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妻》渡春风

4、第四章

　　张婉与张念说了好一会儿话。

　　前几日雪下的大，张婉被妹妹张珍闹得发起了高烧，如今虽然好了，但依然也有些怕冷。

　　张念心细，又命丫鬟添了个暖炉。

　　姐妹二人窝在榻上说着体己话。

　　提起胡家，张念就皱起了眉，她因不喜欢胡茵娘，连带着胡家都不喜起来，可惜娘亲王氏却是很喜欢胡茵娘这个儿媳，为此，张念也不好说些什么。

　　张婉喝了口茶，笑道：“你若是不喜，咱们就不提这些。”

　　左右家里兄弟的婚事，也不是她们一句两句能够左右的。

　　“正是。”

　　张念长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杯，纤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玫瑰糕，轻咬一口，道：“我听说祖母这两日要请绣娘过来给我们做几身衣裳。”

　　似是觉得口中的糕点有些腻，张念眉头一皱，放下糕点喝了口茶。

　　张婉不是很喜欢吃甜的点心，加之屋里的温度很快升了上来，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有些惊讶：“是吗？”

　　“可不是，婉姐儿，你那盒珍珠可做不成百褶裙了。”张念笑了起来，她喜欢衣裳首饰，说起这个就眼睛发亮，“我想着，不如我们将珍珠缝在衣裳的边缘，这样走动起来一定很好看。”

　　她左思右想，想了好几日，终于想出了个好办法，“制成流苏定然也是不错的，或者做成滚边？”

　　张婉倒是不在乎这个，她在这方面素来比小姐妹迟钝，当别人人人都有条珍珠裙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制，念姐儿向来喜欢这个，外边流行的样式，大多有她的想法。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不过这些，想来我们是插不上手的。”见张念双眼发光，张婉提醒道。

　　这又不是自己在家穿的衣服，便是祖母同意了，大伯母也不会允许的。

　　出门见客，穿的就要正式些，特别是去见长辈，就更要慎重了，若是有一点不好，被人记在心里，过不了两日各家的太太们就心知肚明，待得了空，办个席面，就能捏着帕子说上好一阵。

　　张婉自是不在乎的，可家里的祖母在乎，一辈子的脸面，哪里会想让子孙败个干净。

　　张念就叹了口气，垂下眼低声呢喃：“也不知……”

　　东张尊贵，连带着留守老家的管家都无形中比人高上一等，老太太心高气傲，哪里能容忍一个下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没少训斥一二。

　　张念受宠，有幸见过老太太训斥下人的模样，她是张老夫人嫡亲的妯娌，真要较起真来，也只能诺诺的听着。

　　亭台楼阁，长榭花园，一步一步的，就越发的察觉出了区别来。

　　张婉全然不知张念的心思，还笑：“也不知伯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两位堂伯母，依稀记得是性子极好的。”

　　两人幼时都曾在东张短暂的住过几日，东张的那些少爷姑娘没认全，家里的当家主母却是认识的。

　　因而说起这个，张念就打起了精神。

　　两人凑在一起咬着耳朵，前些日子东张声势浩大的回来，不提别的，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打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我听初雨说，东张还带了几位小娘子回来。”

　　张婉生了病，张念自己身子弱，就派了丫鬟去探望，两房虽然在大院里隔了堵墙开了个角门，寻常确是封起不用的，只能出了正门再转到另一边，东西二张只隔了一条街，初雨出门时，就要绕过这条街，一来二去了，就见到了。

　　因这几条街都是张家的聚集地，咋一见本家来人了，就有不少婶子聚在一起说话。

　　张家传了千年，以张为姓的人家不知多少，可住在一起的，往上数个三代都是有着亲的。

　　除了分出的二房得了西张的名头，下边儿一水的都是大三房小四房之类的称呼。

　　王氏和杨氏没少为此头疼，族亲太多，真正有血缘的却少，出了三服的不提，还有出了五服的，仗着几十年前上门的交情，上门求事。

　　家里又恼又气，也不知哪辈子的亲戚，真要说来，便是东张如今这般显贵，那也不是正经的嫡枝，一代代的分家，嫡出的立了户传了下来，等过了百年，那也是个嫡枝。

　　“咱们这般，也不过是其中一脉罢了。”

　　王老太太曾告诫过子女，世上大姓何其多，所谓嫡枝主脉，别人看的不过是谁家繁荣。

　　这些，张念张婉不过是半懂不懂，如今在她们眼中，所烦恼的不过是姐妹间的事，衣裳首饰，宴席雅集，再深点，那就是婚事了。

　　张念月前才得了王氏的念叨，说起来也头头是道：“我听人说，带的那些小娘子，都是如花的年纪，指不准是带回来说亲的。”

　　这些，有些是王氏说的，有些是张念自己琢磨的。

　　“我想着，那些定不是嫡出的。若是正经的嫡出姑娘，便是貌如盐女，凭着皇后娘娘，也是会寻得一门好亲事的。”

　　说到这里，张念颇有些艳羡，过了年家里就要张罗她的婚事了，她想嫁给世上顶好的男儿，可惜这世上顶好的男儿，却是不易寻着。

　　张婉捧了杯热茶递与张念，手指放在唇上，看了眼四周，轻轻的嘘了声儿：“姐姐可莫要说了，毕竟关乎到女儿家的名誉，可不能乱说。”

　　“屋里只有你我二人，还能被人听了去不成？”张念接过茶道，又见张婉对此实在是没有兴趣，撇了撇嘴不再提，“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又把张婉手里暖手炉拿了出来：“我给你换个热乎的，这个有些冷了。”

　　“初雨。”

　　“是。”

　　“哪里这么麻烦。”张婉道，“左右不过一刻，就该回去了。”

　　杨氏不得老太太喜欢，便也不在这儿用膳，况且今日爹爹还回来。

　　“哪里麻烦了。”张念嗔怪一句，“我知你中午不留在祖母屋里，可小叔今日回来，晚上定是在祖母屋里用膳的，届时你在带给我不就好了？”

　　初雨捧了个银制的暖炉，外面还包了一层兔毛，摸上去暖融融的。

　　“明儿裁衣，你来我这儿……”

　　张念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丫鬟婆子叫喊着“三姑娘，您慢些”，还间接夹杂着小女孩儿稚嫩的嗓音。

　　“拦着我做什么？我来寻我姐姐。”

　　一听这声音，张念脸色就变了，下了榻穿好鞋就往门口走，张婉忙跟上，连暖手炉都没来得及拿，屋里门口的丫鬟更是小跑着跟上，生怕主子出了事儿。

　　一到门口，看着穿着红衣的小姑娘叉着腰站在那，抬起头趾高气扬的，见了张念，放下了手，喊大姐姐。

　　张念又气又急，她是独女，也是宠着长大的，平日来往的好姐妹也是一等一的好礼数，哪里遇到过张珍这样不讲理的。

　　偏对方年纪又小，就连王氏都说过让她让着点的话。

　　“不过才五六岁的小娃娃，你小时候，脾气还不如珍姐儿呢，况你婶母那性子，哪里会纵容珍姐儿这般蛮不讲理下去？你是姐姐，凡事让着些就是。”

　　王氏还挺喜欢张珍这活泼的模样，心肝肉念姐儿大小身子就不大好，侄女婉姐儿又是整日说不出话来，在她看来，小女儿家家，就该这样活泼张扬些才好。

　　张念偏不喜欢这样，张珍太懂得看人脸色了，又惯会撒娇弄痴的，若不是堂妹，又有婉姐儿在，两人指不准掐起来。

　　“珍姐儿！”

　　心里咬牙切齿，可说出的话还是绵软的。

　　“你是主子，派个丫鬟就是，怎么弄得自己这样。”

　　又喊：“初云呢？没看见三姑娘出了一脸的汗珠子？怎么没拿帕子？还不快给三姑娘擦擦。”

　　转眼又训上张珍身边的桃子李子：“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怎么由着主子出面？没长嘴是吗！”

　　桃子李子不过七岁，哪里想的这么多，她们又是张珍的丫鬟，自然是张珍说什么就做什么。

　　张念又看了周围，在心里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最后又骂拦人的婆子：“三姑娘来也不知通报一声，怎么一个个拦着不给进来？我这儿又不是什么地方，三姑娘还能来不成吗？”

　　说完就有个鹅蛋脸细长眉的丫鬟捧着帕子过来，走到张珍身旁弯下腰，细言慢语的：“三姑娘，您擦擦汗。”

　　可这一院子的主子丫鬟婆子，张珍虽然年纪不大，自尊心却很重，被张念这么一说，便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拿了帕子，于是一咬唇一跺脚，跑到了张婉身边。

　　张婉刚跟上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念就一句接着一句的把话给说出去了，她这个时候再说，倒显得刻意了。

　　蹲下来伸手接住张珍，从腰间取下帕子，细细的给张珍擦了汗珠，问道：“怎么了？弄得自己一脸的汗？还有，你这身衣服怎么换了？”

　　“是茵嫂子给我换的。”

　　张珍一见到姐姐，心里涌上了委屈，大姐姐真的是太坏了。

　　她窝在张婉的怀里，想告状又有些不好意思，就悄悄的在耳边说了。

　　“我在花园里遇上了茵嫂子，大哥哥还去给祖母请安了。”

　　便是分了家，两房的排名还是一起排的。

　　“茵嫂子？”

　　张婉一愣，不是说过两日才回来吗？

　　张念也听到了这三个字，她眉头微蹙，不知怎么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