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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池中自有池中物 ...

  •   依旧是铁旅生涯,依旧是月上西头,依旧是腥风血雨之后,那片宁静仿佛是厉鬼来袭之前的前奏曲。风,带着血腥迎面吹来,离歌诉说战争无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秦笙憎恨的战争,却迎面向自己劈头盖脸地袭来 ,迫不得已将自己也卷入了这场屠杀之中不得自拔。轻轻绵绵吹着笛,家人在那远方翘首等待着他的归去,明知他走时道出那几个让人痛撤心扉的绝情字眼:“永远不归。”家乡,离这里何只十万八千里。
      白羽长箭带着深厚内力深深埋入秦笙身旁的土中,发箭之快竟看不清来袭方向,此箭轻易逃出了守营兵士的视线范围,秦笙顿觉双足之下的土地微微发着颤。秦笙拔出长箭,羊皮布赫然被紧紧扣在箭头,他淡然一笑,收起羊皮布,将箭扔入湖中。“扶桑”二字犹如狰狞鬼魅,扶桑怎也逃不了这一劫。仿佛时间轮回,数年前山野瀑布旁的一幕跃入脑海,那是张白玉少年稚嫩脸膀,眼中尽是对世事的不屑,那时的扶桑,少年迟暮。他以为远走塞外就能安逸无虑,其实均为假象。
      他走到马厩飞身上马,看马小兵原是半梦半醒之际被他如此折腾,刹时清醒了过来,他跑上前拦下秦笙,道:“先生,没有将军令牌,不得擅自出营。”他知秦笙对全军的重要性,可他更畏惧于铁勒与白起将军的军纪。
      秦笙自怀中掏出将军令,道:“将军密令。”
      看马小兵单膝归地:“先生请。”
      见将军密令者不得阻拦,不得过问,不得多嘴。这是铁勒的明文规定。秦笙暗笑,铁勒,你的严明军纪不适用于我。
      秦笙一路飞奔,塞外风景宜人总是文人墨客挣相膜拜的对象,他们毫不吝啬其赞美之情,风吹草低之势,牧马生活原是怡然自得逍遥畅快的,因战争的搅局平淡生活变的混乱无章。难得闲雅景致却因人心再次抹上污浊色彩,纷争何时了,欲望何时休是秦笙倚望的终点。
      两道身影在夜色中一前一后,前着策马狂奔,后者紧紧跟随。秦笙浅笑,当真这司徒以为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他眼中透露狡婕笑容。司徒随终年寄居高厥,可论塞外地形,司徒未必比他熟。
      然不多时司徒便发现自己跟丢了目标,他只得勒马停步。再向北便是塞外了,那是胡人的天下。铁勒费解,他去塞外欲意为何?他回首望向来时路,离军营有些距离了,他怕是再不回去变要被铁勒发现他私自出营。两相权衡之下,他选择回军营,或许还能未秦笙瞒住私出军营的事。
      连夜赶路并非是件明智之举,特别是在塞外险峻高崖。这里与军营的平原气候相去甚远。气候恶劣,终年积雪,亏扶桑能够适应这里的气候。身下马儿因倦怠而发出不满抗议。秦笙下马,安抚战马。眼前木屋便是扶桑避开纷扰的避难所。崖边昂首站立,玄色绒衣裹身的人回首,黑色长发被随意揪成一股披在身后,他看见秦笙,犹豫,诧异,然又明了。
      “这次没人再护着我了。”他苦笑。“当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扶桑已沦落为任人宰割的无名小卒了。”
      “未曾想到你我还能再见面。”秦笙道。世事无常却又因“牵绊”两字在生,死,诀,别间抉择。
      “那天你还未说你的名。”
      “秦笙。”
      “秦笙,呵。为秦朝笙歌,你何苦。”
      秦笙皱眉。“扶桑殿下,你本可避开纷争。”
      “你是指父皇?”焚书坑儒是个梦魇,秦始皇统治时期的暴戾人人避之而惟恐不及。他并未思及他人感受,一心沉浸在受人宠溺的世界无法自拔,他恨他那时的懦弱,他可救无数儒生的生命,但他没有,他看着赢政与胡亥的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直至央及池鱼央及自己才恍然大悟。报应就在那年,扶桑与秦笙的相遇是必然。因胡亥放纵宫人的恶行,他放纵自己的骄气,对世事不闻不问。他不配做未来的国君。秦笙是自己的劫,他让自己明了他错的离谱。
      “若你早些醒悟,你我之间便没有牵扯了。至少,我现在杀你的时候会毫不留情。”秦笙手握软剑,空气之中流动着肃杀之气。
      “秦笙,可否容我多活几日?”扶桑问。眼中流露哀伤。
      秦笙镇住,往日不羁少年不复存在,眼前的扶桑忧郁安静,仿佛与身后皑皑雪色融为一体。待要开口回答他,他们身后却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殿下。”蒙恬曾是秦军大将军,为护扶桑,自愿陪他同往塞外。方才两人对话他听得一字不落。原来这看秦笙竟是当年暗杀扶桑未遂的黑手。呵,他真是低估了这堂堂军师秦笙。他曾派人试探了他的武功底子,原来他被箭射伤了手是故意为之。
      “蒙恬?”扶桑不知他来了多久,他们方才的谈话听到多少。他不愿更多人牵扯入这场阴谋泥沼之中。
      “这位可是铁勒的军师秦先生?”蒙恬明知故问。
      “正是在下。”
      “久仰。上次秦宫之中未能拜访。”
      “无妨,有缘便可一聚,无须特意前来。”
      “秦先生既然来此,可有雅兴同小弟喝盅酒?”他拿起手中酒坛,“上好桂花酿。”
      胡亥摄人心魄的双眼又出现在秦笙脑海,那天他手中的亦是桂花酿。悠悠馨香悄无声息便可致命。秦笙不动声色,应允了蒙恬的邀请。
      蒙恬心想大好时机不可错过。对付如此狡猾对手不能硬碰硬,那只能绵里藏针于他致命一击。
      “如此寒冷的天怎会有桂花酿?”扶桑问。他以为蒙恬拿了盅烈酒。
      蒙恬走入屋内,将酒倒入杯,乘他人不留意,将药粉抹在杯口。你死了,扶桑便有救了。蒙恬如是想。
      秦笙尾随入内。蒙恬笑着将酒杯递给他,道:“秦先生,国难当头,你能舍身取义,救百姓于危难,敬你!”一仰而尽,杯底超天。
      独特的桂花香味,可惜,与秦宫中的味道不同。蒙恬可是小觑了自己,才以为桂花的香味能遮盖了毒味。秦笙转念一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对扶桑道:“殿下,我应允的事便不会反悔。以前不会,现在亦不会。”就着杯口喝光了桂花酿。“果然是上品。”秦笙笑。
      多年前的扶桑对秦笙说:“你若杀我,现在便可动手。”
      软剑在手,秦笙斜眯着眼看这猖狂的少年太子,只消一挑手,眼前的生命便可陨落。可他的好奇心被如此挑起,他要见这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是如何治理天下,如何平复民怨。眼下国将不国,秦始皇赢政暴戾如此,他以为眼前的扶桑懦弱如一株雏菊,但他面对死亡可如此坦然。他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他笑着收起了剑,转身道:“我不杀你。”
      “那我的命先欠着,来日还给你。”
      秦笙失笑,依旧应允了:“好。”
      蓝天下,一双少年以天为证,如此荒谬的誓言一放便是好多年。
      扶桑隐约觉得哪里不妥,秦笙遥遥欲坠的身体让扶桑惊觉事情的严重性。
      “蒙恬,你给他喝了什么?”他吼道。
      “殿下!若他不死,你必死无疑!”蒙恬下跪,恳求道。
      “蒙恬!唉!”他见秦笙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欲追上去,却被蒙恬一把拉住。
      “殿下,请息怒!”边说着,乘扶桑不备点了他的穴,让其动弹不得。
      秦笙靠仅存的意念翻身上马,这毒药来势汹汹,不是一般的毒。
      视线逐渐模糊,风在耳旁呼啸着,他怕自己的内力不够支撑到军营,若死在半路,谁也不知,也好。如此想着,一头载倒在雪地中,不再动弹。战马在他身旁呼着热气,它抬首推着秦笙,未有任何反应,雪有越下越猛的趋势,战马嘶鸣,仿佛在呼唤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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