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婚沉沉》酥肉曲奇

2、第二章

　　不仅回来了，还失了忆。

　　陶乡失忆了。
　　坐在轮椅上茫然看着面馆里其他人的她，眼睛里充满了迷蒙与混沌。
　　她一向都是聪明的代表，三岁看大，谁曾想现在竟变成了这傻乎乎的模样。

　　“离婚了……”
　　“唉，摔了一跤，把脑袋磕忘了……”
　　陶父陶母好似有难言之隐，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别的不愿多说。

　　也是，好好的女儿嫁出去，没过两年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没有破口大骂也算是他陶家人老实厚道了。
　　只是这离婚的原由实在说不出口……
　　说他家女儿出轨，怎么可能呢！倒打一耙吧！
　　可照片证据又摆在那，他们违心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拧着鼻子受下了。

　　锡山镇民风还是淳朴的，除了在下着大雪的艳阳日碰头时互相唠嗑几句，感叹下陶家陶乡的命不好以外，倒是没多说什么特别难听的话。
　　陶父陶母这才放心下来，他们最怕自家闺女被流言蜚语祸害了。
　　眼看事态平稳，日子便也就这么安安稳稳过着，最好是能过一辈子。

　　陶乡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好在她所处环境宽松，周围人又都迁就她，重新接受起来也快。
　　等她能从轮椅上站起来，靠着自己的腿走两步路时，镇上的人大多也能认个大概了。
　　但不知是不是失忆的缘故，陶乡的脾性慢吞了许多，性子也绵软，没有了曾经的伶俐。

　　可看在望着她长大的邻里眼中也仍旧是漂亮有气质的，皮相皙白，身段不说丰腴，却也姣软。
　　现在虽然因病而变瘦了许多，但更多添了几分清纯。
　　邻家妹妹一般，不像个嫁过人的二六少妇。

　　是的，陶乡已经二十六岁了。

　　陶父陶母心疼陶乡吃了这么大一苦头，哪怕面馆里的活再多，他们也从不叫她做事。
　　反倒是陶乡有些心疼自己的父母，舍不得两个老人这么劳累。

　　“爸，给我洗吧，反正不用走路，我就坐在这洗洗碗也挺好。”
　　陶乡试图去抢陶父的活。

　　陶家面馆虽不大，但活计却也不少。
　　点单、收账、收拾脏碗、招待客人，这些都是前头陶母一个人要干的，至于陶父则负责在后厨里掌勺做面、清洗碗筷。
　　因着面馆重新开张，前来捧场的人不少，陶父手不好，洗得又慢，自然堆积了一大盆脏碗筷。

　　“咋能让你来，别弄脏了衣服……”
　　陶父粗糙的手上都是泡沫，他蜷着腕子，用胳膊轻轻将陶乡推开。
　　这个男人老实了一辈子，此刻眼里满是对女儿的疼爱。
　　“碗洗多了，手会变粗的，就不细嫩了。”语气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陶乡于是安静地坐在陶父边上看着，杏眼被变小一圈的脸衬得更大了，翩跹如薄翼的黑色长睫犹自带眼线般精致。
　　陶母怕别人当着女儿面说些不中听的，便不大属意让陶乡去前头。
　　她只能留在后厨与陶父作伴。

　　又来单子了，一份西红柿鸡蛋刀削拌面。
　　这是从南方那传来的浇头，点的人也最多。
　　陶父听到陶母使唤，从小矮板凳上起身，洗干净手上的肥皂沫后，就去锅炉前下面。
　　两大把机械切工好的刀削，下进高汤里煮半熟，随后又热油锅，将刀削面与炒好的番茄鸡蛋一起翻炒。
　　炒到刀削两面沾上酱红番茄汁后，再熄火装盘，一碗西红柿鸡蛋刀削拌面就做好了。

　　但这种面是没有灵魂的，无论是需要考验揉面技巧的面团，还是需要体现刀工的刀削，都没有。
　　这只是一场流水线上的作业，没有丁点特色，难免叫人失望。

　　陶父将碗端到窗口前，看着陶母捧给客人。
　　略呆站了会儿后，他又坐回到小板凳上，埋头继续洗起了碗。
　　可陶乡却敏锐地感受到，陶父的心情低落了下来。

　　陶家面馆是靠刀工闻名一时的，每个继承陶家面馆的人都有一手的好功夫。
　　手腕灵、出力平、用力匀，削出去的面片要像柳叶，连绵成弧形白线落进锅里，不能有断落，长度厚度都需一样，这样的削法无异于是一场表演艺术。

　　陶父手坏以前，也能做到如此，宽大几净的玻璃窗就是为了让点单的食客们能更好地欣赏。
　　可现在早就已经用不到了，别人从外望进来，只能看到一个微垮着背的中年男人背影。

　　陶乡捏了捏自己清瘦却软的指尖，她的一双手生得极巧，修长又美，摸着松软滑嫩。

　　“爸……” 她开口唤道，“我想学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