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婚沉沉》酥肉曲奇

3、第三章

　　听到陶乡这句话的时候，陶父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洗洁精的泡沫在他手上要掉不掉，显得分外滑稽。

　　陶父想不想自己女儿跟着他学做面？
　　当然想，二十年前就开始想了。

　　毕竟是独生女，自己的独门手艺不传她传谁？
　　这间面馆最后总归是要传给陶乡的。

　　可陶母不同意，她疼爱独女，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
　　最早的时候嫌学削面太累，会坏了小孩指骨。
　　等陶乡再大一些的时候，见她读书成绩好，就更不允许陶父拉着女儿下厨房，一心想着自家宝贝能上个好些的大学，日后能有出息。
　　而陶乡也果真如她所愿考上了名校。
　　那时陶父的手也不中用了，便也不再提让女儿学做面的事。

　　不曾想时隔多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陶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总而言之，心里五味杂陈得很。

　　良久后，陶父内心复杂地说道：“乖崽啊，爸怕是教不了你了……”
　　他的手废了，别说刀工，现在连个刀花也挽不起来，难堪极了，如何教人削面。

　　“没有关系的呀……”
　　以为是戳到了自家父亲的痛脚，陶乡不安地扣了扣指尖，声音低了八度，莫名显得有些软糯。
　　她说话吞吞吐吐的，像是怕极了被人拒绝：“我自己学也行的……”

　　陶父何曾见过陶乡这般拘谨讲话，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乖女儿是失了忆的。
　　他猛一糊了把脸，连手上的泡沫都忘了擦干净，弄得黑黑的脸皮上都是白泡泡，逗得陶乡笑弯了眼。

　　见陶乡放松了下来，陶父讲话也有些轻快：“行吧，等你能好好走路了，要是还想学，我就再想办法再教你。”
　　“好呀。”陶乡乖巧应道，眉眼不禁弯得更深了。
　　她喜欢眼前这对独属于她的慈爱父母，她想为他们多做些事。

　　至此，陶乡开始积极在家复健。
　　从手扶着桌椅走路，到自己款步而行，她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彼时，西北的雪都下了数尺厚，随着各家门户前挂着的腊肉增多，年味也越发足了。
　　风风火火的春运开始，锡山镇里有不少在外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回来过新年。
　　其中，不乏有在陶乡嫁人前，跟她玩得好的。

　　比如街尾赵寡妇家的女儿赵三秀，噢，现在改名为赵珊了。
　　听说是在大城市里做什么酒吧营销，好像赚得还挺多，出去几年以后，既给家里翻了新房，还买了辆新车，穿衣打扮也比一般人要更时髦些。

　　在锡山镇属于被人口头上议论的人物，风评并不怎么好。
　　但因为有钱，大家也不敢得罪她。
　　听到陶乡回家的消息，赵珊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她来的时候，陶乡正在跟陶父学揉面。
　　一身灰扑扑的围裙，脸上还不知从哪沾了面粉，白花花一片，实在称不上好看。
　　倒也不难看是了。

　　赵珊站在玻璃窗外头，盯着她上下看了一会。
　　后才故作嫌弃地嚷嚷道：“就叫你打扮打扮，你偏不，这不就被人赶回来……”

　　她说到一半又不忍说了，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忽又想起陶乡失忆的事，看着对方望过来一脸“你是谁呀”的表情，赵珊嘴巴张了张，指着自己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受人打扰，陶乡没能成功将鸡蛋在变成蛋花前揉进热面团里。
　　她低低叹了口气，也没生气，放过了那盆蛋花糊糊，依旧好脾气地抬头打量着来人。

　　夸张又精致的妆容，衣饰品味也好，蹬着一双及膝长靴，牌子奢贵又华丽……
　　陶乡左看右看，愣是没认出来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大美女是谁。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真不认识。

　　“陶乡要死啊，我你都不认识了！”赵珊闻言又气又急，忿忿地踩了几下地。
　　明明该是不上台面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偏偏显得妖娆又妩媚，像是在撒娇。
　　她待陶乡是真好，毕竟是小时候一起玩到大的好友，看顾得跟妹妹一样。

　　就在这时，刚在忙着给客人做吃食的陶父终于寻得空休息一会儿。
　　眼下镇上回来的人多，陶家面馆的生意又稍微变好了起来。
　　“是三秀啊，来找我们乡乡玩？”陶父难得面色松快些，“跟我们乡乡去楼上玩吧，这里吵得很。”

　　“哎，好咧，叔叔。”赵珊早在陶父出声前就收起了嚣张样，乖乖地回了声好后，拉着陶乡就往楼上走。
　　若是别人喊她以前那个俗气得不行的破名字，她一早就发火了，可如今对象是陶乡的爸爸，那四舍五入也就是她的爸爸，都是自己人，不气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