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蘑菇好偷仙［穿书］》Scribbling

21、第二十一章

　　洞内一片漆黑，好在涯轻羽在夜里也视物分明。
　　他抱着人往山洞深处走去。

　　越走路越窄，还不时有山壁突兀地伸出拦路，可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不见底。
　　涯轻羽有些微的疑虑，空气中也渐渐浮现出某种气味，像是绒毛和血混在一起。极目看去，前方仍是一片空旷。
　　进退两难之境。

　　他索性把缈缈放下，让她靠躺在凸出的山壁与侧壁之间，轻声唤她。
　　并无回应。
　　于是疲乏地靠在她身旁的岩壁上，稍作歇息。

　　身边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女孩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的动作，微弱地起起伏伏。看得涯轻羽不由失笑。
　　临危不乱，也是种本领。

　　也许是身边女孩在夜色里的睡颜过于安稳，染得涯轻羽也有了一丝困意。自他来到界内，疲于寻找破劫之法，还未曾合眼。
　　可这不是补眠的好时机。

　　洞外的风雪忽的盛极，灌进洞内呜呜作响，“哧嚓哧嚓”的脚步落地声，混杂着苍嘹的鸠鸣——
　　分开找，他就在这附近的某个洞里！

　　随即一阵齐整的鸠鸣——
　　是！

　　涯轻羽心弦立紧。
　　他迅速抱住“熟睡”的缈缈，下意识想要出逃。还未来得及更多动作，洞口已经传来了收翅落爪之音。
　　追兵已至！

　　涯轻羽心间骤缩。即刻屏住气息，同时用手捂住缈缈口鼻，防止灵息逸散。
　　鸠爪摩擦石壁的声音刺利清晰。
　　胸间心搏渐起。

　　涯轻羽听觉迅速铺展至最大，在黑暗中探听着来者的一举一动。

　　爪行，伫立，眺望…挥翅！
　　像是找到猎物一般激飞而出。

　　涯轻羽心鼓剧擂。

　　只听耳中一阵羽翅挥动，利爪擦石声落在身后的某处。却又迟迟没有异动。又过了一会，那羽鸠再一次挥动翅膀，向前又飞了些许，四下转目无所发现。接着是重复地短飞、视察，周而复始地的一无所获。

　　这让涯轻羽眉间微舒。

　　正当他缓了一口气，听得那鸠鸟徒劳地磨爪泻火时。

　　手下一直“沉睡”的人，却难受地挣动起来，眼看着就要动作出声。

　　涯轻羽大惊！
　　不自觉手僵硬地捂住她鼻息，腿..间也死死扣住她的腿。把她禁锢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身.下的人呼吸受制，就完全醒过来。

　　涯轻羽还没来得及暗示她，就被手下更加猛烈的挣动弄懵了。他条件反射般的用力镇压她的反抗，她没能发出声音来。
　　黑暗里她惶然无措的眼神，害怕又无助。
　　他想告诉她，别怕，是自己，可苦于不能出声，她又视物不能。怀里的身体推拒得用上了全部力气，涯轻羽有意要松手都不敢。便将上身离她更近，几乎到了鼻尖对鼻尖的程度，以祈盼她能认出他。
　　结果遇到了更加疯狂地抵抗。

　　他彻底败下阵来，只得退后紧紧箍住她。

　　即便是徒劳，她还是用手死死掰着自己捂在她面颊的手，腿上也用力地挣扎着。
　　涯轻羽心乱如麻，想放手。
　　但鸠鸟还在外。

　　两人僵持地拉锯，她甚至咬了他。
　　满眼是泪的，但不肯落。

　　有一瞬他几乎放弃了，松手了，决意再次逃亡了。可下一秒，却看到她眼睫上的泪滴滑下来，隔空砸在他手背。手下的挣动同时也灰败地失力了。
　　她不再反抗了。

　　那泪烫进他心里。
　　后悔的窒息感淹没了他。

　　他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松手了。
　　可没有用，她的泪无声无息地洇满了整个脸颊，既不挣动，也不打他，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流眼泪。

　　洞内很快只剩下她的啜泣声，羽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复命。他们安全了。

　　可涯轻羽觉得这甚至比被发现了还要糟糕。

　　“是……是我。”他忐忑出声。

　　那哭泣愣了一愣，随即更安静更汹涌了。

　　他看见人把自己环膝抱住，面朝着石壁，背对着他。不断地用袖口擦拭眼泪。就是固执地不肯出声。

　　他心里又慌又疼。

　　“对不起。”

　　他俯身探上去，轻碰着她肩膀想安慰她。

　　“别碰我。”
　　她坐着挪开一步，鼻音浓重，语气却很干脆。

　　涯轻羽心口窒住。

　　片刻后，犹豫几番，还是硬着头皮再一次跟进，在她背后轻声道歉，“对不起。”

　　女孩又挪开一步，仍是不理他。

　　涯轻羽犹豫了会，这次时间变得很短，再次跟上。开始试着跟她解释原因。可缈缈仍是躲着他。

　　涯轻羽一进，缈缈一退。两人在逼仄的空间里几乎转了一个圈。

　　涯轻羽诚恳的道歉变得翻来覆去，因为事情真的就那么几句话。可缈缈不仅不理他，还哭得更凶了。

　　到最后，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把蹲在身旁的涯轻羽吓一跳。

　　涯轻羽愣愣地看着她。

　　她表情恶狠狠的。

　　“你烦不烦？！”

　　声音却像羊羔。

　　涯轻羽还呆愣着，缈缈却已经被自己气得更火了。哭得更厉害了。

　　她抽噎着随便捡了一个方向跑过去，反正要离他远一点。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跑到这里来帮他！他刚才差点杀了她！他知不知道？！

　　还没等涯轻羽站起身来去追，跑到前方的缈缈便传来“啊——！”的一声惊叫。

　　涯轻羽迅速赶到她身边，被回退的她撞了个正着。

　　两人剧烈地冲抱在一起。

　　“怎么回事？！”
　　涯轻羽开口问。

　　本来身体剧颤的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情绪崩溃一般锤进他胸口，恨恨打了几拳，又扑进他怀里，呜呜大哭。

　　涯轻羽被她打着，并不痛，就是心里很难受，紧接着又被人搂得结结实实，就懵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鼻息之间尽是女孩子清淡的发香，胸口也是灼热的温度，一腔忧惧被奇异的感觉所代替，心头微微发麻。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就着一个想拥抱而又为什么所阻拦的姿势立了一会，最终冷静下来。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肩。
　　接着问道。

　　“里面有什么？怎么怕成这样。”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刚刚……它‘嚓’地一下就从我脚边蹿过去了，特别快……有点像蛇，又有点像老鼠……”
　　怀里人声音闷沉，语气里都发着抖。

　　什么东西能既像老鼠又像蛇？涯轻羽心里略微疑惑。

　　他勉力把她扶起来，攥着她袖腕，拉着她往洞口走。边走边安慰，一边用衣角去擦她眼角的余泪。

　　很快到了洞口附近，有积雪映着，亮许多。缈缈能看见东西了。

　　她这才看清，原本衣容整洁的神仙，衣发都变得潦草了。身侧垂着的手掌，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血。

　　她骇然把他的那只伤手拿起，涯轻羽躲避不及。

　　一片血淋淋深凹的牙印赫然在上。

　　百般滋味在心头。

　　抬眼，唯见那双眸子亮如初。

　　那里。
　　温柔、关怀、善意…应有尽有，只是不见一丝一毫情。

　　温柔的人最是难以撼动。更何况神仙？
　　他生来就是爱晴芷的。
　　她早就知道了，现在又亲身验证了。可为什么那么痛却还是不想死心呢？
　　明明刮奖刮到“谢”字就应该停手了啊。

　　她把人手拿起来，低头默默为他行愈疗诀。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在神仙的掌上，她也顾不得擦，使力运诀法把伤口修复得完好如初。

　　很快就修复好了。

　　神仙看着她，眼神哀伤又迷惘。询问都变得小心翼翼，“怎么……忽然这么伤心？”

　　缈缈又用袖子抹了下眼睛，眼眶红红的：“没什么。”

　　涯轻羽迷惑又心痛，看着女孩哭得通红的眼，单薄又脆弱的身躯，他的手僵硬地伸出到半空中，忽然好想把她搂进在怀里。
　　就像刚刚那个拥抱一样，然后把它完成。
　　这样她就会暖和一点。

　　但，也仅止于想一想而已。
　　他没有分毫立场来做这件事。

　　左思右想地踟躇了一会，并没有别的办法，他连帕子都锁在乾坤袋里了。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她。

　　于是决意还是回洞内探勘一番，至少看看这里是否足够安全。里面又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等到和人说完意图后，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我也去。”

　　他不能明白。
　　刚刚不还很害怕吗。

　　“你在里面看不见。万一有危险呢？”

　　“我要去。”

　　涯轻羽有些无措。
　　他再三劝阻，却反反复复都是这几个字的回应。女孩即使红着眼睛也很坚决。

　　末了，他轻叹出声，安慰自己：也罢，其实在洞口也不一定比里面安全。

　　他朝她伸出手，“那你拉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