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来，活下去！》三连最后一个兵

3、初入社会

　　时间很快，谭佳航并没有找到工作，而又马上过年了，这不是谭佳航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可是却是谭佳航第一次在外面感觉到冷，这种冷是来自内心的冷，任凭他穿多少衣服都无法抵御的冷，直接到了内心，无法抗拒也无法躲避。临近春节，街上店铺都开始关门，每个人都开始忙着回家过年，很多店门口已经提前挂上了灯笼，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在谭佳航记忆里，在他们那里春节都是要回家，不开业的，可是在上海并不是这样，只是装扮很多红色来增添喜庆，而谭佳航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是没有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歇歇脚，然后在继续行走，他穿过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也看见了拥挤的人群，他看见和他一样落寞的人，他在他们脸上看不到自己这般的落寞，他也看见衣着华丽的富人，他们开车豪车，出入高端场所，而谭佳航只能瞻望，瞻望他们的无忧无虑，瞻望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谭佳航也想和他们一样，变有钱，穿着华丽，出入这种场所，所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要不然梦想永远只是梦想。
　　新年钟声终于敲响了这座国际化大都市，谭佳航记着部队的习惯，春节晚上不关灯，他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电脑里放着春晚的直播，主持人熟练的背着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而他一个人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看着远处的繁华，拿着手中的二锅头，对着远处的高楼举杯，在内心说了一声新年好。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异乡，新年只是冷清，尽管电脑里总是传来欢快的声音，可是谭佳航却一点都不开心，像他这种人，不开心的时候，也只能喝酒，最后把自己灌倒了，躺在床上，在迷迷糊糊之间，他看见了他的班长，连长，包括他父母，他看见他们在朝自己笑，谭佳航想要伸手去抓住他们，可是怎么也抓不住，后来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谭佳航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没有退伍，梦见他的连长，还是那么熟悉的场地，还是那些熟悉的人，他看见连长惯例的举着手中的酒杯说第一个，我们敬天上的兄弟，我们永远同在，第二个，我们敬在外执行任务的兄弟，我们永远同在，第三个，我们敬在家乡的父母，我们永远同在，愿他们健康长寿，然后看见大家推杯换盏，有说有笑，大家特别欢快，突然画风一转谭佳航梦见老罗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里，脸色苍白无力的喊着妈。谭佳航猛然从梦里惊醒，这是梦，这也不是梦，多年前留下的创伤，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年，可是谭佳航并不能释怀，也就是点点滴滴让谭佳航内疚不已，这么多年，他一直带着愧疚生活。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让他再无半点睡意，因为喝多了，吐了一地，房间里面一股臭味，他只能无奈把窗户打开，电脑里的春晚早已结束，外面没有一点声音，黑暗的房间，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外面仍然灯火辉煌，隔壁的邻居早已回家过年，而谭佳航只是坐在床头的一角，努力抱紧自己，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他都抱不紧自己，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这不是他要的退伍后的生活，他要的生活是退伍后好好陪陪父母，不是再去忍受这种孤独，寂寞，痛苦，无助。他哭了，我哭着在房间里喊着妈，我想回家，他知道远在家乡的父母听不见，所以他才喊的，因为内心太压抑了，谭佳航希望眼泪能让他释放一会，至少不再这么难过，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谭佳航又睡了过去。谭佳航开始觉得春节是一个恐怖的日子，他几乎每天都在度日如年中过去，不敢出门，只是每天在狭小的空间里学习，运动，吃饭……他自己把自己囚禁了起来，他在煎熬中盼着春节过去，盼着十五过去，盼着新的生活来临，但是越是渴望，越是难熬。谭佳航总想起部队的生活，也想起那句这里最舒服的日子是昨天。曾经那么多以为自己过不去的坎都过去了，现在也一样的过去了，他告诉自己只要坚持一下就好了，坚持一下明天就会不一样。可是第二天醒来，一切照旧如昨天。
　　终于熬过去了春节，这个百家齐聚的节日，谭佳航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着，他知道痛苦的不止自己一个，想回家的也不止他自己，只不过他看不见别人的心酸。还是一如既往的找工作，他考虑了一下，他可以在穷人堆里生活，因为他没有选择，而他的生活必须有节制和规矩，不能放纵自己，也不能自甘堕落，不管如何一定要每天都在学习，这是底线，要不然自己永远爬不出去，但是自己必须在富人区里工作，可能自己融不进那个圈子，但是在他们身上我能看到自己欠缺的。谭佳航想：我可以一辈子当穷人，但是我不能不努力，我还很年轻，就像我选择服务员一样，我不想给人端茶倒水，但是我刚进入部队，所有的尊严就是被人践踏的，在没有人脉，没有圈子，没有资源的时候，我只能努力去积攒这一切，去学习，去奋斗，去让自己卑微的承受，然后变得强大，想到这一切，他突然对生活又充满了雄心壮志，也准备好了再一次重头再来。
　　谭佳航在陆家嘴找了一份酒店的工作，酒楼的位置在陆家嘴中心，距离谭佳航住的地方差不多有27㎞左右，待遇是包吃住，工资待遇前三个月每个月2000，老板说干满3个月就可以涨到7000，干满一年就可以涨到1万到1万4，对于这样的待遇，像谭佳航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瞬间感觉自己捡了个宝贝一样，但是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因为这份工作不错，也来之不易，酒楼规模挺大的，一楼是餐饮，而谭佳航每天的工作主要是负责搬运菜，然后端茶倒水，打扫卫生，迎接客人，上菜，打扫卫生，一样的服务员，有20几个，他们都住在酒店，一个房间3个人，谭佳航去看过宿舍，男人的宿舍，脏乱差，满地的烟头和到处乱扔的袜子，内裤，但是比自己租住的地方好，因为这里有空调和洗衣机，墙壁看上去，也不知道干净多少。酒店的经理是一个20岁的姑娘，是浙江人，叫林惠惠，谭佳航一群人每天上班都有酒店的制服，可是经理从来不穿，经理每次都是一件特别单薄的长袖和一条丝袜短裙配一双白鞋，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的感觉，可是谭佳航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学生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蛇蝎美人的模样，谭佳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感觉，但是就是这种感觉。看见林惠惠第一眼，谭佳航还以为哪里来的小妹妹，整天在门口晃悠，后来才知道是经理，每次有客人来之后林惠惠就会一脸媚笑的上去迎接，然后那些跟她爸爸一样年纪的客人，总会勾肩搭背跟林惠惠一起进去，甚至很多人的手还不老实在林惠惠身上摸来摸去。酒店很多人都说经理厉害，谭佳航是不知道林惠惠哪里厉害，因为在他看来这种牺牲色相吸引客人的手段，让他觉得恶心。
　　谭佳航住的地方距离上班的地方，有20多㎞，包吃包住，他和房东交涉，房子能不能不租了，因为我有工作了，但是房东说要扣除一半的房费，之前有写过合同，谭佳航没有任何办法，他又舍不得这边交了钱不住，只能给自己制定一个计划，一个生活计划，因为每天坐车要12块钱，一个月下来也就是360，而为了省下这360，所以他决定每天跑20㎞去酒店上班，然后下班的时候又跑回家，这样又省钱，又锻炼身体。每天坚持6点半起床，按规定10点上班，谭佳航每天提前半个小时去，因为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太重要，所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到了酒店他也什么都干，他告诉酒店每个人，有活就叫我，洗厕所，洗菜，帮他们磨刀，清理厨房打扫包间，擦凳子，擦窗户……谭佳航喜欢这种忙碌，因为只有忙起来，他才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活的像个人，也只有忙起来，心里才不会有那种失落感。谭佳航是喜欢酒店的，因为只有在酒店的时候，他才能忘记以前很多事，也只有忙起来了，他的生活，才会变得无忧无虑。在酒店的气氛也比较热闹热闹，像极了部队，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开玩笑，不像在他家，就他自己一个人，说话的人都没有，最重要是能吃饱，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干活，把活干好就行了，也就是这样，谭佳航开始走进社会，一名退伍军人带着对社会的恐惧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物和生活。
　　也是因为服务员，谭佳航第一次去真正的了解饭店，他所在的这家酒店，属于规格比较高的，在他印象里的包厢，就是一张圆桌，一个凳子，然后就没有了，可是这里的包厢，一个包间都有8.90平方，里面有沙发，煮茶的工具，麻将桌，吃饭的地方，观景的地方，冰箱，还有一个很大的鱼缸，差不多就跟家里一样，装修豪华，地上有毯子，那吃饭的桌子大的离谱，房间里还有一个专门整理菜的地方。当然谭佳航是接触不到这一程的，这样的包厢一般都是美女负责上菜服务，而谭佳航一般出现在这里，就是过来打扫卫生，顺便吃点人家没有吃完的剩菜和好酒，偶尔还能捡到一两包好烟。
　　在所有服务员里面跟谭佳航关系好的有三个河北的，一个河南的，河北的有两个还是姐弟，姐弟两姓张，姐姐叫张心秀，弟弟叫张心天。另一个叫魏铁杨，但是酒店的人都称他为魏忠贤，因为他说话比较娘，也有上海本地人。但是大部分都是外地人，谭佳航管他们每个人叫姐或者哥，因为在谭佳航的心里，这种初来乍到，必须保持一种卑谦的态度去学习，每次闲下来，或者不忙的时候，谭佳航就坐在一边听他们讲各种故事，他们的故事很复杂也五花八门，他们能聊到蔬菜几毛钱一斤，也能聊到国家机密那些事，谭佳航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消息，直到在酒店待久了，谭佳航也就懂一些门道了，都是客人传出来的，然后他们把客人的话包装一下就神乎其神了，很多人都会问谭佳航的过去，因为一次事后，后来谭佳航闭口不提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有一次酒店有人问他，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谭佳航很自豪的说当兵的，那人又问几年啊？八年。然后那人不屑的说八年，在部队这么久，出来还是干服务员，那去当什么兵。也就是这句话，让谭佳航觉得自己给部队丢脸了，他对不起部队，对不起连长，所以他在酒店再也没有说过自己当过兵，再有人问，他也只是转移话题。
　　一般最忙的时候就是中午和晚上，其实如果不承包宴席还好，但是一旦有宴席，那大家真是忙的不可开交，谭佳航每次干活，干任何活，他都抢着干，帮着干，因为他太需要这份一万块钱月薪的工作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上海，当服务员都能拿一万多，中午忙完之后，大家会有时间休息，而这个时间谭佳航就可以看着书睡觉，晚上也没有他太多的事，我总是能11点左右就到家，因为剩下的事，他还没有资格参与。而林经理，每天都是换着不同的裙子丝袜白鞋在那里招待，她是挺漂亮的，很多时候谭佳航都会注意她，漂亮的女人总是对男人充满了吸引力，而泡到林惠惠是酒店所有男服务的梦想，刘勇说过搞定她，这辈子最少少奋斗20年，开始谭佳航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他以为是要林经理养着他，后来谭佳航才知道林经理家里有钱，至于到底多有钱，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酒店的老板娘是她姐姐，只是谭佳航搞不懂，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姐姐，为啥要干这个，整的跟那种公关小姐一样，真是有钱人的世界，穷人根本不理解，林惠惠一般只负责接客，很少和谭佳航他们聊天，唯一的接触就是客人需要什么了，然后叫他们拿过去或者去买。而这种跑腿的事，一般总是谭佳航，谭佳航不是一个爱表现的人，可是他现在却要特别的表现，表现到要经理记住他，让所有人知道他，因为只有这样，谭佳航才可能干更多活，然后早点月薪过万。林惠惠很少跟谭佳航他们交流，因为在林惠惠看来，跟他们这样的人接触，只是降低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