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情劫》彼岸牵手

3、追忆②

　　“玉儿？玉儿！臭小子跑哪儿去了？”
　　“玉儿——出来看看我们给你带什么了！”
　　“玉儿！奇怪，人呢？”
　　楚乐宫中素白轻纱摇曳，袅袅香烟弥漫，银铸的香炉中燃着沁人心脾的清雅檀香。
　　“嘘，小点声，吵着师尊可是要挨罚的。”
　　楚乐宫是云瑶天尊的住所。莹白华美的庞大宫殿群，宏伟壮观。桂殿兰宫，终年仙气缭绕，灵光闪烁，氤氲缱绻。壮丽琼楼玉宇，仙池叠榭，高台林立，雕栏玉砌。数不胜数的高大殿宇耸天入云，美轮美奂无比，清冷雅致中尽显极致富丽堂皇。
　　悟心山上宫宇错落，连甍接栋，却只楚乐宫这一处，令人望而却步。天尊喜清静，偏又生得耳聪目明。平日里，整个宫中容不得一个闲杂人等，就是悟心弟子，也没几个走进过这扇宫门的。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素色画屏后，突然窜出一个小小的人影。不给几人反应的机会，一把夺下三弟子羽扬手中的荷叶包。
　　“哎？！你这小子……”
　　玉儿抱着荷叶包，喜滋滋地坐在榻边，问道：“羽扬师兄，这次是什么？”
　　听小孩大言不惭地唤着“师兄”，空乔忍不住打趣儿道：“嘿，我说玉儿，你成天唤我们师兄师兄的，是不是也想师尊收你入门啊？”
　　玉儿边拆着荷叶包上的细绳边使劲地点点头。
　　羽扬见他这粉嫩嫩的小脸儿就欢喜，“这是桂花糖糕。空乔说你爱吃甜的，昨儿个下山，特地给你捎回来的。”
　　“多谢师兄！”
　　“吃吧。”
　　面对香喷喷的糖糕，玉儿小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
　　“哇，我的天……”九弟子启明四下看了看，不由地感慨道，“师尊的楚乐宫都快成你小子的地盘了。”
　　来去自如，毫无顾忌，可不就快成这小孩的地盘了嘛。从前谁敢在师尊的楚乐宫里嬉闹玩笑啊。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托这小子的福。师尊闭关半个多月，担心伤势未愈的小孩无人照拂，特许十八个弟子出入楚乐宫，轮番照料。这才让他们能有幸到楚乐宫里瞧上一瞧，大饱眼福。
　　玉儿吃得津津有味，旁若无人。
　　“哎哟，慢点。”羽扬拿出巾帕，一脸无奈地抹掉小孩嘴上的糕点残渣，“玉儿啊，我看你这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师尊先前吩咐过，待你伤好了就要把你送回去，你家在何处啊？”
　　小孩闻言一怔，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没有家，也没有地方可去。”
　　“这……那你的父母？”
　　玉儿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努力想了想，一副天真无邪的小模样煞是可爱，“嗯……不知道，从没见过。”
　　启明蹙了蹙眉，“没有父母？那…你怎么会来到悟心山，还遇上海蛇妖了？”
　　玉儿道：“我偷偷上了一艘船。可是后来遇上风暴，船沉了，就剩我一个了。求师兄们别把我送出去，万一再碰上什么妖怪，玉儿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小孩确实卖得一手好惨，仗着自己生得俊俏可爱就为所欲为。他虽说得云淡风轻的，却也让几个师兄心疼不已。被这么漂亮的小孩拿一双璀璨绚丽的眼眸盯着，任谁都会忍不住动容吧。
　　小弟子空乔坐到玉儿身边，道：“师兄，咱们既然救了玉儿就不能看着他死啊。他一个小孩子，孤苦伶仃的，以后要怎么活下去啊？”
　　“唉，我知道。”羽扬抬手摸了摸玉儿的小脑袋，“可是空乔，悟心山是不许外人……哎！玉儿你去哪儿？玉儿……”
　　玉儿头也不回地冲出殿门。
　　悟心山确实不留外人，玉儿听师兄们说过，这是万年不变的死规矩。可悟心山的规矩再死，也是悟心山的主人定的，留不留他，只是那位神尊的一句话。
　　他想留下，他要留下……
　　“哎，真是奇了。”二弟子莫深正巧经过楚乐宫主殿，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孩逐渐跑远的背影，“师尊为何会把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鬼安置在楚乐宫里？”他与五师弟轩昂本想去探望刚出关不久的师尊，谁知还没进殿门，就碰见这小子了。
　　轩昂道：“的确奇怪。师尊平素最烦宫中吵闹，如今却许这个孩子留在他的楚乐宫养伤，难不成……”
　　莫深警觉，道：“难不成什么？”
　　轩昂略略压低了声音：“师兄你想啊，若非这孩子天赋异禀，怎会在之前那种情况下还尚存一口气息？他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当时我虽不在场，却也听空乔他们几个说过，弱小的凡胎身受重伤后依然在海上漂泊。那在遇上师兄们之前，他是如何从蛇口中脱险的？”
　　悟心山十八弟子中，属五弟子轩昂最聪慧。云瑶天尊也说过，轩昂看事情，看得太过透彻。
　　莫深不禁蹙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那小鬼不是凡人？这不可能，他……”
　　轩昂笑了笑，道：“是不是凡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一定有师尊想要的东西。”
　　师尊想要的东西？
　　莫深缓缓地转过身，凝视着五师弟那张纯良无害、满面笑意的脸。有时候他都觉得，这人真有些可怕。
　　“师尊把帝语花用在他身上，日后即使他天资不够修不成仙体，那花也能保他一世周全、不伤不灭。若只是单纯想救这孩子的性命，凭师尊的灵力与修为，不过动动手指的事儿。如此大费周章，师兄觉得……”
　　经轩昂这么一说，莫深觉得他们偶然救回来的小孩大有玄机，身上一定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且是让师尊都十分在意的秘密。
　　“哦，我不过和师兄随口说说。先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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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几乎跑遍了整个楚乐宫，却怎么也找不着那个俊美无俦的身影。
　　这些天来，玉儿也只见过他一次。
　　“……神仙哥哥、神仙哥哥能……能赐我个名字吗？”
　　“……”
　　“玉。唤你玉儿可好？”
　　玉儿拼尽全力，累得气喘吁吁。不知不觉间，他登上了抚云台。
　　楚乐宫的抚云台是离九重天最近的地方。高耸入云霄，正应了它的名字，抬手便可轻抚彩云。
　　“叮铃铃……铃铃……”
　　云雾飘渺，隐约可见一轮金阳。云瑶天尊负手而立，清风拂过他乌黑的发丝、雪白的衣裾，明媚柔光笼罩着他俊逸卓绝的背影，神圣孤高，清艳绝丽。天尊身形秀颀，略显清瘦，身上宽大飘逸的白衣翩跹，尽显超尘脱俗之绝美俊秀。
　　玉儿见落风随侍在侧，没敢立刻上前打扰，找了处好藏身的地方，乖乖地躲在一旁。
　　只听落风道：“……弟子见师尊近日闭关越来越频繁，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落风，本座与你说过，不该问的别问。”空灵的声音冷得不近人情。
　　“落风失言，请师尊恕罪。”
　　“罢了。”琏奕转过身，一双湛蓝色的倾天美目懒开，空洞无神，美得太不真实，“为师闭关这些时日也没顾得上你们。羽扬说你失了灵剑，正巧前些日子武德星君送来一柄，在异珍阁收着，你拿去试试合不合手。”
　　落风顿时笑逐颜开，“多谢师尊！”
　　“嗯。”琏奕沉吟片刻，忽然道，“玉儿。”
　　悄悄缩在玉栏后的小孩一惊，以为天尊发现了自己。
　　“那孩子如何了？”
　　落风道：“回师尊，玉儿身体恢复得不错，基本已经无碍了。”
　　“如此，改日送他下山吧。”
　　“是，弟子明白。”
　　玉儿虽然早就知道天尊要送他离开，但真让他亲耳听见神仙哥哥如是说时，小孩的整颗心都沉了下去，特别不是滋味。
　　不知怎么的，玉儿浑身一颤，不经意碰到了身后的案几。
　　“谁！”落风大吼一声，吓得玉儿愣是没敢吭气儿。
　　琏奕抬了抬手，示意落风退下。
　　玉儿亮晶晶的大眼睛轱辘轱辘地转了转，缩成一团的小身子也有些麻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玉儿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还没瞥见点影子，突然就感到腕间一紧。
　　“啊！”
　　“哎哟……”玉儿跌在琏奕面前，手腕上还绕着他的月华银丝。这一下摔得不轻，疼得玉儿整张小脸儿都皱了起来。
　　琏奕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
　　“玉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落风伸手将这淘气的小子从地上提起来。
　　琏奕动了动指尖，漠然地收回玉儿腕间晶莹的丝线。
　　“我……”玉儿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天尊。
　　落风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似有似无地把玉儿护在身后，向师尊求情道：“师尊，玉儿不懂事，您别怪他，我这就带他下去。”
　　琏奕没有作声，静静地看着小孩白净的面庞。
　　“走，玉儿，随我回去，别扰了师尊。”落风揉了揉玉儿的脑袋，拉起他的小手往外走。
　　还没走出两步，玉儿忽然甩开牵着他的落风，转身跑向琏奕，两手死死地扒着他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落风大惊失色，忙上前阻止玉儿，“玉儿！不可放肆！快松手！你……”
　　众所周知，云瑶天尊向来不喜与人接触。有一回天庭盛宴，一个小仙娥在奉酒时不小心碰到了天尊的手臂，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被他挥手掀出数丈之远。
　　这样小的孩子可经不住那一下。
　　落风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师尊的脸色，心里已经做好随时接着玉儿的准备了。
　　琏奕垂眸看向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孩，出乎意料得平静。
　　“神仙哥哥，你别赶我走！”玉儿躲开落风伸过来的手，得寸进尺，一把抱住琏奕的腰。这下不只是落风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连琏奕都不免微微怔了一下。那张冰封了万年的绝美俊颜，在这一瞬，似乎悄悄地裂开了一道细缝。
　　“玉儿打小就无父无母，无亲无友，长这么大，只有神仙哥哥赐的这个名字。玉儿想留在神仙哥哥身边，扫地、端茶，玉儿什么都会！求神仙哥哥收留，玉儿很听话的，不会惹神仙哥哥烦心。”
　　琏奕不自然地抿了抿薄唇。
　　小孩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让人不忍拒绝，可琏奕偏就生得冷血无情，一副铁石心肠。面上冷若冰霜，内里亦是如此。
　　“本座不需要侍童。”
　　落风再次上前，想把粘在师尊身上的玉儿扯下来，“玉儿，别太过分了，快随我回去！”都说初生牛犊不畏虎，现在看来是真的。这孩子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任落风怎么劝，玉儿就是不肯罢休，越发用力地缠着琏奕。琏奕身形修长，腰身纤瘦，即使是个如玉儿一般的孩童，也能轻易地抱住他。
　　“世人都说神灵慈悲心肠，怎的神仙哥哥就这样冷酷无情？”玉儿抬起头，瞪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豁出去似的，无所畏惧地望向那张宇宙间最美丽的脸。说着说着，小孩没来由地委屈起来，粉嘟嘟的小嘴一撇，“明明不是石头做的……”
　　“玉儿！”落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天上地下，真没见过谁敢跟师尊这么说话的。
　　琏奕原先放在身前的手，眼下只能堪堪地停在半空中。艳丽的桃花美目流盼，默默地转向一边。
　　“神仙哥哥就忍心看着玉儿日后无依无靠，挨饿受冻？玉儿身子弱，不定哪天就死在哪处荒郊野地了。”
　　琏奕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落风倒是先被玉儿那所谓纯真无邪乖巧可爱令人无法拒绝的小眼神给打败了，“师尊，玉儿身世确实可怜，若师尊……”
　　琏奕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落风一愣，立即噤了声。
　　“你……”琏奕刚开口，猝不及防地就被小孩握住了手。
　　白嫩的小手格外温暖。
　　“神仙哥哥不缺人侍奉，那缺人暖手吗？”玉儿扬起大大的笑脸，俏模样真心可人。
　　琏奕疑惑地看着小孩。从手上传来的温度十分清晰，覆上他那冷得不正常的肌肤，像一抹暖阳照在寒冰之上。
　　“以前村子里的婆婆说过，玉儿天生体热，就算到了严冬腊月也不会冷。神仙哥哥手这样凉，怕是写字手都会抖的。玉儿给神仙哥哥暖暖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