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格蕾思琳

4、最后目标

　　宁雪羽站在蜿蜒的人龙中，耐心地等待着进场的机会，最近几天，英国“国家画廊”正在展览一批著名画家的遗世之作，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文森特.凡.高的《麦田》。
　　这幅画作完成于1890年7月10日，是凡.高生前最后一幅作品。19天后，画家开枪自杀，《麦田》就悬挂在他的房间里，目睹了一代大师孤独的消亡。
　　凡.高死后，《麦田》由凡.高的弟弟收藏，直到1907年卖给了一名私人收藏家，期间很少公开展示过。后来这幅画又被索斯比拍卖行拍给了新的主人，再也没有易手。
　　目前《麦田》的市值已经超过了5000万美金，一些收藏家和画商找上了画的主人，但都被一一拒绝。
　　在巨额利益的驱使下，一名收藏家决定用非常手段来取得瑰宝，他找上了J。
　　于是，《麦田》便成了宁雪羽这一次的目标……也是最后一个目标。
　　是的，这次之后，他决定“金盆洗手”。
　　自从十五岁时偷得“帝欧之星”，他已经度过了十年的偷盗生涯。
　　在这十年来，他作案不多，但每一件都轰动了世界，屡屡出现在报纸头条。
　　凡是他想要的东西，不论珠宝、名画，还是古董，他都从未失手。
　　他身份神秘，行事低调，既不会像电影里的神偷一样抛头露面，也不会像佐罗那样在作案现场留下个“Z”，人们总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发现宝贝不翼而飞，或者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赝品。
　　可怜警察们寻寻觅觅，最后也只得到他的代号：J。
　　越是神秘的东西，越是引起人们的好奇，人们纷纷猜测J到底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体？为什么总能神出鬼没地偷走大家觉得不可能被偷走的东西？哪一件珍品会成为他下一个目标？
　　全球掀起了一股研究J的浪潮，网上出现了所谓J的支持者，好莱坞甚至把他改编成了电影。
　　J成了明星，却不是宁雪羽想要的。
　　一个小偷越出名，想要抓到他的人就越多，宁雪羽明显地感觉到，最近几次任务的难度比以前高出了许多。
　　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去计划任务，以更快的速度盗走目标，以更精细的手段抹去蛛丝马迹。
　　他的每次行动都很完美，但是很累。
　　当心态出现疲惫的时候，失误就会紧随而来，而只要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能断送一切。
　　每当感觉疲惫时，他就会想起老头的那句话：一名大盗，知道什么时候出手，更知道什么时候收手。
　　他不想像老头那样，虽然风光一时，却搞到妻离子散。
　　或许，真到了该退役的时候了。
　　他把盗走《麦田》当作自己的谢幕战，把事业推向辉煌的高潮，然后就像影子一般地消失！

　　蜿蜒的人龙缓慢地前进，由于参观的人数众多，观众只能分批入场，每批只能在里面待二十分钟。
　　宁雪羽今天只是来踩点，做行动前的最后准备。
　　好不容易才轮到他，进门之前，除了出示门票外，还必须过安检门，所有的通讯设备必须关闭，照相机不许开闪光灯。
　　通过检查之后，终于进入了展览厅。
　　这里光线柔和，温湿适当，四面八方都有微型的摄象机，二十四小时有保安看管，到了晚上闭馆之后，红外线报警器就会开启。
　　几幅价值连城的油画，还用特制的防护罩保护起来，里面真空，注入少许氮气。
　　这些防护罩是最新的科技产品，防火、防潮、防弹、防爆，最厉害的是，一旦外层遭到破坏，报警器就会响个不停。
　　为了这次展出，主办方特别订购了这批防护罩，务必让这批油画的主人感到放心。
　　主人还为这批宝贝购买了高额保险，这样即使发生意外，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最后，自然是把目光投向《麦田》。
　　虽然必须保持一米的距离观看，这幅作品依然震撼人心。
　　乌云密布的沉沉蓝天，死死压住金黄色的麦田，沉重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一群凌乱低飞的乌鸦，像从云层里窜出的黑色使者，侵袭着宁静的大地，隐藏着死亡的压抑。
　　绿色的小路在黄色麦田中深入远方，像是在探索着希望，却又看不见出路。
　　对比强烈的色彩，波动起伏的地平线，狂暴跳动的激荡笔……不安、激愤、压抑、反抗、以至于绝望。
　　这就是大师最后的呐喊！
　　这位生前只卖出一幅画的画家，如果知道他的作品现在是如此地受人追捧和景仰，不知作何感想？
　　画的背后，是一种通彻心扉的孤独。
　　这种孤独，不管过多少年，也无人能解。
　　或许只有同样孤独的人，才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
　　宁雪羽转过头，不忍再看。
　　随意地在展厅里浏览了一圈，在经过一尊雕塑时，迅速地将一片指甲大小的装置贴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这时，工作人员开始送客，为迎进下一批参观者做准备。
　　宁雪羽走出了展览馆，一阵寒风吹过，让他竖了竖风衣的领口。
　　三月的伦敦，依然是雾色蔼蔼，阴雨绵绵。
　　春天，为什么还不来？

　　画展第一天举办得很顺利，工作人员清场之后，大门逐一关闭，馆内只剩下保安巡场，报警器悉数开启。
　　画廊的灯光渐渐熄灭，大师们的画作在黑暗中幽幽入梦。
　　漆黑中不时有一道道光束闪过，安静的展馆响起保安慢条斯理的脚步声，他们认真地巡视各个角落，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转眼到了大半夜，很快到了换班时间。
　　看守画展的保安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松动一下筋骨，等待同僚来接班。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警报从室内传了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他立马掏出警棍，破门而入，打开所有的光源，大声喝道：“谁？！”
　　他十分警惕地巡看四周，上下左右都没有人影，只有报警器响个不停。
　　这时他的同僚也听到了警报，纷纷跑过来增援。
　　保安队长问道：“哈德森，发生了什么事？”
　　“防护罩的报警器响了，但不见有人影。”
　　“大家四处搜搜看。”
　　保安们扫遍了整个角落，连只蟑螂都没有。
　　保安队长用对讲机问监控组：“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闯入？”
　　“没有。”
　　保安队长又检查了各个防护罩，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十五秒后，报警器安静了下来。
　　保安队长命令大家又检查了一遍，连通风口也不放过，仍然没有发现异常。
　　“可能是误报，大家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保安队长解散了队伍，又对前来接班的说，“睁大眼睛看好这里！”
　　留下来的保安自然不敢怠慢，一直守到凌晨三点半，都没什么问题。
　　离四点还有一刻，人体感觉最困乏的时候，警惕性也有所降低了。
　　沉重的眼皮刚想合上一会儿，谁知警报又响了！
　　他连忙跑进去看个究竟——像上次一样，一个人影也没有。
　　增援的保安跑了过来，又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只差没把地毯掀开，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这该死的报警器，到底怎么了！”
　　保安队长是个老派的人，对这些所谓的高科技产品很不满，有钱买这破玩易儿还不如多请几个保安！
　　大概二十秒后，报警器又不响了。
　　“都回去都回去。”保安队长不耐烦地把人轰走，又对留在这里的保安说，“看紧点！”
　　大家又走回自己看守的地方，谁知还没出走廊，警报又响了。
　　保安队长气急败坏地走了进去，果然又是那几个防护罩的警报器在响！
　　他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直接打电话给馆长，要他来看看这些“性能优越的高科技产品”！
　　馆长也不敢怠慢，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半个小时后就到了。
　　这天晚上防护罩的报警器一共响了三次，全是误报。
　　馆长把资料收集好，打电话给了德国的生产商，他们表示很快派人过来维修。
　　第二天的展览如期举行，期间防护罩的报警器又响了两次，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恐慌，迫使保安人员不得不将它们暂时关掉。
　　德国人果然守时，傍晚时分就抵达了美术馆，展览结束后就开始工作。
　　专家们认真地拆卸防护罩，一丝不苟地检查每个配件，不时用德式英语询问使用者一些问题。
　　确定产品和使用方法没有问题后，又开始用电子仪器扫描现场是否有其他电波干扰了报警器的正常运作。

　　宁雪羽在屏幕上看见这一幕，瞄了旁边的威尔一眼：“会被发现吗？”
　　威尔自信地笑笑：“如果被发现，我就不叫威尔。”
　　宁雪羽也笑，伸手去拿桌上的咖啡杯，却被威尔抢先了一步。
　　“J，别喝太多咖啡，对身体不好的。这里有我看着，你去后面睡一觉吧，过两天有你忙的。”
　　“好。”宁雪羽拍了拍搭档的肩膀，“这里就拜托你了。”
　　他确实很睏，脑子里装满了一整套偷盗计划，折磨得他好几天睡不着觉。
　　现在不放松一下，行动的时候就很难集中精力，所以他接纳了威尔的建议。
　　威尔见他乖乖地去休息，转过头继续盯着屏幕。
　　手里拿着宁雪羽的杯子，对着他喝过的地方，缓缓地啜了一口。
　　不浓不淡的香味，他煮的咖啡，就像他一样地沉静优雅，令人回味。
　　屏幕上，德国专家查不出什么结果，只好给防护罩换上新的报警器，以期它们不再误报。
　　调试了好几次都很正常，馆长和保安队长都觉得满意了，他们才告辞。
　　威尔微笑着关上电脑，就让那些保安安心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