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2、Another GODDNESS

　　神宫并非一年到晚都持续在庄严的气氛中。在某些地方，它是相当和善的。毕竟神明并不全是像赞莉雅那样的恶神。司掌种植，繁衍，生育的女神盖亚，抑或是爱与美的女神金星，都在更高层的神宫居住。她们所居住的区域类似人类所说的极乐境，四处洋溢着和蔼的春风，地上盛开着美丽的鲜花。分负责下级范围的下级神们就居住在神明的下层。

　　在盖亚女神和金星女神的范围之间，有一位女神居住在此。她是处女的神灵，纯洁的胜戴。彼时这位女神正坐在自己的神宫中，将自己杏粉色的头发盘成辫子。每位神灵们有所负责的神职，胜戴所负责的神职非常小，仅仅只是掌握未生育的女性所持有的“纯洁”这份力量。虽然如此，但她也同时承受着金星女神的爱与美，也承受着盖亚女神的种植和繁衍。

　　但与这两位女神不同，她绝不可繁衍。一旦破除处子之身……她就失去神格，再也无法获得神的力量。

　　但胜戴从未担心过这件事。她还未有足够的能力，下到人间显形建造神殿。况且，在神宫中也没有人会在意她这位小小的女神。她仍旧活的很和平，但是和平的生活突入了一些别的事件。稍过一会，有鸽子缓缓地降落到小屋的漂亮取食笼上，发出咕咕的声音。

　　胜戴站起身来，提起芽绿色的裙摆。她今天已经坐的够久了。她微笑着将鸽子迎接到她纤细白皙的指尖上，以柔软的脸颊亲吻鸽子的喙。鸽子相当乐意亲吻这么一位温和的女士的脸，发出咕咕的叫声。

　　胜戴亲切而温柔的呼唤它：“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要您亲自过来？”

　　鸽子以黑玛瑙似的眼睛盯着她看：“胜戴，女神胜戴。你知道，盖亚女神总是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她实在很害怕你忘记今日晚些时候的宴会。但是胜戴，女神。我相信你早就做好准备了。”

　　胜戴微笑着点头。盖亚妈妈早就通知了她的下级神——“女儿”们关于这次宴会的事项。事无巨细一一吩咐，这就是盖亚的习惯。她当然不是个坏孩子。胜戴以食指抚慰鸽子的后颈：“我很快就会出门。别让妈妈担心，你我都知道。”

　　鸽子朝她点头，临走之前不忘了取走一把玉米。

　　胜戴再次整理束裙。她相当中意这条束裙，因为它是像嫩芽一般的里柳色的，衬有鹅黄色的衬裙。她用头发同色的腰带束起她柔软的腰肢，显得她像一支盛在高挑瓶子里的玉兰。她是美丽却柔弱的女神，即使她是女神，但仍然易碎而珍贵。易碎的珍宝才值得让人放于天鹅绒垫子上——这就是珍贵的来源。

　　所谓的神宫的宴会，也不过是将珍宝们摆上外面的垫子，向急切的攫取者们展示美丽而已。胜戴曾经模糊的感受到异样，但是神职抵抗了她的思考。她必须保持纯洁，即使并非个人所愿。所以她并不抵触宴会，甚至因能见到她的同胞们而感到欢喜。

　　她迈上玉制的台阶，离开了自己的白色大理石建筑而成的宫殿。从眼前展开宽广的风景，她很少出门，不禁对此左顾右盼。不过这很正常，对于凡人来说，这便是他们一生都渴望的风景，对于鲜少出门的神灵来说，它也拥有不小的吸引力。神宫一共分为九层，从最上方所投射的光芒毫无保留的倾泄在神宫的上五层上。这些层面从上到下，仁慈善良的力量逐渐减弱，色彩也减弱。那些绿松石般的池塘渐渐变为蓝金石色，银色的云朵也变为血红色。神宫的下面是恶神的居住地。那里神明很少，但是每位神都占据着一大片荒凉的区域。

　　那里和胜戴毫无关系，她现在行走在第三层中。这里是要往第一层去的路，所有神灵都必须经过白玉所制的朝圣之路往上层走。在神灵中，她也相当引人注目，也许是因为清纯的气息更甚于纯粹的美——正如易碎的珠宝人却更爱持于手中欣赏一般。清纯是一种令人保护欲望激发的气质，而恶神们热爱摧毁这点。摧毁令人喜爱的东西本来就是恶神的愿景。

　　胜戴对此毫无自觉。但十分幸运的是——神宫中不允许过于明显的互相厮杀，特别是在上面的五层中。而在上三层中，规矩更加深严。即使是恶神也不允许在上三层中对同胞们作出逾越限度的行为。不过，这仍只是表面上的。只要是转到神殿的阴影处，那么偶尔的日光的歇息也被人理解。

　　不过她很快和同系的姐妹们汇合，转到一处去了。她们分别是负责缝纫的女神贝亚娜，以及负责园艺的艾文娜。她们常在一起交流，而聚在一起总是给年轻女神们以勇气。年长一些的贝亚娜说：“这是几百年来最盛大的一次宴会了。”

　　艾文娜插嘴说：“上一次也很盛大，贝亚娜。”

　　胜戴在里面是最年轻的，来自于人间对处女的要求所诞生的年轻女神，在里面通常扮演倾听者。她是个乖孩子，所以也只是倾听而已。

　　贝亚娜压低了嘴唇，故意看了看胜戴。胜戴也客气礼貌的给予回应：“是怎么样呢？贝亚娜女神？”

　　话题得以继续下去。贝亚娜便说：“这可非同凡响。这次所有的神灵都必须回到这个荣耀的殿堂，来参加宴席。你知道的，这可是很多人。宴席得持续好久……然后我们会荣幸的看到不少结为夫妻的神灵获得祝福。之后一段时间，我可得忙起来了。”

　　她指的当然是衣服方面的。贝亚娜操纵着成千上万的小仙子帮忙制作华服，便服，以及婴儿服。但神灵们并不热爱繁衍，所以她这句话还有待商榷。胜戴没能理解‘所有的神灵’到底有多少，于是便转头四处张望。她回头看见远处有骏马拉动马车驶来，那是爱与美的女神金星和她随行的男神们。

　　一头金子似的金发女神金星端坐在天鹅绒垫子上，穿着她们从未见过的白色丝绸制成的长裙。她浑身不着别的一物，但仅仅只是剪裁合体的长裙已经足够包裹她娇俏的躯体。她是美的女神，因此绝对当之无愧。只是她总低垂着头，露出忧郁的神情。美人蹙眉当然也是美人，只是没有一位男性神灵能让她露颜一笑而已。

　　但这并不阻碍男性们追捧她。骏马神采飞扬，男性以承担她的重量为荣。胜戴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上级神灵，但对方仍然忧郁的低着头。她虽然无法理解这份沉重的心情，却不妨碍她多愁善感的本性被激发出来。她心想：她似乎从未见过金星女神笑。

　　就在那一刻，从远处传来尖锐的哨音。

　　这哨音绝不算清脆或动听，这是恶神的开路的嘶吼。他们捏着乌鸦，逼迫它通过喉间的哨子发出尖锐的声音。恶神们也得遵守神宫的规矩——极小一部分。

　　骏马上的骑手们立刻规避开来，没有人愿意承担被撞伤的风险——即使神灵受伤很快就会痊愈，而且犯人也会得到惩戒。况且，恶神们有其神职，光在这点上就没人谴责他们。一大股黑色的潮流像洪水一般从白玉的阶梯下涌上来，其中交杂着血色和深褐色。战吼和惨痛的呼喊从潮流中不断响起——但很快有人使吵闹者安静。

　　那一团丑恶的黑色中假设有什么统领者，也只有那一位可以担当。

　　女神们安静的站在路旁，恰好和金星女神的座驾在一方。贝亚娜虽然紧张，但因为深知恶神们不会侵扰群众，于是故作轻松地说道：“你看！多么盛大的宴席！连恶神也全部到齐！”，由于安心下来，她轻轻咂嘴。

　　年轻的两位女神则更加紧张，完全不知如何应对这个情况。艾文娜紧皱尖细的眉头：“哦天啊。他们毫无作用，甚至会破坏摆设。我真不理解神父的意愿……”

　　“别忘了。”贝亚娜语重心长的说：“那位漆黑的神，那位破坏神，她可是神父的唯一的女儿。可惜她是个恶神！但无论怎么样，仁慈的父还是会让她来的。”

　　“谁？”胜戴问：“不好意思，这话有点唐突，但……”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长长的，由人的嘴中呼出的低吟声。黑色的混乱中某个神灵不满的告诉其他恶神最好安静点，这很有效，至少持续到经过金星的座驾附近。恶神们不可遏制的被金星的美所吸引，纷纷发出嘘声。但有人从洪流中一股脑的挺进到前头，令他们再度安静。

　　那女神几乎是这群恶神里唯一的女性。她骑着黑色而健壮的战马，漫不经心，但是她的手从别的恶神头上拂过时，他们全因恐惧而沉默。那浑身穿着漆黑色的女性突然想起什么，便撇过头来扫过这一方。她的眼神十分轻微，像十月的白鹅换上的细绒扫过面上，但胜戴不敢确定是否有绒毛是血红色的，而且如此锐利沉重，以至于几乎割伤了她的脸。她和那恶神对视后，恶神便显著的皱起了眉头。

　　胜戴在自己的喉咙被冰结之前赶忙偏过脑袋去。

　　她转过头去略显恭敬的看向金星女神，但令她吃惊的是，女神抬起了头。金星扬起了她白天鹅般的脖颈，动也不动的盯着前方，而她海蓝宝般的眼睛中露出深切的感情。她在笑，而且在微笑。胜戴一时间惊呆了，甚至忘了拉拉旁人的袖子来提醒她们看这么一副光景。

　　但很快金星就又低下头去了。她在低头之前注意到胜戴的注视，胜戴本以为她会生气——但她只是投来了充满忧郁的一笑。胜戴很快意识到金星在看什么。

　　爱与美的女神，在看那位漆黑的女神离去的背影。

　　很快，胜戴以纯情的天性理解了，金星是因为那位女神投射来了视线而微笑。

　　但她因这个理解而困惑不解，在她的小脑子中，金星女神是上级神灵，而且掌握着最缥缈无常也是最艺术的两种力量的女神，但她怎么会和那个神灵有什么关系？或者说，究竟为什么，那位神灵会引起女神的愉悦？

　　她当然目前还不知道那并不是单纯的愉悦，也不知道之后这位女神又会对她投去什么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