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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雄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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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y是什么名?
当众泥化他?
他宁愿被叫狒狒!
“我急需……”费均刚开口,又对上前、现上司雌雄双煞般的逼视,凝固半晌,只得道,“我会去。”
周围人都在欣喜,只有他又低头,把神情掩在格子间里,嘴唇翕动,应该是咒骂了句“Shift”。
临下班的钟点在丧事喜办的气氛里过去,男女同事们五点便都走了。费均既无高级时装要扮,也无美艳妆容要点,被安德烈一把薅走。
帮他搬上搬下,大提啤酒、聚餐食品,原来他这一下午竟是买这些去了。而费均累得头晕眼花,恨不能把那架自己送他的诺迪克健身器劈了当chai。
安德烈·阿克曼的家在滨海国际公寓的超高层。
这里的房子阳台延伸,客厅宽阔,设计只有灰、白、深绿三种色块。越过波浪般的围栏能一眼看到远海,到了晚上,着火般的游轮迤逦而过。
这是印在样板上的生活,仿佛这才叫“生活”。
公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完全背对着拥挤的窒息城镇。
费均帮他做了大半天本职工作,又得帮他搬运四大袋子东西。
罐头、熟食、沙拉、软饮,还有几瓶廉价的红酒和气泡香槟——这是糊弄职员用的,足够他们不明所以地迷醉了。
预订的粤式的糕点台在六点送达,安德烈在公寓四周点燃金箔的小蜡烛。
他很为自己富有效率的安排自豪,他觉得自己既有欧洲气派,又体贴中国风俗。
还兼有现代人的文明、精致,和艺术气质。
“Fey!”安德烈又大叫驴似的叫他,“帮我打开T+A牌音响,播放——”
他洪亮地一清嗓,高亢得像公鸡打鸣:“卡拉扬指挥版本的贝多芬的《第七号交响曲》第二乐章!”
费均背对着他,嘴皮子无声地动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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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左右,职员们陆续来了。
他们都十分拘谨,只敢靠在墙边闲聊;议论起这首曲子和指挥家,有人对这雄壮和高雅十分钦慕:“据说,卡拉扬只来过中国一次,就宣称再也不来了……多么大师风范啊!”
随后,就谈到“中国没有大师”,介绍西方音乐史,并发生了小小的争论。
但不论是正方还是反方,赞成方,还是反对方,他们都对自己十分满意。
这时,安德烈把大家招呼过来,笑容热烈:“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虽然叫《葬礼》。”
大家笑起来,被他风度翩翩地请了座。转身叫费均换一首爵士,他开始演讲:
夸赞一番,讽刺一番;沉重一会,再展望一会。把大家都聚到阳台上,对着大海好一顿举杯,cheers,cheers,cheers to the sea!
好了,自我感动完成了。大家都带着一副格外共情的神情,和彼此格外亲近起来。
气氛热烈了,安德烈不动声色地换DJ舞曲,搞起来!
费均一早就溜出人群核心,避而不谈。此刻溜达到酒鬼旁边,插着兜,无所事事地喝可乐。
“威士忌,那是野蛮人喝的东西……”安德烈急于摆脱审计部主管,回头看一眼,搭着她来到酒柜边。
他打开一瓶白标红纹的酒,带着神秘的微笑给她斟个杯底,“Cote-Rotie产区,La Mouline 1998年份,这个,才叫盛宴。”
他又倒了一杯,当着她的面,笑着递给费均。
审计主管瞥过去,忽然拨了拨头发,但仍事不关己地闲谈。
待到人都走了,费均留在这里。满地烛光残火,红酒杯空留口红,风吹荡着房间。
他的手机不见了,他想找到以尽快回“家”。
“先别走,”上司在后面说,“陪我聊一会。”
“聊什么?”
“聊什么?聊聊你喜欢什么。”安德烈笑道。
费均站在组合沙发中间,所有的疲惫都往眉心上涌。
他感到头脑发沉,心跳发闷,呼吸变重。
“我喜欢睡够十个小时。”他冷冷地说。
安德烈抬眉,看着他背对自己,但注意力却在他起了褶皱的衬衫、棱角的肩和腰线上,以及其他部位。
“你还在生气,”安德烈观察着他,“但我给你的待遇已经超过了你应得的。”
“提拔,任命,交际,奖金。”他开始不耐烦,“这都是我给你的,比审计部Aya、法务部Jimi给的多得多……嘿!回头看着我。”
他眼看着这位下属兼助理兼司机兼陪酒兼杂耍,“私人银行部最需要的是人脉,和专业团队——也就是说,你需要我的人脉——和专业团队。”
“我是为了考验你,深入地了解你。”
“你要学会和我这样的阶层打好关系。”
“所以,我们得了解彼此,建立起感情关系……”安德烈强调,“友谊。”
他伸出穿着黑袜和狭长皮鞋的脚,将茶几用力一挪,沉重的撕裂声正好合上提琴音,酒瓶摔碎。
“我喜欢你。”他自言自语,渐渐变了神色,“你选的音乐很好,卡拉扬指挥的贝多芬交响曲……多么德国啊!你了解我们吗?”
费均看到他眼中异样的光,瞬间就想离开。
但他忽然看清了安德烈的裤兜里有两个手机,其中一个耳机孔有明显磨损——是他的。
就这一走神,他已经从沙发扶手上迈过来,舞步似的,把他堵在长沙发和倾斜的茶几中间,脸上有暧昧的微笑:“我们有潜力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懂我的兴趣,安德烈心想。
近距离之下,让他激动得喘不上气。
“卡拉扬是个贵族。他太有气势了:那种宫廷辉煌,天体迫近,崇高,欢乐,高傲的深沉。”安德烈说,“你还喜欢什么?我很想了解你,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有一个智慧的头脑,比我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聪明。告诉我。你的虹膜为什么是灰绿色的?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
费均心想,这傻逼听得太少。
任何一个自大狂、势利眼、民族主义者、白日梦想家……都喜欢赞美这曲子最表面的浪漫和英雄主义。
他皱着眉,向下伸手想拿回手机,却被他一把攥住。
安德烈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喉咙里的笑声像磨出来的,像是喘息。
“你有欧洲的血统吗?父亲,还是母亲?也许你有个灰色眼睛的斯拉夫人母亲,祝福着生下了你……”
费均突然间非常突兀又用力地推开了他。
安德烈踉跄后退,半惊奇半过瘾地“嗯?”了一声:
“你想被辞退吗?”
第一次遇到费均时,他的性/欲就变成了未完成式。
在公司的电梯里,他近距离看着一个陌生男性的苍白侧脸,鼻骨下的睫毛,像雪山的阴影。那造物的骨感,如同《尼伯龙根之歌》的低声发音。
他很多次地遇见他,但他不属于自己。每一次微妙的交际,都增加了那种紧张的性/感。
安德烈经常幻想会议室。他爱把椅子后靠翘起腿,人少还把脚架到桌沿上,那是因为,他能故作漫不经心地扫视。
他的头发很黑,完全梳到脑后,鬓角和发线犹如刀裁;又很密,总在眉上留几绺。
从椅背上拿起西装,披在身上擦出奢华的声响。
在茶水间闲聊,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工作;在会堂的讲座里轻声说笑,一起上厕所时隐秘的打量。在他开车时盯着他,在他睡觉时偷拍。
今天上午,他一时冲动说了那句性/骚/扰的话,没有得到回答。
但他默认他会好好打理自己。
那幻想中的胸腹冷白平滑,胯骨往下,硬硬的短茬黑中发青,有种湖光山色的性/感。
“你就算告我,也没有证据。”安德烈对他说。
他冲动完了,立刻便准备下手,绝不留给他收集证据的时间。
他不了解费均的性格,也不屑知道,他是如此的傲慢——想借着酒会把他留下,还偷偷翻过费均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里面没有录音设备。
以防万一,他直接拿走了费均的手机,并且不觉得有丝毫不妥。
“如果你得罪我了,你去哪个公司都要小心点。”安德烈摊牌,“我跟人事部的关系也很好。对了,你的暂住证需要工作签注吧?一次半年,上次的到现在只有两个月了。”
“没有工作,你能去哪?”
费均定定地看着他。
那双色泽柔和的眸子让他呼吸急促了下,一步步接近他,把他压向沙发,费均反手撑在沙发顶部,腰身后倾,这样的反应让阿克曼的裤/裆都紧绷了。
“Feynman,”安德烈柔声说,“I’m your superior. (我是你的上级)”
直到紧贴到他身前,他能单臂拢住那把薄而韧的腰身。他的声音完全嘶哑了,像炎热扭曲的空气,剧烈的热度让他睁不开眼:“这一次,我们也能合作得很完美……”
费均反手抓住沙发靠背后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