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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その名前は ...

  •   我穿着摇曳至膝下的浓黑礼裙,稳住手中细长脆弱的高脚杯,以免其中那剔透的蓝色酒液晃出来,这样才抬起腕子,低下头去看时间。
      晚间六点来钟,我跟这个时间有仇。
      身旁有同我年龄相近的男孩儿一袭正装来同我攀谈,泼皮温雅都有,正经和假正经一应俱全。因我正在出席一个有那么几分正式的晚会,身份是富贵人家的独女,被亲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明珠。
      可我记得我是不想被呵护的。舅舅舅妈和表姐,我都很害怕。唯一能勉强交谈的就是爹妈和奶奶。其他人我都害怕。
      我害怕人。特别害怕。害怕进骨子里,那种沉重的恐惧要渗入血液,永生永世都要留在我的身体里。
      这就是人间失格了。我不适合做人,也不希望再有来生折磨我。
      身旁一个我有些面熟的男孩子轻轻地同我碰杯,手腕端凝,甩出酒杯的动作是长年浸染的规矩优雅,玻璃相击,引出叮零脆响。
      “知遥,”翩翩贵公子说,眉眼弯了一弯,含着温柔客套的笑意,他是在社交场合中生长的人,“好久不见了,叔叔身体怎么样?”
      突然之间头脑有些混沌。我想可不是么,梦做多了就分不清现实了……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呢。盗梦空间?九层妖塔?三重幻境?
      心头有一星浮火在烧,我莫名其妙地烦躁,好像身上昂贵不菲的定制礼服是束缚灵魂的枷锁。
      我挑起眉,玻璃杯和着冰蓝的酒水折射出光,不合格的镜子中映出我的模样,凌厉的长相和锋芒毕露的美。
      镜子里锋芒毕露的女孩儿缓缓勾起嘴角,卷出的弧度凉薄又高傲,她说:“我不知道我爸怎么样。也请你好好叫我陆小姐,知遥是你能叫的么?”

      那是谁能叫的呢。
      我不知道。

      我觉得自己每天都在重复着从梦中醒来,这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当然是太宰治的床上。
      我朦胧地打开门,走到客厅里去,看见太宰治正在跟一个很文静漂亮的长发女□□谈,似乎很投缘。
      我说:“哦豁。”
      二人回过头来看我,动作一致,一模一样。
      太宰治率先说:“知遥你醒了?这位是佐佐城信子小姐,新事件的受害者。”
      我说:“哦豁。”
      佐佐城信子拘谨地站起身,表情很淡,应该说她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表情。确实很漂亮的长发女性微笑着向我鞠躬,说:“您好,想必您就是陆知遥小姐了……我是佐佐城信子,近日会在太宰大人身边叨扰,请您多多关照。”
      都叫上“大人”了啊。我果然睡了一个不该睡的男人。
      我把第三声“哦豁”憋进肚子里,回给她一个微笑,用尽了我此生所有的优雅自持,拿出曾经在刁钻的礼仪课所磨练出的所有成果,眼尾微微挑起,神色也很沉静,向她伸出手去,连腕子停滞的高度和手指摆出的形状都是最精确的设计,收敛了眉眼间的所有凌厉,摆出恬静的姿势,“初次见面,佐佐城小姐。”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动作,我坐在侦探社的小沙发上呷茶,深觉这个地方已经成为我的专属领地了。
      完整地听完了我的叙述的是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虽然是强制性地听完。
      敦君眉间的神色很复杂,他说:“呃……所以遥小姐是……吃太宰先生的醋了吗?”
      “什么?”我蹙起眉,“我没有吃醋的理由。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炮友,提裤子就走的那种。”
      “可是你们明明都同居了耶?……啊,我一直以为遥小姐和太宰先生是恋人呢……”
      “不是的。”我和国木田独步一起平静地说。
      敦君抛出一个疑问的单音:“……啊?”
      我说:“我们两个是炮友,仅此而已。”
      国木田独步说:“冷静点小子,太宰可以有干各种事情的对象,但绝对不会有女朋友。”
      “……国木田先生您对太宰先生这么没信心的吗?!……啊,说来也是呢,的确是这样……”
      ……敦君你对太宰治不是也很没信心吗……

      “总而言之,”我心平气和地、温和地同敦君强调,“我是不可能吃醋的。”
      敦君迟疑了一瞬,还是犹豫着说:“可是遥小姐,你现在这样就是在吃醋啊……”
      我冷酷地说:“不,我没有。我处过的对象比你吃的茶泡饭还多,再说我是那种分辨不清自己心情的女人吗?”
      “遥小姐你还不是女人吧,只能算是年轻的女孩子……说起来,遥小姐是不是比我还小一岁呢?”敦君说。
      我仔细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样。只是我给人的印象总是过于持重沉静,像个小大人,年龄平白地增长了薛定谔的几岁,以至于大家都觉得我已经长大成人,只有深究时才会发现这是个悖论。
      国木田独步忙于工作,早就退下了,在这里唠嗑的只有我和敦君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我歪过头,冲他微微一笑:“是呀,我比你小一岁,敦哥哥。”
      敦哥哥背脊一僵,毛骨悚然,说哈哈哈,遥小姐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我含情脉脉地望过去,说,“这几天太宰先生有了新欢,那我就去敦哥哥你那里吧。敦哥哥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
      我觉得敦君此刻正在心中说:不,我会。
      我是那种喜欢为难人的女性吗?我当然不是了。
      我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小少年的肩头,温和地说,“逗你呢,安心吧敦君,你还是太小了。”
      敦君有气无力地说:“遥小姐,你比我小……”
      “是呢。我果然喜欢年龄比我的大的男人……那我去找福泽社长吧?”
      “遥小姐你不要啊!!”

      后来敦君和国木田太宰他们两个出门工作了,与谢野出门逛街,我只好找直美聊天。
      “直美和谷崎君关系真好啊。”和直美一起整理文件时,我这么对她说。
      “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哦。直美和兄长大人是一体的,正因为是兄妹所以才能做到灵魂的交融——”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之间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呢。”
      “这么说的话,遥和太宰先生的关系不是也很好吗?”直美无意间说。
      “……哈?”我愣住了,停下了动作,“我和太宰。和那个太宰、关·系·好?”
      “不对吗?”直美说,“你看啊。同居、同床、同事务所……这些都占尽了哦,你们两个就算不是情侣关系也差不多了吧?”
      我说:“……我觉得不行哦,直美。我们两个是炮友哦、炮友。”
      直美笑了一下,秀气的眉微微弯起来,她也是个颇为清丽的美人,“虽然是互相委身的关系……但是太宰先生对你真的很用心嘛。”
      “……那,佐佐城小姐要怎么解释?”
      “虽然我觉得太宰先生不是那么幼稚的男性……不过,他这样更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呢。”
      不是吧你。不会吧他。
      直美笑了一下,继续说:“更何况,遥你不是也对太宰先生表现出在意了吗?”
      ……啊?
      ………………啊????

      是这个道理。
      但是在意不代表我喜欢他啊。

      我觉得我对太宰治感情更像是那种爱恨交织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直美说的没错,陆知遥在意太宰治。因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凭依,我对他是存在牵挂的。
      可是陆知遥没有软肋也没有铠甲。太宰治没有成为她的铠甲,反而为她增添了软肋。
      陆知遥……我可以失去铠甲,但我绝不能拥有软肋。
      太宰治是我的软肋,一切因爱而生,这样不行。

      我问面前的黑发男人: “森先生觉得呢?神明应该拥有软肋吗?”
      “唔……这个啊。”黑发男人笑了一下,几绺长发滑落至眼前,世界朦胧起来。
      森鸥外说:“陆知遥小姐。神明固然不应该拥有软肋,你不应该。但太宰治也不应该。”
      我们两个互相亏欠,理应一别永年。

      人所有的不快活皆是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既然心甘情愿此生无憾,又怎么会别无他法一见如故。一意孤行的后果是孤芳自赏,过后就要遍体鳞伤,怀着一腔孤勇要往深渊里跳,最后只有万劫不复,无边孤独。
      都是自找的。咎由自取,赖不得旁人。
      我凝视微拢的五指,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到阳光,照进我心里,它是耀眼,冰凉。正如同太宰治指尖的温度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その名前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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