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鞠）琉璃梦》懒到炸毛

2、二

　　穿过古丝路，绕过北海，又在中途停留了一段时日，花了大概三个多月，他们总算到达翡冷翠。
　　赵嘉敏的头疼好了很多，晨练也不会动一下便腰酸背痛了，逐步恢复平日练习量的过程中，她发现鞠婧祎的队伍有一个集合训练的习惯。他们的默契，大约也是训练中磨合来的。
　　不过对于赵嘉敏，除了鞠婧祎与琉璃外，他们还是会有所排斥。
　　赵嘉敏并不在意对方的排斥，毕竟鞠婧祎给她的任务，便是陪伴琉璃，保护她的安危。至于融入队伍，不在她的任务范围，对她来说，也没有必要。
　　所以现在，度一行人继续打团战，她陪着琉璃逛街，当拎包小妹。

　　自沿西越过大荒漠，便是赵嘉敏陌生的区域，她带兵最远也不过是北海，还从未去过如此遥远的西方。对陌生的地方，她带着新奇的眼光四处打量，可碍于其他人对她的警惕与敌视，这一路她除了每日练习以便于恢复体力才会下车走走，平日都是呆在车上给琉璃讲故事。
　　到了翡冷翠的城镇，她总算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车外的世界。

　　“小赵！你看这个。”
　　琉璃蹲在一个小摊前，手里拿着一样赵嘉敏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圆圆的，上面嵌着彩色的碎钻，看起来像是一个装东西的小盒子。
　　赵嘉敏满心好奇，但还是记得指正琉璃的称谓，“是姐姐。”
　　琉璃一点都没听进去，拿着小盒子献宝一样端到赵嘉敏面前，也不知按动哪里的机关，只听清脆的‘啪嗒’声，小盒子分成两半，顶部弹开后露出了里面的真容，原来是个小巧的西洋钟。
　　赵嘉敏几年前曾见过来商贸的西洋人进献的精巧小玩意，里面便有一个立式大钟，每隔半个时辰，顶部小盒里便会飞出一只机械小鸟，发出布谷鸟的叫声，随后回到小盒子里。这样礼物深得皇帝的心意，一直放在百巧园里自行玩赏。
　　眼睛里的欣喜骗不了人，琉璃了然于胸，不等赵嘉敏反应过来，便用西洋话与那商贩讨价还价，将小西洋钟买了下来。
　　“你买这个做什么。”
　　赵嘉敏话刚出口，琉璃便将小西洋钟的链条扣上了赵嘉敏的衣领。即便来了西洋，赵嘉敏也没有换过服饰，依旧是来时的衣衫，那小钟挂在她的衣领上，分明是不同的风格，却不显怪异。
　　“就当是送你的礼物啊。”琉璃说，“你陪我逛集市的谢礼。”
　　“可是，我没钱送你礼物。”
　　说着，赵嘉敏忍不住朝身边自顾自看胭脂盒的鞠婧祎，可能因为这个人决定了自己的去留，她面对鞠婧祎时，总是会带有不自觉的紧张感。
　　“我送你礼物是要回礼的吗？”琉璃表情很不爽，顺便瞪了眼鞠婧祎，“每次来翡冷翠，小鞠都要忙着谈生意，从来都不会陪我好好逛一次。”
　　无辜被瞪的鞠婧祎放下手中的胭脂盒，耸肩扮无辜，只是挑起的眉梢带着不羁与叛逆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是承认错误的模样。
　　小姑娘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赵嘉敏便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又见鞠婧祎把注意力放在了一面小镜子上，那意思，显然是让她自己决定。
　　摸着领口的西洋钟，赵嘉敏叹了口气，“好吧，但是你也替我买过礼物了，下次可别再买了。”
　　琉璃的表情立刻阴转晴，“好！”
　　赵嘉敏正要站起身，肩膀却被人一按。

　　“等下。”
　　温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赵嘉敏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觉得除了被那只小手按住的地方以外，全身都僵直了。
　　她只看见迎面琉璃的目光由困惑转为惊艳。
　　“小鞠，你眼光好好啊。”
　　与此同时，有什么拂过赵嘉敏的脑后，她正疑惑，那只轻轻按住她肩膀的手已经松开，似乎有部分温度，也随着压力的消失被带走了。
　　她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发梢，却被鞠婧祎止住。
　　“别动。”
　　身后递来之前被鞠婧祎拿在手上看的小镜子。
　　“自己看看吧。”
　　赵嘉敏侧过头看去，为了方便出门，她随意挽了个发髻，此刻那上面，多了个通体莹透的白玉簪。
　　琉璃感慨说，“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种玉簪。”
　　“当然不是这里卖的。”鞠婧祎起身理了下衣袖，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很早之前买的，一直带在身上，只不过刚刚突然想起，觉得很适合赵姑娘。”
　　她这话说的很像京城里成日招猫逗狗的名门纨绔，与真诚的面色相比十分不正经，作为平日里调戏小姑娘的一方，赵嘉敏头一次被反过来调戏，耳根一红。
　　“这。”赵嘉敏踌躇，“这是不是不太好。”
　　接二连三收下礼物，若是换做以前，赵嘉敏断不会拒绝，可现在，她什么都无法回报。
　　“琉璃都送了你礼物，我不送实在说不过去。”鞠婧祎摆摆手，随意道，“你要是不喜欢，就丢了吧。”

　　琉璃拉着赵嘉敏起身，凑近她咬耳朵，“小鞠这么说了你就不要拒绝，不然她会不高兴的。她如果不高兴，会很可怕的，你可别惹她不开心。“
　　赵嘉敏只当她是在刻意夸大，并没有放在心上，“好，我一定不会惹她生气。“
　　“你们还有什么要买的吗？”鞠婧祎察觉她们两人没有跟上，转身看向两人，她负手而立，在一群人高马大的西洋人群中，格外娇小，“没有就走吧，前面有家饭馆味道不错。”
　　“来啦来啦！”
　　琉璃拉着赵嘉敏就要朝鞠婧祎跑过去，陡然被扯住胳膊，“等下。”
　　赵嘉敏伸手抚上琉璃的头顶，看起来像在替调皮的小姑娘整理散乱的发梢。
　　瞧见赵嘉敏的动作，鞠婧祎眯了眯眸子。
　　她摸出刚刚买的小镜子，不动声色向自己身旁看去。

　　琉璃被赵嘉敏这一扯，紧张起来，她本就聪慧，又不是一惊一乍的小傻瓜，赶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有人跟踪，三个。”赵嘉敏的语气略微有些严肃。
　　“啊？”琉璃一惊，“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
　　“琉璃，我突然想吃点什么，你去西市那家我们常去的店买，记得，要新鲜出锅的。”
　　琉璃抿唇，头一次对鞠婧祎的要求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这句话是暗号，去西市代表紧急回程，买吃的代表通知同伴，新鲜代表了事态紧急。鞠婧祎能这么说，那跟踪的三人绝对不简单，而鞠婧祎这么说了，就是用自己当诱饵引开对方的注意，为自己拖延时间。
　　“小鞠。”
　　鞠婧祎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微微笑着，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别怕，不会有事的，我知道，对你来说，这种事还是太难了些。”
　　“我不怕，可是你。”琉璃伸手抓紧了鞠婧祎的袖子，“我担心的是你啊。”
　　“有赵小将军在呢，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鞠婧祎收回手，叹道，“以前还从没让你这么危险过。好了，快去吧，不然跟踪我们的人就要察觉到不对了。”
　　琉璃松了手，用鼻音哼了声，低头转身，头也不回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赵嘉敏。”
　　被点名的赵嘉敏收回盯着琉璃背影的视线，转而看向背对自己的鞠婧祎。
　　“你的剑，带了吗？”
　　赵嘉敏微微一笑，“从不离身。”
　　“好。”鞠婧祎眨了下右眼，如往日一般眉目含笑，她转过头，背影莫名多了丝名剑出鞘的锋利与尖锐，“正好试一下，这窝在马车三个月，咱们武安侯的剑，是否还有传闻中的锋芒。”
　　赵嘉敏拍了拍挂在腰带上的剑柄，笑的张狂，“那就让他们瞧瞧。”
　　她曾见过西洋人的剑术，虽然并不放在心上，可毕竟有一个鞠婧祎要保护，也不清楚对方手里有没有火铳枪炮之类的，她还是担心。
　　“放心。”
　　走在她前面的鞠婧祎慢了几步特地等她，“他们的衣服外套藏不下枪管，可能是觉得只有你在我身边，所以轻敌了吧，觉得不用火铳就能搞定。”

　　鞠婧祎似乎非常了解翡冷翠的街区构造，带着赵嘉敏左转右转便走入了小巷。
　　“就是这了。”
　　鞠婧祎转过身，看向来时狭窄的街巷，“跟我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好久不见，鞠小姐。”
　　低沉的男声念着赵嘉敏听不懂的语言，但是她能辨认出鞠婧祎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而且是不太好的变化。
　　“还真是把我当回事。”鞠婧祎低声嘟囔一句，便用刚刚赵嘉敏听不懂的语言说话，“真是好久不见，詹姆士先生。”
　　身形高大的男人从花岗岩制成的深色砖墙后走了出来，身上的服饰与路上赵嘉敏看见的西洋人所穿常服不同，看起来像是某种制服，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卷起的棕色发梢被压下，不安分地露出一小截。
　　他身后跟着三人，正是刚刚跟踪鞠婧祎的三人。
　　“多大的事啊，居然能把您请过来。”鞠婧祎面含讽刺，小脸冰冷，“实属荣幸。”
　　“事情很大。”詹姆士说，“我实在没能想到，把最新一批货卖给美第奇家族的你还敢来翡冷翠，主教特地命我带你去见他。”
　　“主教大人那么忙，估计也没功夫来见我这点小虾米了。”鞠婧祎摆了摆手，“要动手，我也给你们留了场地，来吧。”
　　詹姆士意外地挑眉，点点头退后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让鞠小姐见识一下我们的新货好了。毕竟研发这东西，并不是只有你们才有鎏漓。”

　　听到他的话，鞠婧祎的脸色终于变了。
　　“赵嘉敏。”鞠婧祎扯住她的衣领将她往自己身后拽去，“你只需要对付那四个人就好，现在，是我的事。”
　　不等赵嘉敏反应过来，她抽走赵嘉敏手中包裹里，刚刚从街角一家隐藏很深的小店买的机械弓箭。据店家介绍，上面加了鎏漓为动力的制动装置，可以为射出的箭提供充足的动力，再孱弱的人也能在五十米之内将一面门板打穿。
　　只是这种东西，质量是否能如店家所说那般好，赵嘉敏不太敢信，握紧了腰间的剑，打量着周围高大的砖墙，准备随时找机会带着鞠婧祎离开。
　　而就在詹姆士后退的同时，赵嘉敏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的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她们这个方向赶来，她心中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地震一般的波动越来越重，黑色的庞然大物站在窄巷外，一步一步接近，它蛮横地拆开挡路的砖墙，手段暴力直接，能看得出力量上的可怖，别说鞠婧祎与赵嘉敏，就是一头狮子只怕也能被撕裂。
　　就在一阵烟飞过后，大家伙总算露出了真容。
　　那是由精铁制作的盔甲，将人从头包裹到脚，头盔连下半张脸都紧紧包住，只露出人的一双眼睛。大家伙手中握有西洋剑，另一只手带有火铳，看模样应该是最新版的连发型，可以射出三枚子弹再换弹匣，他的背部有一个巨大的铁盒，从那里面不停冒出巨大的蒸汽，喷涌而出，应该就是装有鎏漓的制动装置。
　　“黑铁匣。”赵嘉敏发出一声感慨，看向鞠婧祎，“你们居然还卖这个？”
　　鞠婧祎对她的反应哭笑不得，戴上一双将手指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皮手套，“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是不太适合。”赵嘉敏叹了口气，“我在机枢院见过这种黑铁匣，有鎏漓的加持，力大无比刀枪不入，虽然不太懂他们这边的西洋货有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据我所知，好像除了找到最脆弱的地方一击解决或是停止背后的动力匣，基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那你就好好看着吧。”鞠婧祎抬起手中的弓箭，直指前方，黑色的庞然大物正朝她的方向走来，举起了手中的火铳，枪口对准了她，她却连眉头都不皱，“黑铁匣并没有所谓脆弱的地方，经过无数改进，已经没有了最早版本的问题，而且动力匣在背后，只要启动便会喷出蒸汽，温度极高，一般铁器靠近都会被融化，即便是火铳的子弹也是一样，但是，只要是人造的东西，都会有命门。”
　　说着，她手中箭矢的方向突然偏转，带着骤雨疾风的势头直冲而去，鎏漓燃烧形成的蒸汽从弓柄上方滚滚冒出，在空中留下一道细线，与此同时，黑铁匣手中的火铳声响，鞠婧祎面色不变，也不看自己有没有射中目标，紧了紧弓弦，重新拿出一支箭，搭在手上。
　　赵嘉敏朝前方看去，黑铁匣已半跪在地，火铳打偏了方向，子弹卡在旁边的花岗岩里，弹坑极深，不难想象打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效果。转头看向安然无恙的鞠婧祎，赵嘉敏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动，心中充满了后怕的情绪。
　　若是她真的出了事，可怎么办？
　　刚刚鞠婧祎射出的箭矢精准地插进对面黑铁匣膝头铁甲的夹缝中，箭尾渺渺升起的蒸汽与铁家伙背后的蒸汽汇聚在一起，消失在半空中。被制住关节，黑铁匣半边腿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抬手想继续用火铳打鞠婧祎。
　　“学到了吗？”
　　鞠婧祎转身走了几步，神色从容，射出了第二箭。
　　这一箭射中了对方的腰际，正中动力匣。
　　动力匣不仅起着补充动力的作用，更是起着平衡与支撑的作用，因为鎏漓燃料密度比水大，消耗又快，即便背着一小盒，在鎏漓未燃烧提供动力的情况下，哪怕是大力士也无法承重超过两个时辰。
　　鞠婧祎打穿了动力系统，鎏漓停止燃烧，又失去了平衡，动力匣不仅无法提供动力反而还成为了负担，黑铁匣顿时被背后的动力匣压垮，直接以狗啃式平趴在地上。
　　“还以为你们研发出了什么新的东西，结果还是老一套。”

　　被破坏的窄巷墙外传来两声掌声，“果然不愧是鞠小姐，对黑铁匣的构造了如指掌。”
　　詹姆士从墙后走了出来，手中火铳对准了鞠婧祎，“感谢你帮助我们完成这一次的调试。”
　　“詹姆士，我说过吧。”鞠婧祎手中的箭矢同样对准了他，“永远不要跟我手中的箭比速度。”
　　詹姆士不置可否，他正要开口，却见鞠婧祎手一松，一道细细的蒸汽朝他呼啸而来。他扣下扳机后，下意识往旁边碎裂的砖墙躲去。刚站稳身形，他直觉不对，伸出右掌撑地，转身跃过墙后躲开锐利的风声，带着冰冷味道与锐利锋芒的剑光擦过他的耳际，落下几缕发丝，握着火铳的手腕被击中，顿时失了力气，差点握不住枪柄。
　　转过头，他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三个人已经倒下，之前站在鞠婧祎身后不声不响的人不知何时蓦地出现在他身边。
　　正是这个人，刚刚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鞠小姐这又是从哪找来的帮手，有些面生，以前都没见过。”詹姆士抽出利剑，看了眼被踢到远处的火铳，目光落在赵嘉敏身上，这是他头一次看清对方的长相，以及手中的剑，他皱了皱眉，“这是，陨铁做的？”
　　“眼光不错。”鞠婧祎提着箭筒走了过来，将长弓插在松软的沙石地上，“是陨铁。”
　　“连这种货色都有，不如我们好好聊一聊。”这人完全没有点维持自己形象的自觉，说变脸就变脸，“其实有些东西卖给美第奇家族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生意还是要做的不是吗？只不过，”
　　“打住。”鞠婧祎完全不吃他这套，一脚踩上火铳，羊皮靴的鞋跟踩中了枪口，啪的一声碎裂，“你要是不盯着这玩意说话，我可能还会相信你一下。”
　　詹姆士笑了笑，脸上表情越发冷漠，“被看穿了呀。”
　　“赵嘉敏，打晕他。”

　　赵嘉敏收起剑，朝詹姆士走去。
　　由于听不懂中文，詹姆士还以为鞠婧祎此番示好，面上重新堆起笑来，“鞠小姐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话音未落，赵嘉敏掌风已至。
　　詹姆士应声而倒，脸上表情还维持着震惊的状态。
　　“幸好他还是轻敌了。”鞠婧祎呼出一口气，叉腰踢了脚地上的詹姆士，“不然带两个黑铁匣，咱们一个都躲不过。”
　　赵嘉敏抬手挡住了面上的笑，心头就像此刻天边的云朵，软软的。
　　鞠婧祎在赵嘉敏面前从未露出过这么孩子气的模样，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鞠婧祎，赵嘉敏没忍住，伸手拍了拍鞠婧祎的发顶，这一动作，两人都愣了。
　　正当赵嘉敏紧张的时候，鞠婧祎转过身，“不许在别人面前如此放肆。”
　　鞠婧祎的声音里带着不满，可此时的她更像个发脾气的普通姑娘，而非平日里以笑遮面的冷漠商队首领，赵嘉敏没忍住翘起唇角，“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
　　鞠婧祎脸上多了分凝重，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先出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