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格蕾思琳

5、谢幕表演

　　安装了新的报警器之后，一切恢复了正常。
　　展览进入了第三天，人潮依然熙熙攘攘，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倒也井然有序。
　　这一天下来，没有发生不愉快的小插曲，馆长在“意见表”勾上“满意”后，两名专家乘晚班机回德国复命。
　　夜晚的展览馆静悄悄，保安们没有前两天那么紧张了，有时还聚在一起说笑。
　　时间无声无息地溜走，把这种宁静持续到了清晨。
　　天开始蒙蒙亮，就在保安们庆幸度过了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时，画展里的报警器突然大作。
　　保安队长带人赶到了现场，还是那几个防护罩在搞鬼！
　　保安队长气呼呼地打电话给馆长，馆长无奈地命令关闭防护罩的报警器。
　　于是第四天的展览又顺利地进行，没有什么风吹草动。
　　馆长开始觉得购买这批防护罩是多余的，这几天还带给他不少麻烦。
　　展览明天就结束了，也没消息说哪位贼人将要光顾，所以报警器开不开也无所谓了。
　　他盘算着等这批名画一运走，就以产品出现无法维修的故障为由，把这些昂贵又不中用的防护罩退还给生产商。
　　报警器不会再响，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
　　临走之前，馆长嘱咐保安们打起精神，看管好这批绝世珍宝。
　　然后钻进了小轿车，绝尘而去。

　　夜幕降临，白天人来人往的美术馆，又只剩下保安们的身影。
　　连日来轮班巡逻，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眼看过了今夜就结束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长夜漫漫，能让他们暖和又提神的，莫过于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但是今天自助咖啡机不知出了什么故障，他们不得不派一个人到对面街买。
　　每人一杯，握着暖手喝着暖胃，又有精神可以应付这枯燥无聊的巡逻工作。
　　大家聚在一起分享完咖啡，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夜晚像是一张舒服的温床，滋生了瞌睡虫的生长，啃噬着人们的意志。
　　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眼皮沉重得睁不开，远近的事物都变得模模糊糊。
　　像是有一个黑点在无限地扩大，直至一片漆黑。
　　保安们，一个接着一个，瘫倒在地上。
　　五分钟后，后花园的井盖被掀开，一道黑影从下水道钻了出来，堂而皇之地走进了美术馆。
　　这时的美术馆，进入了休克状态，安全系统全面瘫痪，保安人员沉沉入睡。
　　那道黑影像一闪而过的幽灵，快捷轻盈地向画展走去。
　　一路下来畅通无阻，黑影却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花的时间越少，危险性就越低。
　　迅速地锁定了目标，黑影环视了一周，在确定暂时安全之后，他开始动手。

　　眼前需要解决的，就是画作的防护罩。
　　打开防护罩的电子密钥，现在保存在某银行的保险柜里，要等到展览结束，运送这批画作时，才由保安公司把密钥送往美术馆，由馆长亲自开启。
　　宁雪羽和威尔研究过，潜入银行偷密钥的风险更大，决定强行打开防护罩。
　　这批订购的防护罩，是一种高强度的化学钢化玻璃制成，几乎是刀枪不入，只有在达到摄氏600度以上的高温下，才能把玻璃熔化掉。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他们订做了一支专门用来精确切割钢化玻璃的激光切割枪。
　　然而，光有工具还不够。
　　这款激光切割枪平时用来做正常切割的，只要把玻璃割开即可，而宁雪羽必须做到的是，怎样在割开玻璃的情况下，又能保证画作完好无损？
　　要知道，只要有一点差池，切割枪发出的余温也足以将防护罩下的完美画作毁于一旦。
　　为了完成任务，宁雪羽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练习，只要是玻璃下的薄纸有所损伤，都算是失败。
　　练习至今为止，只成功过一次。
　　对于这次行动，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所能凭靠的，只有自信。
　　他调节了呼吸，控制好心跳，紧盯着防护罩嵌入墙壁的边缘，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把切割枪拿到最适当的距离，既保证有足够的温度割开玻璃，又不会伤及里面脆弱的画作。
　　一、二、三……开始！
　　切割枪射出一条红线般细长的光束，沿着防护罩边缘切割开去——这是离画作最远的地方，但相距也只有1英寸而已！
　　为了让双手不发抖，他小心翼翼地呼吸，沿着边缘做直线平移，中间不能有任何停顿，否则会因为温度集中于某点而过热燃烧。
　　射线经过的地方，玻璃 “兹兹”作响，一缕青烟升起，留下极细的痕迹。
　　这项伟大的工程让他全神贯注，终于在拐角处完成了第一条边。
　　现在是垂直向下的第二条边，他像是拿着画笔的画家，认真细致地完成自己的作品。
　　随着工程的进展，难度也越来越大，由右向左的第三条边，他皱紧了眉头，咬着牙关坚持着。
　　最后一条边，必须由下至上，是最后一笔，也是最困难的。
　　从这个角度上去最难稳得住，宁雪羽盯着那红色的光点缓缓地往上挪移，几乎不敢呼吸，连脉搏也快要停止了！
　　终于，那个光点和最初的落点重合在了一起，他完成了！
　　宁雪羽按下了切割枪的开关，这才发觉额角渗出了细汗。
　　他收好工具，双手扶住已经被切过但尚未分裂开的防护罩，轻轻一移，那东西“卡嚓”一声，从墙上分离开来，再把它放到了地上。
　　这次他最精彩也是最后一次表演，按了一下计时器，一共花费了十六分钟二十七秒。
　　如同一位久经舞台的表演者，终于迎来了谢幕一刻，这里没有观众的掌声，却有他对自己的认可。
　　他满意地笑了，伸手取走了墙壁上完好无损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