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情劫》彼岸牵手

15、琼珠

　　“神仙也要相亲吗？”
　　“神仙就不能相亲吗？”悯生星君一向喜欢给好奇的小孩解惑答疑，“又不是所有神仙都跟你师尊一样，六根清净，无欲无求，跟个千年老冰块似的。”
　　这当面议论师尊的事儿玉卿是没干过的，自然也不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于是便偷偷地望了一眼，见师尊依然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摊开扇子赏玩，好像完全没把悯生星君的话放在心上，这才敢继续听凡真胡扯下去。
　　“这品貌出色的仙子啊，就该放出来亮亮相。在天上地下、六界四海出了名，还愁找不到好夫婿？你看，这个时节红情绿意、鸟语花香的，正是九重天仙神各种宴请、各种聚会的时候，你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老待在悟心山有什么趣儿啊？”
　　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玉卿本就不是安分老实的小孩，不然也不会隔三差五地溜去凡间玩耍了。虽然，悟心山是六界一等一的神居仙府，山中优美醉人的景致也是变幻无穷，可谓“一日一景”，但十几年，该看的新鲜也差不多看完了，山中真正有趣的地方又不能随意出入，所以对于凡真的这个提议，玉卿无疑是憧憬的。
　　“嗯！这茶不错，是轩昂的手艺吧？”凡真又品了一口香气扑鼻的花茶，赞不绝口，“玉儿你也学着点儿，你师尊最爱一股沁心的茶香，你若有你五师兄这么好的手艺，还怕惹云瑶生气后没法子哄他开心？”
　　玉卿一撇嘴，不以为然，以年轻气盛的不羁语气道：“那是五师兄的法子，我，自有的我的法子。”
　　“哟，这口气。来说说，你这么得云瑶宠爱，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啊？”凡真饶有兴趣地看向玉卿，突然一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玉卿额头上的眉心坠，“……冥海琼珠泪？”
　　闻言，一直垂眸不语的琏奕抬起了眼眸。
　　凡真确实惊到了。方才进来时未曾注意，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玉卿额上多出来的眉心坠，这会儿留神才发现，这条眉心坠上缀着的血红宝珠竟是千年以前炼化的琼珠泪！
　　云瑶竟将此物给了这楞小子？！
　　琼珠是一种上古妖神，人身鱼尾，与鲛人相似，生于鬼界北方的冥海，后经千万年修行化而为神。然，天生妖灵的琼珠一族却心生异心，引冥海之水入天宫，借机兴兵造反。水漫宫阙十九日，九重天大乱。后天尊云瑶被召回，散海水，屠琼珠，将此一族赶尽杀绝。
　　叛乱平息后，云瑶并未向天帝讨要什么赏赐，只是请求将琼珠首领红涛、碧海的心留下。此二人是夫妻，赤琼珠与碧琼珠，情比金坚，至死不渝。云瑶取走这两颗心，亲自炼化成通灵宝珠——冥海琼珠泪。一双共死鸳鸯，一对琼珠泪，永生永世也不会分开。戴着这对珠子的两个人彼此心意互通，行踪互晓，生死相随，正如红涛、碧海不离不弃之心。
　　玉卿眉心间正闪烁着赤红幽光的宝珠分明就是赤琼珠泪，那碧琼珠泪又在哪儿呢？凡真随即看向面色沉静的琏奕。
　　“你把这个都给他了？”
　　玉卿不明白这个一向不正经的悯生星君为何突然严肃起来，不解地歪头看了看他。
　　这时，一旁沉默的琏奕发话道：“玉儿，你今日的书还未抄。”
　　正疑惑的玉卿倏地一怔，“啊？师尊，现在就抄啊？我……”一提抄书这茬儿玉卿就浑身不舒服，他是真不想提前将右手交代进去。虽然也知道这回是躲不过了，但他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万一师尊过会儿就心软了呢。
　　凡真心中有数，云瑶这是想把玉卿给支走。看样子，这孩子还不知道他额头上的珠子是何物。
　　“若三日抄完六十遍，为师便带你一同赴宴。”
　　“真的？”尽管琏奕没有直接给小徒儿他想要的蜜糖，却还是巧妙地给他丢了个甜枣。显然，玉卿十分满意师尊允下的好处，随即喜笑颜开，“师尊可一定要说话算数。”
　　敢这般质疑云瑶天尊承诺的，恐怕六界寰宇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琏奕缓缓地抬了抬眼帘，一双汇集天地灵秀的绝美眼眸静静地落在玉卿脸上。确实存了些警告的意思，但琏奕看向玉卿的眼神却始终都是温和平静的，就像是初春时的一泓春水，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连平日充斥着他整个人的冰寒都好似消融了不少。
　　“本座一言九鼎。”
　　玉卿大眼睛亮亮的，丝毫不掩饰从眼底溢出来的喜悦，他扬起大大的笑脸，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好！若我能多抄十遍，师尊能否只带我一人？”
　　凡真担心玉卿这小子再得寸进尺下去会惹恼了心思难猜的云瑶天尊，于是便半开玩笑道：“你这小儿，还在这儿与你师尊谈条件，是没挨过他的鞭子？”
　　谁知琏奕根本不把玉卿的越矩放在心上，淡然道：“无妨。也不必你多抄十遍，只要你抄完，为师便只带你一人去。”
　　“谢谢师尊！”玉卿心花怒放，忍不住上前两步走近琏奕，像是要扑上去抱住他似的。可毕竟有悯生星君在桌几另一边坐着，玉卿扫了眼凡真，硬是止住了动作，“唔……那、玉儿去抄书了。”
　　凡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琏奕笑了笑，朝行完礼的玉卿摆了摆手，“去吧，争取让你师尊带你出去玩啊。”
　　玉卿信心十足，“那是自然。”
　　待玉卿欢快的脚步走远，凡真终于问出了口，“为何将琼珠泪取出搁在玉儿身上？还有一颗呢？在你身上？你与他互通心意？难道你们师徒真就亲密到这份儿上了？”
　　琏奕云淡风轻地抿了口清茶，抬起手，不紧不慢地在自己脸前挥过。一条与玉卿那条相差无几的眉心坠赫然出现在琏奕的额上，那上面是一颗宛如万顷碧海凝成的珠子，明丽澄净，却隐隐有波涛涌动。
　　碧琼珠泪只显形了一会儿，随即便自行隐去了。
　　“不是互通。自始至终，只有我能知晓他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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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几乎废寝忘食的玉卿果然准时交上了六十遍《静心》。
　　“师尊！师尊！我抄完了！”
　　琏奕正站在书案后，拿着笔在那把新得的折扇上细细地画着什么，闻声，只是手上的笔稍稍一顿，再无其他动作了。
　　轩昂恭顺地侍立在侧，最为知书达理的他自然最适合在笔墨的事儿上伺候。
　　“小点声儿，没瞧见你师尊正忙着吗？”开口的是这三日一直赖在悟心山不走的悯生星君。说是要与云瑶一同出席繁花盛宴，干脆多留几日，其实他自己知道，就是为了悟心山的一口好茶罢了。
　　玉卿不理会他，拿着厚厚的一叠纸走向琏奕，“师尊，我抄好了——请师尊过目。”
　　琏奕像是没听到似的，头也不抬，继续专注着手上的事儿。
　　“小玉儿长这么大，是头一回这么认真吧？”一旁细细品茶的悯生星君还不忘调侃玉卿一番，“真不明白云瑶为何把你这个小闹腾鬼留在楚乐宫，要是我，定留下轩昂，寡言少语性子静，还煮的一手好茶。”
　　玉卿明显不服，却碍于聚精会神的师尊，不便出声反驳。
　　轩昂轻笑，忙拱手行礼道：“星君过奖……”
　　“不过是贪图轩昂手里的茶，开口要便是。”琏奕忽然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这话一出，凡真脸上的笑意就有些变样了。也许轩昂和玉儿一时还不明白，但他可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云瑶这分明就是见不得旁人数落他的小徒弟，即使是随口的玩笑也不行。故意这样直接戳穿他的意图，话里话外的，说他拐弯抹角不干脆，其实就是在维护玉儿这小子。云瑶骗不了他，毕竟他悯生也是自诩最了解云瑶的人啊。
　　“云瑶，有些话看破不说破，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琏奕漠然道：“究竟是谁没意思。”
　　凡真叼着茶盏直接笑出了声，“好好好，是我的错，怎么就嘴欠招惹了你的好徒儿呢。”
　　琏奕继续不动声色地画着，不再搭理他。
　　正在给琏奕调配颜料的轩昂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眼，清亮的眸子似有似无地看了看玉卿。
　　玉卿借着把抄好的书放在案上的机会，略略靠近了些，伸头过去，专注地望着师尊一笔一划绘出的夜空白鹤，心中不禁赞叹，这世上，估计只有师尊能绘此绝妙之作了。黑夜星河，白鹤凌空，云雾飘渺，清泉流动，栩栩如生，见者仿佛置身其中——在静谧的夜晚，泉声、风声、鹤唳虫鸣，意境极美。
　　看得出来，师尊这回的画作是下了些功夫的。只是——师尊从不会在自己的折扇上花什么心思，这回怎么……难道是送人的？能得云瑶天尊所绘之物，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儿？
　　最后在扇面上点下繁星，琏奕缓缓收了笔，侧目瞥见玉卿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画。
　　“如何？”
　　玉卿被突然钻入耳中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扭头正对上师尊那双艳丽无比的桃花目，“……好！当然好！师尊的画可是天下一绝……”滔滔不绝的夸赞还未吐出几句，玉卿便觉得鼻尖微微一凉，嘴也下意识地安静了。
　　琏奕将手上还未搁下的笔随手点到了玉卿的鼻尖上。
　　黑黑的一笔点在玉卿白皙的小脸儿上，虽是可笑，却好像更能突出玉卿的俏皮可爱。
　　凡真看到这一幕，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半点神君该有的矜持都没有。
　　相反，云瑶天尊那副冰山美人的模样似乎永远也不会变。
　　将用作恶作剧的笔递给轩昂，自始至终，琏奕都没有看玉卿一眼，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这要让不曾亲眼瞧见的人进来，怎么也不会把这幼稚的举动与高贵的云瑶天尊联系在一起。
　　琏奕挥手施了个小法术，扇子上的画便定了样儿，收起折扇，转身离开书案。
　　不明所以的玉卿赶忙叫住他，“师尊……”
　　琏奕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明日早起，别误了时辰。”
　　“……是！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