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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萧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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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萧灵——别有洞天的水晶宫以及水晶宫的隐秘。(三)
彼时年幼,我也怕黑。爹爹便吩咐点亮房里蜡烛,通宵不灭。
后来,我一个人抱着腿缩在屋子角落里,在黑暗里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子哑了,眼泪干了,我便不哭了,一个人愣愣地坐着,或许外面日升复又落,霞光去又还,当阳光普照大地,我已接受,在这个依旧春风如熏的天下,河山依旧壮丽,天地依然无尽,然而人海茫茫,终于只留了我一个。
“喂,”黑色的房梁上倒挂下一个小人儿,挤眉弄眼地对我说:“我叫枭,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的嗓子沙哑,脑中突然白茫茫一片,爹那时点亮的蜡烛,终于再也照亮不了,我的世界,于是“啪”地一下,终究灭了……
“……我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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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兵器一接,我只觉得双手虎口一阵一阵发麻。那把乌沉沉的偃月刀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竟似比纯铜的还要沉些。
殿主的小眼睛凶光四射:“臭娘们,有心放你一马,你还不知好歹!”
偃月刀力道一沉,几乎就要磕在我脑门上,虎口裂开,湿热的血开始迸出来。我一咬牙,手腕一转,分向两边拉去,双钩回扣,恰把刀扣在双钩内,我身子一矮,旋地一招“老树缠根”,偃月刀被双钩扣在原处无法动弹,如果不是抽刀回去,则就会被我全身力道带着一起旋;如果抽刀则注定挨我一脚。
我心里算定他会抽刀同时起身,这一“老树缠根”其实是个变招,不会横过去,只是迈前一步,然后用双钩使出“还君明珠”,那时他在空,我在地,他必死无疑。
招一出,果然,他抽刀,眼见这一腿就要踢到,他居然不躲不闪,我正在诧异,却见一掌对着我小腿凌空而降。我心里一跳,活生生把踢出去的腿定住,右钩拧着偃月刀,左手钩从侧急削过来。
“当——”殿主长刀一挑,长刀向上,我挂在他刀上的右手钩险些握不住要飞脱出去,他刀柄下压,正好拦着我左手钩。这么一个变故,他掌势微缓,却依然对着我小腿落下,我一惊,若被他打中就算不残也是骨折,也不顾得什么破绽不破绽的,就地一滚,“咣——”一声刀落石板,恰好砸在我脑袋边上,被我堪堪避开。
交手不过四五个回合,我一下惧意大增,这水晶殿主大刀使来,招式严谨,滴水不漏,一开一合都是稳如停岳,我一落滚,也不见追杀少数,横刀守户,不趁人之危,颇有宗师风范。
我沉声,道:“你之前在外面那熊样,是装的!?”
殿主一抖长刀,道:“你还有什么本事,尽数使出来!”
虎口上的血沾在手上,握在长钩柄上,一股极淡极淡的血腥气。火炬光动影移,我握着长钩不自然地微微有些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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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总说,我练武,杀气太重,加之又是纯阳的内力修为,就好比刚极易断,难及大成。
老头子又说,真的与高手对上手,只能一上手就与其争个高下,一旦形成拉锯,我则再无胜算。
我便问他,什么样的人算是高手?
老头子就说:“你攻来看看。”我也就是最得意的一招“还君明珠”冷不丁突袭上去,老头子烟杆子一压,我的长钩就仿佛被一座山压着一般,我用力想抽回来,却见那大烟杆子一转,活生生夺了我一把长钩去。
我当下骇然。
“呵呵,”老头子说,“看到没,像我这样,能在起手十招内落败你的,就是高手。”
我又有些不屑,道,我的招数都是你教的,你当然能制我先机。我再怎么不堪,也不会撑不过十招。
老头子把长钩换给我,叹了口气,道:“小丫头忒是张狂了,若是天门教没败落,你这点功夫最多在教内当个打杂的。”
我则讥笑道,败都败了,还能炫耀些什么?
老头子哼道:“你也别太得意,虽说天门教与武林联盟的争斗让高手损伤殆尽,不过江湖上能称地上高手人,也不会在百人以下。只不过大多隐形埋名罢了。这血雨腥风的江湖,若不是高处不胜寒,便是人为刀俎尔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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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一腾,脚尖正借力在偃月刀刀背上,殿主的长刀一沉,我借力一跃,向高飘去。身子倒悬,脚蹬在石壁顶上,手里双钩交错,对着那猪头脑袋顶上劈下去。
那猪头殿主一吓,想闪身让开却哪里来得及,我凌厉的下落之势已老,双钩十字,他匆忙举刀一架,“锵——”两个兵器同时迸出火星。我轻喝一声,压着全身重量按下去,他撑不住力道,长刀不力,两柄长钩顿时钩入他两肩,我甚至都感觉到长钩和他锁骨之间的摩擦。
一招得中,我一喜,冷不丁却见他长刀回转,绞我双钩,我左手不稳,一柄长钩顿时脱手,心下就是一惊,于是连忙紧紧握住右钩,接力其上,向后飘去。
“咔……”轻轻一声裂响,是那猪头殿主的左锁骨裂开了。
“你……你是大哭楼的人??”殿主惊道。
我刚一落地,恰落在他背后,立足一稳,右手单钩一记“还君明珠”。殿主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寒光一过,单钩一钩扎入他左眼。
头上一阵凌厉的掌风,正对着我天灵盖,我大惊,一撇眼,却见他的右掌在我头顶已经活生生定住了。
掌风未至而掌已停,若着一掌真的落下来,我现在肯定已经脑袋开花。
我一呆,左手却是一掌打在他胸口灵虚穴。
“嗯……”殿主闷哼一声,一下倒在地上。
我有点奇怪他为什么掌下留情,不过,我赢了。
我慢慢直立起来,拣起另一把长钩,从袖中拿出一块手绢,擦拭上面的血渍:“殿主,多谢承让。”
殿主直勾勾地看着我,唇一动,顿时吐出两口鲜血:“你……你是谁?是大哭楼的吗?难……难道大哭楼还没倒?”
我擦着长钩,并不回答,只冷冷道:“你是魔教的人?”
天门教的人都自称是圣教,从来都只有武林联盟的人,称其为魔教,他一呆,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分明是……”
我瞟了眼在一旁依然有点目瞪口呆的花小妖,想封那殿主的口,却听他已经说了出来:“……分明是大哭楼无影阁的功夫,是谁!!是谁教你的功夫!!”
大哭楼本是天门教教习武功,培育杀手的地方,一共有七个阁,长短兵器,蛊毒暗器,则人不同授以最适,无影阁是专门培养暗杀的地方,老头子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这猪头殿主居然能报出无影阁的名号,定是魔教余孽无疑了。
我心念一转,已有了计较,便道:“我不是魔教的人,但他是。”我伸手招来花小妖,拍拍他的肩,花小妖又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立刻负手道:“我爹娘都是天门教的人,我娘是天门教七香祭司,你是何人?”
殿主看着花小妖,良久,小小的眼睛突然涨出很多水光来:“在……在下水晶殿司閸,任海潮,见过祭司大人。”
“司閸???司閸是什么?”花小妖问道,却见那猪头殿主撑着爬起来,我心里警惕他突然发招,不着痕迹地移了两步,踩在那柄偃月刀上。
却见那殿主蹒跚着向里走,我与花小妖对视一眼,跟着那殿主也慢慢过去。
走道尽头是面石墙,那殿主从脖子上解下一块金子模样的六角形小块,恰好可以嵌在石墙上,然后他用力一扭,顿时,石墙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仿佛幻境一般。
香雾缭缭,佛烟萦绕,一口青铜大鼎上满是残香余烬,大鼎后,是一排排的乌木制的灵牌,一排一列地归放地整整齐齐,一直排列到很高的黑暗里面去,灵牌上面均用金漆写着“天门**代圣主***”,两侧放着两架烛台,其上烛火晃动,映着乌木如夜,金字如阳,烟雾飘渺间,却仿佛那些金色的字都在浮动着,一片明黄金字,却在这个阴湿黑暗的地洞里,有种不知是庄严还是诡异的肃穆感。
这里是,魔教历代的教主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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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花小妖被面前一幕惊呆了,这般隐秘的地下回廊,藏匿在洞庭湖地不见世的秘密,历代魔教教主的灵牌,一行行看下来,最后一个是“天门六十二代圣主君望阳”,然后是一个空的乌木灵牌,也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题金字的灵牌。
天门教第六十三代教主,君残雪。
我看着空空的乌木灵牌,有些发愣。
“嗯……”一声闷哼,我感觉脖子上被喷上什么湿热的东西,我一惊,回钩急挑。
“嘶——”衣服撕烂的声音。
那个丑陋的殿主正举着一把短短匕首,只剩了一只的小眼睛瞪地圆圆的,嘴边全是鲜血,胸前也被我的长钩拉开一道骇人的口子。
花小妖回头惊叫一声:“他要偷袭?!?!?”
“当——”匕首落地,那殿主缓缓倒在地上,他肥硕的身躯一让,便露出唐岚一张神色复杂的脸。
唐岚伸手要去拔插在殿主的背后的那把短短的精钢刺,我一把拉住他道:“留口气,我还想问他话。”我抬眼看着唐岚:“你怎么来了?”
唐岚神色间还是那无赖又泼皮的样儿,道:“留他们三人好生培养感情,我听地花小妖还是你尖叫了几声,便过来看看。”
花小妖上前愤愤地踢了一脚那殿主,恨声道:“还搞偷袭,好不要脸!!”
殿主脸色已然白地不似人色,苦笑道:“老夫我……镇守此地二十余载,也终究是辜负了教主重托。”
唐岚轻笑一声:“武功再高,也怕小刀!穿得再铞,一砖摞倒!死我手上你也不亏。我叫唐岚,回头你跟阎王报道时他肯定特别照顾你。”
殿主有些恍然:“唐岚……唐门的人么?啊,你们该不是什么武林大会整出来要去……去西母之地的?嘿嘿……真是虎落平阳……天门教若有当年一分实力尚存,岂容、容你等跳梁小丑……”他说着,一口气上不来,苍白的脸又憋地青紫。
我蹲下来,单手盖在他气海上,输了段真气过去,殿主一口气缓过来,却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我沉声问道:“西母之地?是昆仑吗?你知道多少?”
殿主一只小眼睛看着我,脸上肥肉抽了抽,居然咧嘴笑了:“像……果然像……简直一模一样……”他已然满面血污,笑起来时,被我刺瞎的右眼翻出好些白肉来,十分恶心。
我皱了皱眉头,听唐岚喝道:“问你呢,你都知道什么!?再不说信不信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主咧地更开了:“嘿嘿……你们去了又如何?去了也是有去无回,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何况我天门一教泱泱几百年……教主在天之灵,定叫你们不得好死!!”他面目狰狞,说得咬牙切齿,在这阴森森的灵堂里,仿佛厉鬼一般。
花小妖似乎有些害怕,躲到了唐岚身后。那殿主却对他道:“小娃儿,你真的是七香祭司的儿子吗?你爹爹是谁?你怎么……”
花小妖更是害怕,直往唐岚袍子里钻。我皱了皱眉头,对唐岚道:“你带着花小妖四处看看这灵堂,我来问他。”
唐岚正要开口,花小妖却道:“太好了!!小灵你记得问完了结果了他!”说着,连拉带扯把唐岚拖到灵堂后面去了。
“我师父是大哭楼出来的暗杀,”我待二人走远,低声对那殿主道:“早先似乎和另几个人有个杀名,叫‘黑心二十三杀’,你可知道?”
不想,那殿主居然一口血吐我脸上,恨声道:“死丫头片子还想骗我几何?你分明是一身大无罡的内力,还有你这张脸!!你……你……”
他一口气又上不来,我忙又输了段真气给他,好不容易他缓过来,却面色如金,呼吸如线,说不出话来。
我想了想,便道:“看你也快死了,念你对天门教也算忠心,还有什么心愿,一并说了吧,能不能办成,就看造化了。”
他看了看我,小小的眼睛眨了眨,火光之下,一色水光一闪。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那个空空的灵牌,心里一怔,转头对他点点,道:“好吧,你安心去吧。”
他眼里似乎有了点点笑意,目光下移,看着胸前,然后头一垂,去了。
一滴掺着血的眼泪从他的面颊下落下来,烛火之下,反射着璀璨瑰丽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越写越觉得,这个殿主这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