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来，活下去！》三连最后一个兵

2、迷茫的人生

　　老爸老妈：
　　这次回来，可能是我自己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可能让我后悔一辈子，但是我终究已经回来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只是对不起，这么多年你们对我的希望，让我彻底的变成了失望，我知道你们很难过，看着你们难受，我也很难过，可是如今都已经成定局了，我自己已经接收这一切了，也希望你们可以接受。我还很年轻才25岁，你们总说生活很苦，外面很残酷，可是我终究是要回到地方的，我想只要我愿意去努力，生活不会太差的，最差的结果也不会饿死。
　　我想出去走走，我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你们不用找我，也不用挂念我，在外面这么多年，我已经学会了照顾好自己了，桌子上放着是我的退伍费，我拿了2万，这些钱你们拿去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走了。请勿挂念。
　　儿：谭佳航
　　而此时在谭佳航的家里，谭佳航的母亲正哭的死去活来，而谭佳航的父亲只是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着烟，他们没想到谭佳航会这么要强，要强到一句话都不说离开了家，桌子上放着那封谭佳航离家时写的信和剩下的退伍费，谭佳航的父母是希望他把钱都带走的，因为那样他在外面的生活可以好过一点，可是谭佳航并没有没有，因为这八年他亏欠父母太多了，而这笔钱，在他自己看来算一点点的补偿，8年青春换来10几万，在谭佳航看来这是一笔很丰富的钱了，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在他身边的朋友和同学眼里，8年才10几万，没有人愿意去服役，但是他们不服役就不服役好了，总会有中国公民来履行自己的职责，而谭佳航也庆幸自己曾是那威武之师之中的一员。对于谭佳航离开家的事，谭佳航父亲开始责备谭佳航的母亲，骂，骂，骂，一天到晚就知道骂，回来就开始骂，现在好了，终于骂走了，你开心了，孩子在外面吃了8年苦，你这回来就开始骂，换谁都受不了，在谭佳航父母眼里谭佳航是个孩子，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傻子，才不要工作，不要安排选择退伍回家，而谭佳航无疑就是那个傻子，谭佳航这颗没有被社会侵染的心，纯洁的让他们害怕，他们不怕谭佳航出去，可是谭佳航这个举动在他们看来，出去要受多少苦啊。其实谭佳航的父亲对于谭佳航回来，是一半忧一半喜，喜的是谭佳航终于回来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忧的是谭佳航一技之长都没有，而且放弃安排回来了。谭佳航的父母为了不让谭佳航再和他们一样去菜市场起早贪黑卖水产，所以一直要他在部队好好干，谭佳航是好好干了，可是这样的结果，让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谭佳航的父母都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人，他们只希望谭佳航不要再重复他们的路，不像他们那样吃尽世间万般苦，可是谭佳航太自私了，为了自己心中那个荣誉，毁了父母所有的希望，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谭佳航的父亲没有笑脸，而谭佳航的母亲每天以泪洗面，整日郁郁不欢。而身在上海的谭佳航根本不知道，也看不到，而谭佳航的母亲还对谭佳航出去散散心还是抱有希望的，以为谭佳航只是出去散散心或者没钱了就会回来，而谭佳航父亲知道，如果谭佳航混的不好就不会回来了，他太了解谭佳航，就像这么多年，他被生活折磨的死去活来，但是他并没有向生活。多年以后谭佳航在想起这件事，始终愧疚不已，他并不后悔我退出了部队，只不过那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的陪陪父母。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生活的残酷，也是走出部队之后，他才发现部队的孤独是一个人的孤独，部队的社会是干净的社会，而外面的险恶是最凶狠的陷阱。
　　在上海这座人生地不熟城市，谭佳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挣钱，拼命的挣钱，往死里挣钱，因为只有自己过的好，他的父母才不会再去记得他退伍的事，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努力去寻找工作，努力去生活，那么一切都不会太难过，可是他远远低估了生活的残酷和现实的困难。而谭佳航此时在上海终于有了一个一年的临时住所，他还是很着急下一步的生活，下一步的工作，不知到从哪里下手，每天都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天天想，想的整个人都疯了，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想到，最后只能无奈的在街上转转，看有没有招聘的，他看见一些小店招工，有修车和保养车辆的招工，还有美工，健身教练，本来很着急的谭佳航，在看到那么多的招人广告之后，他突然变的冷静了，他意识到我刚从里面出来，社会很多东西，都是我不懂的，我应该从最底层做起，其实他也只能从最底层做起，没有人脉，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又不会说话，他开始意识到身上的种种不足，我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优点，但是他知道自己需要很努力来填补这些不足，最后改变自己，让自己早点回家就好。
　　谭佳航去书店买了几本书，然后在徐家汇买了很多电脑配件，自己在家里组装了一台电脑，花了4000块钱，在这种入不敷出日子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敢花这么多钱去买个电脑，而买完电脑后谭佳航口袋里就只剩下几千块钱了，又花了几百块钱淘了一个二手的冰箱。因为离过年越来越近了，过年那段时间肯定没有人做生意，他得把过年吃的东西准备好，因为不会说话和沟通，语言也有障碍，他每天对着电脑，读一个小时的字，为此他给自己制定了两个目标，用一张大纸写着贴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坚持：1.每天坚持一小时运动。2.每天坚持一小时读书看报。同时谭佳航也利用在电脑上面搜一些跟工作有关的事，很快他了解到一些有规模的公司，都需要有简历，然后他自己简单的制作了一份简历，只要能投的地方，他都投，他是期待收到回信的，他也以为会收到回信，可是更多的时候，第二天醒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每天刷新无数次，只要电脑有一点声音，他就会飞奔过去看，可是看到最后，他都习惯了安静下来，习惯了没有了回复。谭佳航没有把自己是伤残军人写进去里面，因为他怕影响不好，他也对他简单的简历改了又改，后来他把学历改了，把高中学历，改成了某国防大学，偶尔会有人回信，问他一些非常专业的问题，但是谭佳航一个也答不上来，他也后悔了，当初没有好好上学，但是一想如果好好上学，自己就不会去当兵了。还有人问他会不会英语，擅长什么？在部队都干什么？其实问他会不会英语，还好说，每次有人问他在部队里面都干什么？他就直接无视了，因为他最反感别人问他部队里面的事，他觉得我找工作和我在部队干什么，没有任何关系。终于有一家规模几百人的公司要他去面试，这个消息让谭佳航高兴的失眠了，第一次面试很紧张，他特地去菜市场淘了一身廉价的西装，因为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他也以为会和电视里一样，会在一个房间面试，然后自己可能会被录用，然后自己就有工作了，然后只要自己努力，生活就会越来越好，可是后来现实告诉他，想多了，直接是坐在公司一楼的沙发上面试的，面试他的是两个中年人，他们询问了他在部队有没有违纪过，都有什么工作经验，谭佳航说我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刚从部队出来，但是我肯学的，我什么都愿意干的，而且前一个月可以不要工资的，他们正在商量的时候，谭佳航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一句我是伤残军人。然后面试人员就直接转移话题，没在谈工作的事，其中一个人饶有兴致的说：哦，什么伤残军人，国家不安排工作吗？怎么受的伤，那你这个以后怎么弄？国家都给伤残军人什么补助。谭佳航都如实回答了。结果面试人员说说不好意思，我们暂时不考虑伤残人事。谭佳航特别后悔自己突然蹦出的那句话，但是他想的是以诚相待，第一次面试失败，只能灰溜溜的回到租的房子里，又浪费了几十块钱的车费，谭佳航在考虑要不要买个自行车，下次就可以骑车过去面试，但是想想经济那么萧条还是算了。其实如果可以谭佳航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去饭店打工，去当服务员，去洗碗，但是他一想到自己一辈子都在饭店端茶倒水，每个月拿着微薄的工资，那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他不是看不起服务员，而是他想回家，有头有脸的回家。
　　回到租的房子以后谭佳航又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擅长英语的很容易被招聘，他开始有点想法，但是想想24个字母都发音不准还是算了，而此时离过年越来越近了，他想了很多，但是没有走一步，因为每一步都很艰难，而此时他的生日也到了，这个生日跟以往的任何一个生日没有任何区别，没有烛光，没有祝福，没有礼物，没有电视里热闹的人群，只是自己在租的房子里喝了两瓶啤酒就当过去了，像他这种在外面生活和挣扎的人，生日，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过去的每一天都是生日，过去的每一天都很平淡，只是今年他连打电话给家里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想不起家来，只是经常会不由自主的就想到部队，走在路上看见那些企业的国旗就会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在网上看见任何有关军队的新闻就会点进去，在路上看见穿迷彩服的人，就会不由自主的多看一眼，他忘不了曾经的生活，但是他知道，自己需要重新开始，那一切不能在怀念了，只能自己小心翼翼的收藏着。
　　住在谭佳航隔壁的是一对江西的夫妻，女的在菜市场摆摊，男的在厂里帮别人做美容产品，他们有小孩，只不过在老家，谭佳航挺羡慕他们的，因为每天一起早出晚归，中午女的回来做饭菜，晚上两口子一起出去散步，有陪伴，不孤独，这让谭佳航好生羡慕，也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他们，谭佳航突然想结婚了，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连女朋友都没有。住在谭佳航对面的是山东的大汉，跑长途的，他也是听江西的夫妻说的，从谭佳航住到这里，他也没有见过，听到跑长途，谭佳航又有了想法，去考个B级的驾驶证，等他跑到驾校打听才知道，需要8000元学费，他就不敢想了。他还是很迷茫，每天看着路人匆忙的脚步和背影迷茫，迷茫到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那么大的决心，被时光一点一点吞噬，最后只剩下一颗落寞的心和寸步难行的生活。
　　每一个北风狂吹的夜晚，上海这座城市都在诉说着无声的寂寞，弄堂里总会传来深夜不归人的各种嚎叫，谭佳航开始失眠了，他再也无法安稳入睡，一个连杀人都不怕的军人，开始为了生活而痛苦，曾经美好的日子终究不复返，上海有多繁华，谭佳航的内心就有多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