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清水浊流

13、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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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宓被禁卫军带走，季洵听说她被季延带了回去，还挨了板子，飞沉翠峦二人也各挨了二十大板，而赵惊月却挨了四十个板子，任凭季洵如何解释将《灵素帖》偷出来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心安殿的其他人都不知情也无用。

　　因为他是皇子，季忱心中太子的不二人选，他犯的错误，只能别人替他承担。

　　季洵的那二十个板子，打在了赵惊月身上。

　　身为皇子伴读却纵容皇子犯错，四十个板子挨下来，赵惊月一声不吭，甚至没去看季洵想要扶他的手，自己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

　　季洵来到惊月房间时，他正趴在床上闭目养神，这一顿打时是他十四年来受过的最毒的一顿，也是最刻骨铭心最莫名其妙的。

　　“惊月…”

　　听到季洵的声音，惊月连眼皮都不曾抬，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

　　静默片刻，季洵放下手中的伤药，离开了惊月的房间。

　　翠峦还飞沉的伤势不重，那执罚的禁卫军没太为难他们，但是使命的为难了惊月，谁都看得出来，惊月身上的四十板，足足抵了三人份，但无可奈何。

　　惊月太过出挑，惹得人人眼红那是最正常的事情。

　　翠峦伤势最轻，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彼时内监在卫宓房间里找到《灵素帖》时她正在后厨染红鸡蛋。

　　鸡蛋要放在凤仙花捣成的汁液里，约摸放上一两个时辰在水煮鸡蛋的时候才不会掉色，她还没来得及把染红了的鸡蛋放入锅里，就被带到前院挨了二十个板子。

　　冤还是翠峦冤。

　　她来到小厨房把罐子里的红鸡蛋都放进了锅里，锅里的水已经凉了，灶里的火也已经熄灭了，翠峦不顾身上的疼，蹲下·身又重新生了火，这鸡蛋，还得送去给殿下。

　　季洵盯着翠峦端来的那叠红鸡蛋，挥挥手，“拿回去吃了吧，念奴被带走了，这鸡蛋也没什么用了 。”

　　翠峦只得把红鸡蛋都端了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季。

　　季洵三个月不见了卫宓，皇宫里不见，回到书院，也还是不见。

　　卫澜在听说皇宫的事情之后回了弘王府，两兄妹再回到书院时，路上都落满了雪。

　　卫宓的身子骨弱，加上季延的责罚，一病就病了一月，所幸卫澜回了王府，有人照顾总比无人关心来得好很多。

　　季念巴不得卫宓出事，她觉得自打卫宓和卫澜两兄妹一进王府，父亲对他们的关心便少了很多，回王府的次数也递减不少，她认定这就是卫宓和卫澜的错。

　　季晏却是很喜欢卫宓。

　　他几次给卫宓送去了伤药，卫澜一并接下，却从未用过，他不想欠季晏一些小恩小惠，他日还得还，麻烦。

　　卫澜和卫宓抵达书院的时候，李汜亲自出门迎接。

　　李汜和季弘是好友，自然会很照顾卫澜两兄妹。

　　几人寒暄几句，李汜离开，卫澜送卫宓回了房间之后也离开。

　　季洵听闻卫宓回了书院，一早上坐立不安，韩听几次警告也是枉然，韩绛在一旁看着有个人挨的骂比自己还多，心底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慕凌云悄悄把头伸到韩绛后面，低声问道：“韩绛，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法事把你身上那股劲过渡到殿下身上了？”

　　韩绛啪的打了慕凌云一下，“闭嘴，小爷我是那种人吗？我看你是没挨够打!”

　　慕凌云缩回头耸耸肩，“切，挨打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自己数数，这三个月里你挨了多少次揍？你哥你爹混合双打都没把你打老实也是为难他们两个了。”

　　宋兮宸伸手拽拽慕凌云的衣襟，慕凌云头也不回的拍了宋宸兮一下，“干嘛？没看见我正和韩绛探讨人生嘛？”

　　“那你要不要和韩听探讨一下该如何责罚你们这些课上小动作不断的人？”

　　韩听的声音在慕凌云身后响起，慕凌云和韩绛二人浑身一阵，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季洵韩绛慕凌云你们三个人给我去外面蹲马步，不满两个时辰不许吃饭!”

　　韩听转过身，拿起案板上的戒尺，“谁敢磨蹭，这戒尺可不长眼。”

　　韩绛撇撇嘴施施然起身，绕到季洵面前推了推季洵，“季幼安，院首大人可不会不打你，走吧，一起罚站啊！”

　　三个祸害出去时候堂上的气氛又恢复了那股严正和整齐。

　　排排站的三个人看着学堂里无比高昂的氛围有些无语。

　　杀鸡儆猴的效果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奏效啊！

　　寒风刺骨，三人同时瑟缩了一下，随即大笑，正在讲课的韩听听到了三人的笑声，于是放下手中的书卷，朝着座下的学生道：“外面罚站的三人似乎很开心，这样，大家出去帮他们再开心开心，下午便不用来学堂了，各自温习各自的功课，过两日上有的学生就要结束学业离开书院进入官场了，允许你们前往学术堂观看。”

　　韩听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蹦了起来，宋兮宸首当其冲跑了出去，慕凌云三人还在纳闷怎么突然间吵闹了起来，人还没反应过来，慕凌云就被宋兮宸塞了一脖子的雪。

　　于是三人变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学生分成了两拨，开始往三人身上撒雪。

　　但季洵贵为皇子，这些学生哪怕都是官家子弟也断然不敢对季洵造次，于是乎两个时辰的打闹下来，韩绛和慕凌云几乎变成了雪人，而季洵身上却只有雪落下的痕迹。

　　两个时辰一到，季洵披着满肩的落雪，匆匆往卫宓房间方向赶去，他要去和卫宓道歉，要去看看她如何了？顺便问问她为什么三个月不来书院，甚至连封书信也没有。

　　季洵推开门的时候，卫宓正在清扫院子里的雪，雪下的不大，院中也就薄薄的一层，但卫宓知道季洵一定会来，这雪，就是扫给他看的。

　　“念奴……”

　　那人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肩头满是雪，卫宓别过眼，不去看季洵，嘴上却很轻快的道：“殿下来了？等我先把我这的雪扫干净，你要不先进屋，屋里有火盆，暖和些。”

　　见卫宓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季洵心口堵得慌，他走到卫宓身后，把身上的轻裘解了下来，盖在卫宓瘦弱的身子上，卫宓扫雪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

　　季洵来到屋里，看着一切如前的摆饰心底一阵荒凉，他的念奴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等到卫宓再进来时，季洵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卫宓解下身上的轻裘，盖到了季洵身上，季洵突然惊醒，连忙抓住了卫宓的手。

　　“念奴，别离开我。”

　　“殿下，念奴在这呢。”

　　季洵满眼的愧疚和委屈被卫宓看在眼里，她拍拍季洵的手背，“殿下，天气凉，你还是回屋吧，免得染了风寒。”

　　见卫宓不想提起前事，季洵也闭了嘴，但他总觉得他和卫宓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鸿沟，一道他看不见，但是卫宓却看得清清楚楚的鸿沟。

　　韩绛满身是雪的回到房间时，卫澜已经烧好了一盆火红的炭，他厚脸皮的蹭了过去，却也不问卫澜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坐在火盆边烤着火，耳边偶尔响起卫澜翻看书卷的声音，那声音隔一会出现一次，隔一会出现一次，韩绛感觉像是有只手在自己心上挠啊挠的，怪瘆得慌。

　　“清寒兄，翻页轻一些，我难受。”

　　卫澜偏过脸，看着韩绛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韩绛兄，你若是嫌难受，可以离开。”

　　“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要走？”

　　“这也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要轻一些？”

　　韩绛突然觉得卫澜说得有理，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他正要张嘴，门口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随即撑着红伞的韩声出现在了门前。

　　卫澜收了手中的书卷，看向韩声，韩声也看向卫澜，随即卫澜起身，两个人又并肩离开。

　　韩绛：…卧槽这俩人肯定有一腿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但是被我哥发现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可是真的好想跟上去看看!

　　于是韩绛轻手轻脚的跟了出去。

　　韩声比卫澜要高出一些，卫澜侧过脸看着韩声的侧脸，心觉这些官家子弟都是怎么长得，都还怪好看的。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韩声察觉到卫澜的视线，偏过头看着卫澜，卫澜脸上一烫，随即正过脸，“没什么，就是觉得无聊四下看看，在你脸上停住了而已。”

　　“哦。”

　　韩声不疑有他，两人继续往前走，跟在身后的韩绛扼腕，这句话深层的含义这个老哥怎么就不去揪揪看呢？

　　平日里自己插科打诨的一句话还能被他分析出好几种意思来，这么明显的“你长得真好看我舍不得移开眼”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韩绛撩了撩自己额前的碎发，“果然，我就是那般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等小爷我弱冠了，必定是汴京女眷的梦中情人暗恋对象。”

　　等他撩完，韩声和卫澜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一拍脑袋，“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奸情，不然这么神秘兮兮的做什么？”

　　韩绛想不明白，为什么韩声到了门口，一语不发，卫澜就能知道他来干嘛，然后也是一声不吭地就和韩声一起走了，这是默契，还是暗度陈仓

　　他韩绛今天一定要查清楚。

　　于是他凭着本能往前跑，顺势撞到了一个人。

　　头撞得生疼，韩绛捂头正要骂人，却被这人提溜起后领子拎了起来。

　　撞谁不好，撞自己老爹身上了。

　　韩听眯着眼，看着手里的韩绛，韩绛惊叹于一辈子舞文弄墨的老父亲居然有能把自己提溜起来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