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妻》渡春风

3、第三章

　　等到了第二日，天放了晴，杨氏就带着张婉张珍两个女儿去婆婆屋里请安。

　　老太太不喜屋里人多，杨氏就让丫鬟在屋外的廊下等着，若觉得冷，去耳房待着也不碍事儿。

　　王老太太对杨氏这个儿媳素来都是淡淡的，但待两位孙女却是不错，特别是张珍年纪小，嘴又甜，又与珠哥儿是龙凤胎，寓意好，王老太太就更欢喜了。

　　张珍年岁小，人却机灵，见了祖母就如小百灵一般飞到王老太太身边，趴到膝上，撒娇似的喊：“祖母。”

　　王老太太就露出笑来，眼神慈爱的伸手摸着张珍的头，叫：“珍姐儿。”又扫过杨氏与张婉，见二人穿着并不打眼，眼底也露出一丝满意。

　　见状，杨氏在心底松了口气。

　　王老太太不喜她，无非是觉得她出生书香门第，门不当户不对先不提，单是她以往穿的鲜亮些就扎了老太太的眼。

　　老太太这辈子，出阁前是家里娇养的娇娇女，嫁的丈夫也是出息，又生了二子一女，端的是别人眼中羡慕的对象，可没想到，一朝丈夫早亡，女儿婚后不幸，等年纪大了，连带着脾气也越发的古怪偏拗起来。

　　就连王氏，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穿红戴绿的。

　　不过话说回来，到了她们这个年纪，颜色鲜亮的衣服穿的反而少些，只是家里的女儿，免不了一些鲜艳的衣裳首饰。

　　老太太性子拗，不喜颜色太亮，又不许家里的姑娘穿的太素，不成样子，气的王氏都往二房多跑了几次与妯娌抱怨。

　　在家待客，出门应酬，便是如今西张比不得以前，可靠这东张，往日里也没少被人下帖子邀请参加宴席，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女儿家的时光总是好打发的，那些人家又是眼尖嘴利，吃穿行止，但凡有一丝不对，就能传个好些日子。

　　一次两次便罢了，可时间一长，难免让人心生不豫。

　　杨氏心里也是有怨，偏生这是婆婆，说不得，私底下发两句牢骚也就算了，去请安时，还是规规矩矩的换好衣裳。

　　张婉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衣裳，王老太太赞了句颜色好，还道：“冬日天冷，该穿些粉色的衣裳。”又拍了拍怀里的张珍，“我们珍姐儿长的好，合该穿件红的，喜庆！”

　　年纪越大越喜欢长的好的孩子，更不必提这还是自己嫡亲的孙女，王老太太想着小孙女穿红色的衣裳拜年，心里更是高兴。

　　又提及出门在外的次子，杨氏一一的答了，老太太也关心二房的幼子，话里话外就带出了偏薄的味道。

　　张婉就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年节的事。

　　到了年纪就该学管家的事，二房子嗣少，张婉又年长，杨氏教导更是用心，可有些事，如待人接物，与人交谈，杨氏毕竟年纪轻些，比不得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就想到了昨日姜嬷嬷来的事情，她点头，看着张婉的目光也柔和了些。

　　家里女孩儿多，不怕她不学，就怕她不肯学。

　　想到这里又想起了外嫁的女儿，心就像被针密密扎一样疼了起来。

　　王老太太伸出了手，张婉见状忙把手伸出去握住，王老太太脸上就露出了笑来：“你母亲管家是把好手。”

　　又看向杨氏：“东张的人，你都识齐了没有。”

　　杨氏道：“大约都是认识的，只是不知两位嫂嫂身边又添了几人。”

　　毕竟多年未见，主子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当属正常。东张的主子回来，西张也听了不少话，将心比心，杨氏觉得东张主子身边的丫鬟大约不会有太大变动的。

　　“昨儿我那老嫂子身边的嬷嬷来了，”王老太太看着张婉道，“只可惜你身子才好，你满月时，我那嫂子还送了个长命锁来。”

　　“这个媳妇记得。”杨氏笑着接了下去，“珍儿珠儿满月时，也具送的长命锁。”

　　窝在老太太怀里的张珍偷偷的摸了一下压在衣服下的东西。

　　张婉倒是对这个没映像，不知道祖母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

　　“拜访的日子定在了二月，趁这个时候，该做几身新衣裳。”王老太太嘱咐杨氏，“务必要请最好的绣娘来，不必拘那些个银子。”

　　“媳妇晓得。”

　　杨氏应道。

　　又准备说些什么，外面就传来一叠声的请太太安，话音未落，王氏就带着张念走了进来。

　　一见杨氏王氏就笑着打招呼：“弟妹。”

　　杨氏点头：“大嫂。”

　　张念和张婉也都开口。

　　王氏转眼看见张婉，略一心虚，又飞快的扫了眼杨氏，才缓了口气，笑眯眯的关心张婉：“婉姐儿的身子可是大好了？念姐儿可是念叨了好久。”

　　分了家来往就不如以往密切，姐妹两个见面的时间也就少了，每次见面都要腻歪好久。

　　张婉和张念相视一笑。

　　还不等张婉说些什么，张念就亲亲热热的上前拉起了手：“你可算是好了，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

　　冬日天冷，王氏把张念当做瓷娃娃一般，轻易不许张念出门。

　　张念分外想念张婉这个堂妹。

　　张珍见状撇了撇嘴。

　　冬日里没有什么景色可赏，就是有，年关将至，帖子也少了，除了关系及亲的，少有相互串门的。

　　两房的人住的近，家里的姐妹走动的就多些，特别是张念张婉年纪近，天气放晴，日光暖和，就会相约去园子里看雪景，赏冬梅；张珍年纪小了一半，姐姐们说的话似懂非懂，吃的那茶，赏的那景，在她眼里还没有新得的络子来的有趣。

　　她年纪小，主意却不少，亲娘杨氏不拦着这对堂姐妹联系感情，她却敢拦着，张念看在眼底，心里对这个小堂妹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王氏倒是很喜欢，她的长子三月里头成了亲，原先对二房这对龙凤胎怎么也看不上眼，如今有了媳妇，也心心念念着孙儿了。

　　“大郎二郎估摸着这两日就该回来了，”王氏喜气洋洋的对着王老太太道，“今儿收了信，说是大郎媳妇有喜了。”

　　王氏三个儿子，只长子一人成婚，如今也传来了好消息。

　　“亲家担忧茵娘的身子，多留了两日，这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王老太太早就惦记着陪着孙媳妇去岳家的长孙了，咋一听闻这个消息，乐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连道三声好。

　　杨氏也在旁恭喜。

　　她的目光落在了张珍的身上，大房的孙辈都有了，二房的子辈至今还未长成，当真是心酸。

　　相比之下，张念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她的皮肤本就白，眼下强撑着，也未露出什么，张婉低声的安慰两句。

　　张念自打茵娘这个嫂嫂进门就与之不和，姑嫂二人私下没少交锋。

　　茵娘瞧不惯张念这个小姑子身如柳，眉如烟的模样，没少说身子娇弱的话，盖因她第一天请安时，张念这个小姑子笑了她几声。

　　要张婉来说，茵嫂子人不错，就是好强些，且爱面子，念姐儿也好强，有时候说话还扎人心窝子，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姑嫂二人合不来也是正常的。

　　可张婉没有想到的是，两人竟然不合到这种地步。

　　“她怀孕了也是件喜事。”

　　待辞了祖母，张念就拉着张婉的手去屋里说话，等丫鬟上了暖茶，拿在手里捂着，良久才叹了口气。

　　“茵嫂子有孕，可不就是件喜事。”张婉坐在张念身旁，伸手握住张念的手，“我瞧祖母伯母心里欢喜呢，就是为了自己，也不要赌气的好。”

　　“哪里是我和她赌气。”张念身子一扭，气道，“若不是她整日一副清高的模样，还想怂恿大哥，不然我能针对她？”

　　再大的事情都是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张婉不了解实情，也不能多说，只好又劝了几句。

　　张念自个儿生了会儿气，待气消了，又扭过身子凑到张婉耳边小声道：“婉姐儿，我听人说了，她想把自个儿亲妹子嫁给三哥呢。”

　　大房三个儿子，只小儿子张玉书读的最好，文采斐然，行事端庄，名声极好，就连杨氏，也十分喜爱这个侄儿。

　　茵嫂子娘家姓胡，不是什么大富人家，教养却也不错，王氏十分满意这门婚事，虽说长媳的门第不能过低了，可胡氏家里的兄弟具是争气的，再往上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儿子读书好，王氏就等着来日高中后好给娶妻，为此，屋里都没放人，平日里约束的极好。

　　要张婉说，便是她，找个夫君也是希望是三堂哥这样的。

　　三堂哥一心只读圣贤书，看理，大堂哥耳根子软，二堂哥就更不用说了，快二十的人了，至今还没个正形儿。

　　“伯母怕是不愿意的。”张婉道。

　　府里谁不说三堂哥是文曲星下凡，就是爹娘也说过，三堂哥的婚事好着呢，大堂哥已经娶了茵嫂子，大伯母哪里会让三堂哥娶茵嫂子的妹子。

　　“可不是。”张念也道，她与张玉年纪相近，故感情也好，“爹还想着让三哥日后考状元呢，哪里会把三哥的婚事许出去。”

　　又说：“不过若是二哥的话，怕是娘会动心的。”

　　胡家钱多，胡茵娘的妹子胡蔓娘的亲娘还是商家女，为了让二儿子以后过的好些，王氏怕是十分心热的。

　　“哪里这么容易，大伯母就是想，大伯也不会乐意的。”张婉摇摇头，“我见过胡家的蔓娘，祖母怕是不喜的。”

　　胡家蔓娘，性子委实说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