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记》夜杀长安

3、第 3 章

　　“明天下午你们干嘛？回不回家？”回到教室，云星摊开书本，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们学校的学生从高二开始，一周就要上六天半，只有周末下午放半天假。
　　“不回去了，我得把衣服给洗一洗。”刘亮摇头，又一脸羡慕地开口，“你每天都能回家，就别拉仇恨了。”
　　除了云星住的稍微近，是走读生，其他三个都是住宿的。也就周日下午半天的假期。
　　“滚蛋~”云星哼笑一声，又问另外两个，“你们呢？”
　　“算了吧。”张文说，“我还想多背几页历史。”
　　“嘻嘻，好学生呀。”李凯勾上他肩膀，“那明天下午开黑你不要去了。”
　　“那是不可能的。”张文的视线还是没离开书本。
　　云星皱眉：“操，你们开黑不跟我说。”
　　李凯趴桌子上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开黑还是回家，二选一，看你自己。”
　　“我去你的！”想都不想，云星反问李凯：“你觉得这是选择题吗？”
　　张文捣了捣李凯胳膊，李凯恍然大悟，尴尬地笑了下，抽出书装模作样开始学习。

　　第二天中午放了学，云星他们一起往停车棚走。
　　云星打开锁，跨上自行车。
　　刘亮一把拽住车后座，“行啊，有自行车，以后就可以开凯迪拉克了。”
　　“起开。”云星脚用力一蹬，“有自行车下一步就是小摩托了，你已经被万恶的资本主义给腐化了。”
　　“好学生！”李凯啪啪啪鼓掌。
　　“行了。”云星一挥手，“我回家了，你们去开黑吧。有事微信联系。”
　　“拜拜了您那~”刘亮三指并在前额，站得笔直，笑嘻嘻地目送云星离去。

　　骑车中间要经过七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平均时间是七分钟，从学校到家一共要花35到40分钟，40分钟顶多了。
　　到达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云星一转车把，往右拐进了一条街道。
　　大中午的，日光明晃晃地照着柏油马路，使路上反射出一层漆黑的光，还有一股刺鼻的沥青味道。
　　云星屏住呼吸加紧了最后冲刺。
　　临街都是店面，一家挨着一家，大多是餐馆或者小商店之类的小型生意。
　　拐进去没多远是一家五金店，名字叫“常鑫五金店”。

　　骑到店门口，云星利落地下车，朝里面喊了一声：“老妈！”
　　里面乒乒乓乓的金属敲击声顿时停了下来。
　　一道白色的瘦高影子从里面几乎是冲了出来。
　　然后，影子停到他面前，站好。
　　是个很英气的女人，云星和她站在一起，虽然五官大部分不像，可是某些时候神态却是如出一辙，尤其是两道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黑亮的眼睛。
　　看到云星，女人伸开双臂，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云星的动作和她同步。
　　“儿子你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
　　不过云星身子一侧躲开了老妈的怀抱。
　　“妈你身上还有汽油味。”
　　“不好意思啦。”岳林挥挥手里的扳手，“刚在修东西。”
　　云星拽了下书包带，边往里走：“妈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岳林挑了下眉，“妈现在就去给你买。”
　　“妈你竟然没给你宝贝儿子准备好。”云星一脸“我是你亲生的吗？”
　　岳林哈哈一笑：“开玩笑，冰箱里都买好了。”
　　进了店里，浑身明显一爽。
　　“妈，云辰呢？”
　　“哦，他在楼上呢。”岳林拍拍他肩膀，“你就在这看着，我上去做饭了。”
　　“好滴！”云星比了个OK的手势。
　　岳林噔噔噔跑上楼。

　　云星坐到店里唯一一张小板凳上，把书包放桌子上。想了想，他又跑了出去。
　　刚挨到自行车把手，就被烫了下。
　　云星赶紧把自行车搬到店里。
　　重新坐到小板凳上，云星搓了搓被烫到的双手，觉得有些时候他智商会不在线。

　　刚摸到书包拉链，云星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掏出手机，连上耳机。
　　轻柔的音乐飘了出来，云星心里那股子燥稍微消下去了一点。

　　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选择文科到底对不对。
　　事实上数学他可以考满分，那些文科综合还有英语语文他都可以考高分。
　　但是每次考试，他都会故意做错很多题目，所以成绩也就处于中流。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至于原因，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神奇的是，老妈知道他的考试成绩，然而却一点也不着急。
　　别的父母基本上都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可能吧，毕竟他经常听那三个货吐槽他们爸妈又唠叨他们了。但他妈对他的成绩这件事一点儿也不着急。

　　大多数时候，云星会觉得很茫然，这种茫然来源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比如此刻。
　　茫然的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发呆。
　　云星的发呆持续到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他扭头去看，云辰抱着半个西瓜从楼上往下跑。
　　云辰今天穿了衬衫和卡其色短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圆眼镜。
　　这小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话越来越少，偏偏越来越喜欢倒腾身上穿的戴的。

　　“哥你回来了，妈让我给你拿的西瓜。”云辰看到云星，脸上露出个虚假的灿烂的笑容。
　　“得了吧，收起这一套。”云星撇撇嘴。
　　被识破后，云辰哼了声，把西瓜放到桌子上，用刀利落地分了切成几块。
　　“你小子怎么穿这样？”云星问。
　　“我穿这样怎么了？”云辰扫了眼云星身上的t恤短裤，悠悠地叹了口气。怎么同样的兄弟俩，他哥的审美和他是两个极端呢。
　　云星吸了口气：“算了，没怎么。”
　　就是太晃眼了。
　　接着他的发呆事业。
　　大中午的，没什么生意。路上偶尔经过一个人也是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云辰拍拍他，好奇道：“你不吃？”
　　“你少吃点，到时候吃坏肚子有你好受的。”
　　云辰嘻嘻一笑，不以为意。
　　他举着西瓜弯下腰凑到云星面前：“采访一下，准高三生，内心有什么想法。”
　　云星盯着他，眼珠又黑又亮。
　　云辰一顿，收起嬉皮笑脸：“咋了？”
　　“我就奇怪了。”云星打量起他这个亲弟弟，“都是咱妈的孩子，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云辰狠狠地抖了下肩膀:“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严肃了？”
　　“懒得理你。”

　　午饭在店里吃，有荤有素，都是他和云辰爱吃的。尤其是油闷大虾。
　　云星帮忙端菜端饭，云辰那小子盯着桌子上的菜直流口水。“妈，什么时候开饭。”
　　岳林还没应声，云星就开口回答他了：“等着，等咱妈弄好一块吃。”
　　云辰从板凳上站起来：“谁说的不搭理我的？”
　　云星看着云辰，深深吸了几口气，这小子是越来越皮了。
　　这时，岳林正好捧着汤锅下来，“儿子们，可以开饭了。”
　　云星庆幸他妈及时出现，否则铁定要好好“修理”云辰这皮孩子一顿。

　　“你们多吃点，尤其是你。”老妈给云星夹了一个大虾，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
　　“妈你也吃。”云星往嘴里大口扒白米饭。
　　岳林无奈地叹口气：“吃那么急干嘛？慢点吃，不着急。”
　　“我哪有。”云星从饭碗里抬起头，给了他妈一个灿烂的笑容。
　　“拿你没办法。”岳林摇头无奈地笑。
　　一边的云辰不乐意了：“妈你偏心。”
　　云星微笑看着云辰：“要不要大哥我偏心一下你。”
　　云辰举手投降：“不用了。”

　　吃到一半，手机开始震动。
　　刘亮他们发过来的消息。
　　——开黑走起，云星同学干嘛呢？
　　——不要羡慕嫉妒恨，要好好享受在家里时光。

　　云星微微一笑，点开拍照，对准桌子上的丰盛大餐，轻按拍照，然后发送。
　　后面是文字：老妈的爱心午餐。
　　群里立马炸了。
　　云星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继续享用老妈准备的爱心午餐。
　　深藏功与名。
　　吃完饭后云星再打开微信，消息显示99+，几乎全是表情包。
　　“嫉妒使我丑陋”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阿姨还需不需要儿子，贴心听话就是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那种”
　　云星笑到锤墙。
　　然后回消息：“不好意思，我妈已经有两个大宝贝了，不需要干儿子了呢。”
　　他们的回复整整齐齐：“你真骚！”

　　回到卧室，云辰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云星躺到床上，抱着手臂看着云辰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云辰忍不住了：“你睡你的觉，你盯着我干嘛？”
　　“我觉得你最近……非常非常奇怪。”云星露出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哦？我哪里奇怪了？”云辰的表情那就是“本大爷倒要看看你要和我玩什么把戏”。
　　云星站起来，在云辰身后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突然一停，指着云辰，信誓旦旦地开口：“我知道了，你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云辰的笔尖停住了。
　　他把椅子转过来，看着他哥，脸上的表情换成见了鬼似得：“你……怎么知道的。”

　　云星也愣住了，还真叫他猜对了？
　　说实话，他就是诈他一诈。谁能想到歪打正着呢？
　　“我就是，瞎猜的。”
　　云辰懊恼地转过去。
　　云星来了兴致：“唉，那女生谁啊？我认识不？你现在老妈知道不？”
　　云辰得了教训，打定主意做锯嘴葫芦，非但如此，还要做一尊雕塑，脸上不喜不怒，只安静看书学习。
　　又逗了他一会儿，见云辰始终不愿意开口，云星只得作罢。
　　末了，还不忘交代他：“你们还小，可别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云辰咬牙忍了又忍：“知道了。”
　　云星笑笑。
　　“逗你玩儿呢，知道你有分寸。”
　　又冲云辰眨眨眼：“放心，我不会告诉咱妈的。”
　　云辰看他半晌，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那我可谢谢你了，我亲爱的哥哥！”
　　云星耸耸肩：“不客气。”

　　在床上躺了有半个小时，云星起床收拾好书包，推着车子往外走。
　　一个钟头以后，他到达了首图。

　　首图不仅承担收藏图书的功能，还承担娱乐功能。
　　但这不意味着它跟个公园似得，是个人都能进来参观游览。
　　当初办阅览证时，云星省吃俭用半年才从牙缝里抠出来一张。到如今已经养了有四年多了。
　　从天文区借了本《时间简史》，走到大厅，另一个楼梯上下来一个人。
　　白白瘦瘦，戴着眼镜，脖子修长。
　　他穿着黑衬衫黑长裤黑色皮鞋，看起来像个成年人，白净的脸绷得紧紧的。
　　大热的天，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不愧是三九寒天的冰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