差事她很难不动心,至于偷血样,方致南要另外多付两万给她。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偷血样吗?”
“不知道。”小护士摇头,神情不像作假,“不过我大致能猜到,网上不是有用血招桃花的套路吗,我猜他是用来干这个的。”
梁舒浅的眼中无波无澜,很难让人猜出心思,小护士心里发毛,又开始哭哭啼啼地向她求饶。
眼前的女孩很年轻,脖子里晃悠的吊坠是个有名的奢侈品牌,梁舒浅闭上眼,再睁开后她说,“给你一周的时间主动从医院辞职,以后也不要从事医护工作,这件事我暂且既往不咎。”这句话的尾音尚在,她人就离开了楼梯间。
唐小凤过来探望庄元时,还带来个好消息,他兴冲冲的和庄元说,“方致南被抓到了,在火车站,这孙子想跑没跑掉。”
庄元皱着眉,没有很高兴,“感觉关不了多久。”
庄元一语成谶,方致南在被拘留十天后,再次被释放,梁舒浅胸口的外伤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口子不深,也没伤及要害,方致南的外科本事大约全用在了这里,而这也是他会用油灯杀人的原因。
按照方致南的设想,哪怕梁舒浅最后见过的人是他,又死在他家里,但法医在验尸之后,会出具胸口并非致命伤的报告,这个结果正好能让他逃脱谋杀的罪名,他预设自己会成为嫌疑人,甚至面临指控,但只要杀人罪名不成立,其他的他都可以熬过去。
不仅如此,那天晚上,他从秀丽庭离开时,故意将脸对准了电梯里的摄像头,出小区时也刻意跟门卫打了招呼,这些是他用来证明,自己离去的时间与梁舒浅的死亡时间不相符的证据,有这些证据傍身,再请个好律师,他笃定自己能安然挺过这一关。
而且他都计划好了,梁舒浅一死,他再以同样的方法对付方致北,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梁舒浅的命太硬。
这次,方致南从看守所出来的天气阴沉,乌云厚重,但雨始终没有下来,空气里的湿度很高,室外像个特大号的蒸笼,闷热的让人格外难受。
方致南被关了十天,加上次一共关了十三天,这次出来,方致北没来恶心他,但抬头看了眼不见太阳的天日,阴鸷在心底加速滋生,如果不是提前准备的证据,他就会被梁舒浅害死,不,他已经被她害死了。
短短半个月,方致南失去了工作朋友还有父母,拘留的十天里他的精神几度崩溃,如果不是恨极了梁舒浅,他不可能撑到放出来,既然他现在一无所有,如同丧家之犬,那就干脆拉着梁舒浅一起下地狱吧。
丝毫不知已被鬣狗盯上的梁舒浅,今天照旧准点下班,她约了庄元。庄元下午去了唐小凤这边,梁舒浅记得地址,就直接把车开了过去。
下车后,她察觉到有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她转身朝街对面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方致南。
这时,庄元刚好出来找她,见她的视线直直地朝着对面,于是也看了过去,在看清方致南的一瞬,庄元的心跳如雷,她大跨步上前,将梁舒浅挡得严严实实。
青天白日,方致南穿了一身黑色,口罩也是黑色,头顶的鸭舌帽压得极低,整张脸只留出那双淬了毒的眼睛,他站在街的对面,无视庄元,朝后头的梁舒浅缓缓勾起了笑。
方致南的有恃无恐让庄元难以控制情绪,她怒火高炽,怨恨如同潮汐在激烈的翻涌,如果不是她次次及时,梁舒浅怕是都过头七了,而作为凶手的方致南,仅仅只关了十天。
多种情绪的交织,让庄元的理智宛如山崩,方致南就是个祸害,只要他一天不死,梁舒浅就没有绝对的安全,她的眸中有血丝隐现,瞳孔的颜色也越发黑沉。
梁舒浅站在庄元身后,目光半点没分给对面的方致南,她关注的只有庄元,对方挡在自己身前的保护姿态,让她觉得方致南更加碍眼,在她眼中,方致南不过是穷途末路、图穷匕见,想找自己寻仇罢了,但就方致南那点气力,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梁舒浅忽然察觉到庄元的不对劲,庄元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人在盛怒的状态,交感神经兴奋,肾上腺素增多,代谢、心率都会增速,从而引起肌肉痉挛身体抖动,所以,她以为庄元此刻的震颤,是常见的生理反应。
她握住庄元垂下的手,想去安抚对方的情绪,但她触及的手指却是僵硬冰凉,她赶紧上前查看,就见庄元眼中无光,双唇翕动,她凑近,隐约听见庄元口中念念有词,说得好像是“方致南,死”。
这条街离之前庄元被推出马路的街口很近,唐小凤的工作室和陆见林的小卖部本就隔得不远,感受到庄家气息的陆衔,正站在店门口朝远处观望,他还没找准庄家人的具体方位,蹲在店门口的男鬼突然摆脱了他的控制,朝大街上窜去。
见状,柜台后的陆见林丢下手机说了句,“糟了。”也朝街口跑去,陆衔跟在后头,一脸莫名其妙。
同样的时间,梁舒浅看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刚才还在街对面挑衅自己的方致南,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扑向了马路,正巧被一辆速度不慢的小货车给撞飞了起来,紧接着,她听到刺耳的刹车声,以及身体砸回地面的沉闷响声。
方致南栽向马路的刹那,梁舒浅下意识的抱紧了庄元,挡住了对方的视线,怀里的身体冰凉僵直,耳边涌来的是车祸导致的混乱与嘈杂,而她只是收紧双臂,不去理会周遭的一切。
她附在庄元耳边,不断重复低语,“庄元,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陆见林带着陆衔跑到街边,就看到街面上围了一圈人,乱作一团,陆衔扫了一眼人群中央,隐约看到有人倒地不起,顿时明白了眼前的情况,他用眼神搜寻,在发现庄元后,朝着对方冲了过去,口中还喊道,“你疯了,你们庄家人都是疯子。”
陆衔的敌意很明显,梁舒浅不会允许他的靠近,她警惕的看着来人,警告道,“请你不要靠近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陆衔回道,“她们庄家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劝你离她远一点,把她交给我处理。”
其实,庄元早在梁舒浅的呼唤中清醒,她趴在梁舒浅的怀里不敢动弹,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几分钟前,她感应到了自己与男鬼的联系,难以抑制的回想起被推出马路的画面,仿佛着了魔一般,循环播放。
然后,她的大脑也像着魔一般,将画面中的自己替换成了方致南,紧接着便有了刚才的事故,她垂眸不语,保持着僵直的姿势,看不出与之前的区别,或许陆衔没有说错,她是杀人了。
陆见林走近,在与梁舒浅点头示意后,说道,“庄小姐,事情已经发生,逃避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庄元被戳穿,从梁舒浅的怀中退出,她抬眸看向陆见林,“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不明白?你以为一句不明白就能打发我们,刚才在这里,除了你谁还有御鬼杀人的本事?”陆衔激动的拔高音量,“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
庄元不在乎陆衔的威胁,她与陆见林对望,陆见林道,“明不明白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
庄元在沉默,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御鬼杀人这四个字也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从山上坠落后的数月之间,她的人生仿佛天翻地覆,她亟需解释、疏导还有同类,那么与陆见林打哑谜,就显得多余又没必要。
隔了几分钟,她点了下头,动作沉重又缓慢,就听陆衔在旁边哼了一声,庄元说道,“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陆见林目光审视,同样隔了几分钟,她道“你随我来。”
梁舒浅抬脚想要一同去,陆见林抬手制止,“有些事我要和她单独讲,烦请这位小姐不要跟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语毕,她转向眉毛竖起的陆衔,神情严厉,“你也不要过来,还有,我说过不许你们任何人伤害她。”
临走前,梁舒浅拉住了庄元,她说,“我在车里等你。”
庄元扯出一抹笑,答她,“好。”
陆见林带着庄元离开后,陆衔喊住了梁舒浅,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味,“庄家人特别特别的坏,你最好别跟她来往,她会害了你的。”
梁舒浅回他,“关你什么事。”
陆衔被凶得一愣,“唉,你这人怎么不分好赖,我是为你着想,庄家人就没个好东西,他们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你信我,跟他们来往不会有好下场。”
救护车的鸣笛声遥遥可闻,梁舒浅看了眼事故现场,抬脚走了过去,陆衔不甘心,跟在她背后喋喋不休,梁舒浅的脚步始终朝前,用挺拔背影告诉对方自己的坚决。
回到陆见林的小卖部,两人还是像上一次那样,一个坐在柜台里一个坐在外面,陆见林语调轻缓,又给庄元讲起了故事,“谣传世间有个通鬼御鬼的家族,姓庄,千年来他们善待、群祀亡魂,也为冤魂平怨,助他们重入轮回。”
“直到百年前,有个名叫庄原的人做了庄家的家主。”
在故事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庄元微楞,陆见林瞥见她的反应,停住了故事,问,“你叫什么名字?”
“庄元,上元节的元。”
“她的原,是本原的原,跟你的元皆有世界初始万物根源之意。”陆见林轻笑,“不过庄家习惯取这些雷同的名字,要的都是起始最先的字意,你的名字应该也是顺应了这个传统。”
庄元问,“为什么?”
“不知道。”陆见林讲回故事,“庄原的出现改变了庄家的宿命,她贪生怕死,炼鬼食鬼以求长生,传闻她后来惹怒了群鬼,被众鬼报复,于是庄家仅在一夕之间,便从这世上彻底的消失,至今都是下落未明。”
故事很短但有漏洞,庄元说道,“你说庄家下落不明,可陆衔一直喊我庄家人,你说庄家人通鬼御鬼,但之前我并没有这个能力,你究竟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