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婚沉沉》酥肉曲奇

1、第一章

　　这是因摔了一跤而导致昏迷半月的陶乡醒来后的第十五天。
　　病弱枯瘦的她被一对穿着朴素号称是自己亲生父母的中年夫妻照顾了一段时日后，又被火急火燎从京医院接回了位于西北的老家休养。

　　说老家，其实就是在一个县级市的老旧小区里。
　　在那个旮瘩片区，老式居民楼是主角。
　　里面的集中供暖器都已经老旧，不过照样能将临街的家中二层小楼烘得暖意洋洋。

　　一楼开店，二楼住人，是这片地方大部分人的做法，陶家也一样。
　　好不容易同丈夫一起辛苦将轮椅上的陶乡扛抱上楼，陶母一边脱下身上御寒的大袄，一边满头大汗笑着问道：“阿乡啊，咱们回家啦，还记不记得这里啊？”
　　面颊上因吹风而泛红的陶母更显老了。
　　她眼角处都是皱纹，双手上也满是毛躁裂口，看着就一副底层拼搏人物的模样。
　　而旁边同样搓着手的陶父脸上也挤着笑。
　　他面容黝黑刻板，想来以前是不大爱笑的，与逢人就笑的陶母性子倒是完全相反。

　　窝坐在轮椅里的陶乡顺着陶母指向家中摆设的手势偏头一一看去。
　　周遭不过是八十来平米的居住面积，小小的两室一厅，装修都有些老旧了。
　　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但看着就弥漫出一股温馨熟悉的气息，哪怕此时空气里充斥着一种久未住人的尘感。
　　陶乡注意到电视柜、玄关口、墙壁上，几处都摆着照片，里面是姿态亲密的一家三口。
　　正是青涩年少时的她和面前这对夫妻，那时夫妻俩还要更看轻些，而她也笑得甜软。
　　陶母沿着陶乡的视线望去，同样看见了那些相片，嘴角的笑意忽也变得轻快了许多，他们夫妻俩可就陶乡这么一个独生乖崽。

　　从小到大，陶乡生得白净乖巧，像个粉嫩团子一般。
　　谁见了都稀奇秤砣一样的陶家夫妻俩，竟会得这样一个玲珑宝贝。
　　小小的崽崽自小逢人就会奶声奶气招呼问好，周遭几条巷子上的乡邻就没不喜欢她的。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因着陶乡天生聪慧，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活脱脱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以至于后来高考正常发挥上了名校清华，也没人觉得是走狗屎运，而是真真觉着小姑娘有这个实力。
　　再到之后有“京”字的一排轿车开到镇里来迎娶，那时锡山镇上的居民与有荣焉，所有人都觉得陶家养出了只凤凰。
　　可只有陶家夫妻俩后来才知道，他家宝贝闺女的好运气大抵也就在那到了头…

　　带着女儿回了西北以后，陶家夫妻俩琢磨着把家里闲置了许久的面馆重新开起来。
　　不管多少，起码能有个收项，女儿失忆了，日后要用钱的地方只怕还多着哩。
　　于是住在周围的乡邻忽然有一天发现，“陶家面馆”闭了半年的大门终于开了。

　　“呀！回来了？”
　　住对楼的婶子见了忍不住来串个门。
　　她素来与陶母亲近交好，以前还想着两家的孩子能成一对，结两姓之好，亲上加亲。
　　可等后来陶乡嫁去北京后，便就此住嘴，再也不提了，不过平日里仍旧走动着。

　　陶母是个勤快的，已经将面馆里的脏桌子擦了大半。
　　见半年不见的好姊妹登门，她连忙丢下了抹布，寻了个好板凳招待对方坐。
　　“可不，家里一大摊子在这呢，总不能丢下不管……”
　　陶母脸上还是那副生意人的盈盈笑模样，和气的很，看不出一丝不如意。

　　两个好姐妹许久不见，自然是有许多的话要讲。
　　说着说着，面馆里又进来了一些周围的亲邻，无一不是瞧着面馆重新开张，进来凑热闹的。
　　陶家的面馆开了许多年，比陶乡的年纪还要大上数辈。
　　这还是从陶乡爷爷那一代传下来的，如今是交到了陶父的手里。
　　开到现在也算是个老铺子，是祖产了，只可惜生意素来不怎么好。

　　在透明玻璃板相隔的后厨熬着骨汤的陶父早年间双手受了伤，手筋断过。
　　而陶家面馆的招牌刀削面之所以畅销，凭的就是擀面后的劲道。
　　陶父没办法手揉面团，只能买外面那些半成品回来做面食。
　　吃叼了嘴的本地人都能吃出其中区别，见味道不好，人气渐渐也就散了，不复从前火热。
　　于是陶家面馆慢慢也就沦落成普通面馆一样，只招待着一些熟人或是生客。
　　好在门面都是陶家的，不用付额外的房租、水电，或多或少总有富余。

　　就在人愈多时，隔音极差的二楼传来一声“噗通”声。
　　像是有什么摔倒了，连着一个清晰的水杯破碎声。

　　陶母一听，面色都变了，急忙搁下所有人往上赶。
　　还在后厨里的陶父也是，丢下须得看着火候的高汤锅，就冲了出来。
　　“乡乡……”他们边往楼上跑，边焦急唤着。

　　“乡乡？”“陶乡？”
　　坐在面馆里的众人面面相觑，这是陶家的女儿回来了？

　　锡山镇是个小地方，一丁点事都能从西家传到东家。
　　很快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陶家那个嫁去北京的漂亮女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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