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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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手不及的碰面让气氛跌进谷底，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又熄灭，漆黑的空间与梁舒浅此刻的表情如出一辙，方致北稍显尴尬的咳嗽一声，感应灯应声亮起，也把梁舒浅目光里的冷凝照得更加明确。
自梁舒浅出现的瞬间，方致北就有种要被处决的自觉，从墓地那次的不欢而散，他就知道，梁舒浅对庄元的在意超乎寻常。
方致北眼眶里快速摇晃的眼珠子，是为自己找借口开脱的前兆，可惜，梁舒浅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她适时出声，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蹩脚理由。
“方致北，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周薰的事情我不会再帮你了。”梁舒浅的声线冰凉，说出来的话虽不是发难质问，可还是把另外两个人当场震住。
同样自梁舒浅出现就慌张的还有庄元，好像自己每一次的狼狈对方都要见证，她忍不住去偷看梁舒浅的表情，因为角度的缘故，她只能看见对方的侧脸，线条流畅，是个好看的弧度，她原是想观察对方神色，却为对方清冷的轮廓吸引，一时半刻的都忘了移开视线。
庄元是看不到梁舒浅的表情的，因为梁舒浅的凌厉，全都朝向了正对着的方致北，所以，方致北心中是叫苦不迭。
他开口补救，“舒浅，小薰的事情先前确实多有麻烦，但今天的这事真是个意外，你信我，我不会伤害庄小姐的。”他边说，还不时朝庄元瞥去，指望她能帮忙开脱几句。
庄元的余光捕捉到方致北的信号，才收回放在梁舒浅脸上的目光，她不善言辞，又最怕介入他人的人际关系，但对方是梁舒浅，是她想要去靠近的人。
庄元试着去拉梁舒浅的袖口，在纠结中开了口，“今天确实是个意外，而且是我主动来找的方先生的。”
与那日在墓地如出一辙，这两个人再一次默契的对她说谎隐瞒，梁舒浅回头瞪了庄元一眼，在她眼皮子底下打掩护，真当她好糊弄？她反手拽过庄元抓在袖口的手，捏在掌心，庄元的手指骨节分明，并不柔软，可就这么轻握在手里，便能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她当然能猜到是庄元自己送上的门，毕竟，方致北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绑架他人，但这俩合起伙来，一副瞒她到底的姿态，她也顿时失去了追问的兴致，她拉着庄元不再多看方致北，转身离开。
庄元乖顺的被梁舒浅拉进了电梯，一路安安静静的跟到楼下，又听话的被塞进副驾驶，这样的顺从让梁舒浅火气彻底的消散，坐进车里的梁舒浅，没有着急发动车子，她开了车灯，伸手朝着庄元脸颊的疤痕探去，似碰未碰时，开口问道，“这又是怎么搞得？”
有一瞬，庄元以为是风从颊边拂过，她没有犹豫，回答里照旧隐去大半真相，“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梁舒浅摩挲着手指，轻笑一声，她真没指望庄元会讲实话，车子发动，她把车窗放下一半，今晚的气温偏低，风能让人冷静，她一向是个耐心十足的人，可对上庄元，她的耐心偏偏最易告罄，如果不是她足够克制，她真的很想无理取闹般的刨根问底。
同样的，面对梁舒浅时，庄元也并不轻松，她的矛盾，是她内心极度渴望着梁舒浅的靠近，但同时又排斥对方走得太近，她望着车窗玻璃上对方的倒影，哪怕梁舒浅对自己的关心回味浓烈，她也无法全心全意的去接纳对方，因为连她都还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
小区内限速，车行缓慢车内无声，但谁都无意打破，等车快到小区正门时，一道身影引起了庄元的注意，开车的梁舒浅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她，见她视线蓦地偏移也跟着看了过去。
夜空下的人影模糊成团状，但因为熟悉，梁舒浅一眼就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方致南，她又瞥向专注的庄元，眉头靠近又很快分开。
方致南走得不快，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缓慢地擦过车身，就算是行走在路灯的光线里，他身上也感受不到半点生气。
忽然，一股强烈的寒意猛地袭向庄元，紧绷的头皮扯得她发根生疼，她皱着眉，将呼吸逐渐放轻，试图摆脱这种压迫灵魂的不适。
直至方致南从后视镜里消失，庄元才收回视线，冰凉的身体也渐渐回暖，她突然想起，下午方致南站在楼下的情形，当时她以为对方在看的位置是阳台，此时想来，那时的方致南更像是在看卧室的那扇窗，她眉头拧得更紧，察觉到了蹊跷。
车子出了小区，庄元还在那皱眉沉思，梁舒浅开了口，“刚才过去的是方致南，小方致北一两岁，是方致北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乍听这话，庄元惊醒，转过头朝梁舒浅看去，瞳孔里除了有震惊还有藏起的窘迫，就听对方又说，“他们兄弟俩关系一般，至少在上学期间都是这样，方致北很少跟同学提及他有这个弟弟。”见庄元的表情呆愣，她的嘴角向上弯了弯，问道，“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像是秘密被戳破，庄元的神情一变再变，先是慌张逃避，后又警惕小心，但她见梁舒浅的神情坦然，她又将戒备放下，内心翻江倒海一阵后，索性继续这个话题，“不提也不代表他们关系不好，毕竟他们两个人不同级，同学朋友也不在一个圈子。”
庄元不察，一句话里泄露出了自己对方家兄弟的过分了解，而梁舒浅却有所察觉，她略一思考，结合庄元能出现在方致北家的条件，得到的最有可能的解释，便是庄元调查过方家兄弟。
梁舒浅不动声色，按捺住心底的怀疑，顺着庄元刚才的话接道，“方致南刚进校那会儿，有几次央求方致北带上他跟我们去聚餐，但没有一次成功过，而且每一次方致北的表现都是极其厌烦，还有，周薰曾经跟我提到过，方致北让她尽量不要搭理方致南。”
庄元从唐小凤那里得知，方家父母至今感情都还不错，按理说，两兄弟一起长大不该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是单纯的讨厌那一定事出有因，庄元趁梁舒浅不注意，悄悄给唐小凤发去了一条信息。
梁舒浅的车开出去的十分钟，方致南才敲开方致北家的大门，门开到一半时，方致北一见是他，搭在门把上的手赶紧往前一推，只留了个窄窄的门缝，下午方致南就给方致北打过电话，说要替爸妈过来看他，他为了不跟对方碰面才去买的啤酒，也才有了遇见庄元这茬。
此刻的方致南不过是刚运动完，想起来父母交代的事还没落实，才又跑来一趟，他见方致北形容落魄，暗自得意，但面上却端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态度，亲昵道，“哥，你最近还好吗？爸妈每天都在惦记你，让我过来看看你可还好。”
方致北上下打量着方致南，对方穿着修身的运动套装，手里提得是大牌真皮运动提包，面色红润，眉间假笑，古龙水的香气冲得他抬手捂住了口鼻，他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敷衍又冷淡，“我很好。”
方致南认定他在逞强，不愿这场见面不了了之，“哥，你不要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们是一家人，爸妈和我都很关心你，要知道在你出事后妈的眼睛都差点哭坏了，妈是最疼你的，反正你最近也没事，应该回去多陪陪妈才对。”
听着对方的喋喋不休，方致北眉间的竖纹在不断加深，今天之前，就凭方致南这惺惺作态的几句话，这扇门早就被他不留情面的给砸上了，但好在庄元适时的出现，让周薰的案子有了转机，让他的心情变好，心态情绪自然也跟着稳定下来。
方致北嗤笑一声，反唇相讥，“听说你靠着什么网红医生的头衔，在单位混得还不错，唉，你说，要是你的那些粉丝知道，你毕业到现在连个主治都没混上，还会不会那么追捧你？”他故作恍然大悟，“哦，他们不懂。”
方致南刚才还笑着的脸瞬间阴郁，他气急败坏，“哥，你这是干什么？我知道你现在一无所有，嫉妒我，但我们毕竟是亲兄弟，何必说这些挖苦人的话。”
他攥着提包的手指不断收紧，“我知道你讨厌我，是妈让我多来关心关心你的，她担心你颓废久了会跟社会脱节，如果你不欢迎我，那我下次就让妈自己过来跟你说。”
“妈是关心我。”方致北冷笑，“而你，不是来炫耀给我看的吗？”
方致南被这句话提醒，是啊，他如今的得意跟乐趣，就是看方致北眼下这丧气样，于是他很快平下情绪，故作难过，“哥，你现在这样我是真的很担心了，我知道嫂子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你现在这样又怎么让嫂子在地下安心呢？”
周薰一贯是方致北的禁忌，是可以瞬间点爆方致北的引线，但今天的方致北一反常态，平静异常，他斜睨着方致南，哪怕他现在一无是处也照样瞧不上对方，他小时候也被对方的假模假式欺骗过，三番几次后，他忽然明白，有些人的虚伪与虚荣是刻进骨头的。
方致北刻意放慢语速，“是啊，为了让你嫂子安心我是该振作起来了，正好有家私立研究所看中了我的能力，盛邀我过去，就在刚才，我正式接受了他们的邀请，你回去记得把这件好事告诉咱妈啊。”
在方致北面前的方致南不堪一击，他的神情出现裂缝，虽已竭力控制，但还是暴露了眼中的狰狞，他的笑也逐渐扭曲，“那可太好了，哥，既然还有人赏识你愿意给你机会，你可千万不能再犯浑了，让爸妈一把年纪了还为你操心。”
方致北笑了笑，依旧说得慢慢悠悠，“放心，爸妈往后该操心的还得是你，没人抢的过你，如果没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说着，厚重的防撬门便被合上了。
方致南憋了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怒火，他原是过来看别人笑话，临走时仿佛自己才是个笑话，尤其是方致北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嘲笑，下楼后，他将新买的提包用力摔在了地上，又踩在脚下反复碾压，好像自己是踩在方致北的脸上一样。
差不多相同时间，梁舒浅把庄元送进了小区，期间俩人的话题多数围绕着方家兄弟，对于梁舒浅的配合，庄元内心是感激的，车停稳，正要道别时，庄元的电话先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是好久不见的倩倩。
电话接通，倩倩的声音先传了过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总是不见人，明天在家吗？我过去看看你。”
车内安静，电话多少有些漏音，梁舒浅从声音与熟稔的态度里，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她随手打开了车顶灯，车内外的亮度差异，让她能从挡风玻璃上看到庄元的表情。
庄元想了下，回答，“我明天可能没时间。”
“所以你最近在忙什么？受着伤呢，不好好在家养伤，就知道到处乱跑。”
“有点私事。”
庄元态度明确，倩倩只好妥协，“行吧，等你忙完了我们再约。”
“好，到时候请你吃饭。”
倩倩又在电话里嘱咐了几句，这通电话才挂断，庄元想起刚才没道完的别，又要开口，这次，是梁舒浅抢她一步，“有件事我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庄元停下动作，等待下文。
“周薰的血尿检是我帮忙做的。”梁舒浅目视前方，目光却是落在庄元的眼睛上，两个人同时看向的挡风玻璃，却又眼神相遇、四目相投。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一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