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君芷锍

22、22. 萧灵

　　22. 萧灵——别有洞天的水晶宫以及水晶宫的隐秘。（二）

　　这一路居然全是极陡的下坡，李全睿奇道：“再这么走下去，不是要一路走到湖底去么？”

　　的确，一路下来，越走越阴森，花小妖开始还乐呵呵地一边走一边闹，现在也只敢贴着魏长倾，大气也不敢出。我等五人举了两只火把，越往里走地道内湿气越重，火把的亮光被水汽逼在极小的范围内，只能看见面前五步远的距离，望前一看，仿佛是一团无底的漆黑，要直直通到地狱去。

　　魏长倾也犹豫道：“不会是有诈吧？”

　　话音还没落，光线所及，前方居然分出一左一右两个岔路口。唐岚讶异地说：“不会吧！我们被那只猪耍了？”

　　我也暗暗称奇，却听花小妖道：“看！旁边墙上好像写了什么！”

　　李全睿听闻，举着火把一映。原本我们走的地道，脚上是平板石块，就是岳阳常见的灰白色石料，两面和头顶的壁上是石材的碎片铺填的，而这岔口前的两壁却是用平整的石材铺砌的，两边的墙面上分别画着盘踞着的红色的龙。说是红色的，其实就是用红色颜料画成的龙，长须细鳞，身体盘踞在一起，头却高高抬着，张开大嘴里吐着一颗似乎是在燃烧着的珠子。

　　火龙吐珠？我依稀记得似乎在老头子那一屋子书里见到过这样的图案，火龙又称苍龙，原是东方七宿称苍龙，心宿有星三颗，其主星又称鹑火、大火，故称。《汉书》曰：“东宫苍龙房心，心为火，故曰龙火也。”龙珠就是火龙的修行之结晶，据说是三百年结珠，三千年燃火，三万年则再无物可降，归为神兽。

　　再仔细一看，这两条火龙猛一看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却有差别，左手边壁上是的龙双目血红，几欲眦眶而出，右手边上的龙却是双目紧闭的。地道中阴冷黑暗，这两龙又画地栩栩如生，仿佛真要朝我五人扑来一般。

　　“……还能真有龙不成？”李全睿看着图案，喃喃道。“这个……该是左边还是右边？”

　　我率先走了出去，道：“左边！”

　　其余几人顿了一下，也跟着我走了左边。

　　“小妖，别愣着，跟上来。”

　　有下了十来阶，突然灌来一阵寒风，两个火把闪动几下，其中一个被吹灭了。火把本是缠着蘸着火油的布条，很难吹灭，但是那风中潮气极大，竟然把一只火把也吹灭了。

　　唐岚打了个哆嗦，道：“好邪门！”

　　我也隐隐觉得不太对，这地道里，哪里会吹来风？更何况还是从下往上吹？

　　魏长倾手上的火把借了另一支的火，又燃起来，进了左边的地道后，左右的壁面就都是用石板拼接的，火光一印，灰蒙蒙地发着淡光。

　　再走数步，地道开始变窄，渐渐地，原本两人可以并行，变成了只能一人可过的大小。

　　我们调整了一下顺序，李全睿走前，我跟在后面，小妖在中间，然后是唐岚，魏长倾在最末。

　　又往前走，地道却像一个锥形，越走越窄，连侧身都无法行走。

　　“不行，走不动了！”李全睿在前面道，他身材高大，已经完全挤在两壁之间了。

　　夹缝中又是一阵冷风，这一下，如冬日里的寒风夹雪，吹地人脸如刀割，两个火把顿时都灭了。

　　地道里一片幽黑。却听，花小妖突然道：“炎龙途末，归陉五行，取以坤北，溯方为道！”

　　我心里一紧，“炎龙途末”，我似乎好像也看过。

　　我道：“坤北，应该是我们右边！大家找找，肯定还有密道！”

　　“啊！在这里！”魏长倾叫了一声。我们几个退了几步，却见魏长倾右手边的石板可以推开，我心里也是跳，那石板只有二尺见方，若是花小妖还能爬进去，却不足让一个身量长足的人进去。

　　石板推开，却不是一个通道，火把一照，却见是石板下又是一块石板，上面浮雕着一个龙形的图案。但是，却不是火龙吐珠。

　　花小妖看了一眼，就缩到魏长倾脚边，小声地道：“我……我不想下去了，我上去等你们可好？”

　　我脸一沉，提着花小妖的领子把他揪过来，道：“快说，‘溯方’在哪里！？”

　　花小妖弱弱地说：“小灵，我们别去了，可能危险。”

　　我道：“你快说！”

　　花小妖还想说什么，看着我沉着的脸又有点怕我，吞了吞口水，伸手去按了一下那浮雕龙的左前爪。

　　“哄——”对面左边石壁缓缓打开，又一是条黑幽幽的地道。

　　花小妖喃喃地道：“阳火属南，阴火属北，死定了……”

　　李全睿持着火把，灯火一照，地道内是陡陡的下坡斜面：“萧灵，”灯火映在李全睿的脸上结成一脸凝重，“这个水晶殿恐怕不简单。”

　　的确，水晶殿只能算一个很小很小的门派，江湖上这样的小门小派多如牛毛，很多地痞流氓也能聚在一起称为一个什么门派，这样的小门派大多占据地方，没有什么太长的历史，也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号，甚至可以没有独门的武功。而一个人少财薄的小门派哪里会建出这等精密的机关地道？

　　水晶殿的地下，到底埋着什么？

　　我们顺着地道慢慢前行，所有人都打起了十分警惕，脚下速度也慢许多。我道：“花小妖，你是不是识得地道里的路？”

　　花小妖的声音答：“我……我不识得，这些是机关术，书上说是战国时一个墨家的高人流传下来的。我也认不全。”

　　墨家？他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映像，那火龙吐珠的图案确实是在墨家的书里看见过，当时我选择了左边睁开眼睛的龙，就是因为当时书上的龙似乎不是闭眼的。

　　“二爹爹，这里是多少步？”花小妖突然发问。“刚才答小灵的话，没数……”

　　“二十四步。”

　　说道“四”这个字，走在最前面的李全睿一声轻呼，三根短箭分别从左右和头顶上无声无息地刺来，李全睿本无防备，匆忙一退，贴在了唐岚身上，胸前的衣服正好被从上刺来的短箭刺穿，好险！

　　“退开！”花小妖惊叫出来，却哪里用他叫，几人一惊之下都是各自向后跃，但是大家轻功本领有强有弱，魏长倾提着花小妖只跃开四阶，我向后一跃正撞倒他们，唐岚轻功不弱，站地比我们前却也同我们倒在一起，李全睿站在最前，落在我们下两阶的地方。

　　花小妖揉着屁股站起来，道：“五为大火，五五二十五，正是龙威。”

　　我道：“你知道怎么不早说！”

　　花小妖很委屈：“三为阳数，五为大火，可是十五步的时候都没有事啊！小心，这该是龙须，应该不只三支才对。”

　　魏长倾道：“你们让开，我来。”他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走到最前来。是了，魏长倾本该是使长鞭的吧，那日他上擂台用的也是鞭子，他常配着裂云宝刀，可若真算起来，恐怕还是鞭法更精纯些。

　　“啪！”乌钢的鞭子击在脚下的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等了片刻，却不见动静。

　　唐岚犹豫地道：“年久失修？”

　　魏长倾也很怀疑，正抬起鞭子要再抽一次，却突然，一排排短箭从四面石壁上胡乱射来，“叮叮哐哐”落在石板上，有些还把石板凿出个小坑。

　　这一下，几人均是感觉一阵后怕，若非花小妖略微识得这等机关术，此时我们哪里还有命在？这短箭不是一触即发，而是有个延迟，若是一个人独自入内，一跃的距离根本跳不开这个箭阵。而这个机关术虽然简单，精巧就精巧在这个延迟的时间上。

　　魏长倾的长鞭有一丈二长，三个鞭长才算过了箭阵。

　　花小妖一边走，一边数着短箭的数目，走过后他也数完了，只看他一僵，抬眼看我，眼里尽是恐慌：“天罡之数！快跑！”

　　李全睿愣了一下：“前面不会还有机关么？”他说话间，几人都越过他跑了出去，唐岚轻功最好，已经冲到一丈之前。

　　我叫道：“听小妖的，快跑！”

　　耳边穿来轻微的“轰轰”之声，我微微变色：“快跑！后面有滚石！！”

　　自拐到这个地道来，原本的石阶边成了斜坡，我就隐隐觉得不安，果然，是滚石。

　　“哎呦——小灵——！！”身后传来花小妖的呼喊，我回头一看，花小妖没练过轻功，众人慌忙逃命之间，他脚下不稳已经摔在地上。而滚石之声却越滚越近。我一咬牙，转身回去，提起花小妖后领，我的轻功本来也及唐岚等人，所以才落在后面听见花小妖呼叫，这时手上再提一个人，速度更慢，两耳只听得滚石“轰隆”的声音，间或还有些碎石从上落下，我暗暗悔道：难道我这一条命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

　　身后大石已然逼近，我一咬牙，狠命把花小妖往前一甩，吼道：“快跑！”自己却定在原地，转过身来，气沉丹田，运起全身之力，对着滚石全力一推。滚石有几乎一人大小，夹杂滚落之势，我本无生念，只想阻上它一阻，多谢时间留给同伴，双掌击去，对冲之力传来，让我两条手臂一麻，那石块居然定住了！我定神一看，石上除我一外还有一对肉掌！竟是李全睿。他手臂上的衣衫依然全部被肌肉鼓起，对我一笑，道：“你也忒托大了。”他说话来，一脸的大汗，这石头的力道却原来是被他接去大半。“你顶一下，我把这石头定住。”他说着，撤开双手。

　　这石头已无下落之势，我独力撑着依然觉得十分吃力，却见李全睿双掌彻开的地方全是鲜血，我一惊道：“李全睿你受伤了？！”他却恍若不闻，提起妙秋刀来对着大石底部全力砸去，火光四射，那石头本非顽石，顿时出现一道痕迹来，李全睿又补两刀，然后拣起扔在一旁的火把，把石头撑住。虽然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不过总算可以撑些时候。

　　我也松了口气，对他笑笑：“多谢你了。”

　　他也一笑，还待说什么，前面又传来小妖的声音：“小灵！快跑！龙威逞三，还有两个！”

　　我一僵，细耳一听果然还有“轰轰”的声音，声音更加沉闷，想来石块该是更大，不是，是大很多。

　　我与李全睿脸都微微变色，一块石头尚且如此吃力，更何况是三块？只是现如今哪里容得我们多想，各自展开轻功向前飞奔，花小妖被魏长倾提在手里，速度不比魏长倾一个人，倒也不算太慢。

　　向下奔出十来丈远，听得一声大响，正是后来的一块与先前的一块撞在一起，一些小碎石纷纷滚下，原先那块石头也松动起来，一起落下，不过速度倒是一缓。我们又冲出一段距离，身后的巨石又近在咫尺了。

　　地道前方突然一敞，这地道的尽头却是一个葫芦形的宽敞空间。一踏出地道就是一陷，这个葫芦形的空间却是有半膝高的水。我还来不及多想，手臂一紧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到一边，身后一阵风刮，那大石就贴着我的后背呼啸儿过，带着的气流刮在我脸上生疼，我被那只手拉进一个胸膛，李全睿一个回身，把我护在他和墙壁之间，“哄！！！哄——哄！！！！”三声巨响，那些石块砸在葫芦形的底部，发出一声声惊心的碎裂声，刹那间，碎石飞溅。

　　漆黑的空间，顿时安静了下来，李全睿胸口起伏了数下，慢慢和我拉开距离。离开他怀抱的温度，我有一丝恍惚，那样的温暖似乎似曾相识，却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我出声道：“你们有事吗？”

　　魏长倾的声音道：“我和小妖没事，李全睿和唐岚呢？”

　　李全睿道：“我也还好，唐人皮？”

　　“啊！这里通道被那三个石头堵了！”却是唐岚的声音，我听到后舒了口气，没事就好。

　　“龙威未平，又起龙怒，”花小妖道，“这么说，这个通道本该是生门，生门被堵了，那就只剩……”他话没说完，我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几人脸色看不清楚，我笑了笑：“只有有路走就行，小妖死门在哪里？”

　　花小妖嚅嚅地小声说：“……小灵……”声音中已经有些祈求的意思。

　　我又笑了笑，道：“不怕，只要有路在，死路也会走成活路的。”

　　花小妖哼哼了两声，小声道：“罹祸衍道，生两偏翼，戊土归盾，阳火去赓。”他这两句极是晦涩，我猛一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睛已经适应此间黑暗，就见花小妖小心翼翼走到地道口前，单手掐算，走起乾坤步来。他走步的样子极是难看，就像抽风的病人一般，还有些摇晃不稳，却走得极快，最后在葫芦底偏左的地方站稳，道：“小灵，你站在对称的右边，同时用力推。”

　　我点点头，怕花小妖力气不够，还让李全睿帮他一同推。

　　“哗啦啦——”两边同时推出一道窄窄的通道，两个通道内同时涌出许多水来，使得原来过膝盖的水立刻涨到大腿。

　　“该走哪边？”我问道。

　　“恩，我也不知，这个死门是两翼化形，左右对称，只能乱猜了。”花小妖答道。

　　“这边！”唐岚站在左边的地道旁，肯定地说：“这边水里有血气！！”

　　幸好窄道内是平路，如果再是下坡，估计水要漫到胸口了。越往里走，血腥味儿慢慢重了起来，等走出窄道已经腥到令人作呕。

　　一出窄道，就是很大一片浅浅的水洼，水波映在四面墙壁上，反射着光线，居然很是明亮，借着光线，可是看见，这里的水居然是浅浅的红色，血的颜色。

　　李全睿低声道：“抬头看。”我一抬头，看见这里空间居然很大，非常上面的地方有一点强烈的光线，只听李全睿道：“那里，该是地面，直通下来的，南宫赐应该也是从那里被抛下来的。”我心里有点心惊，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也残废。猛然心里又是一跳，叫道：“大家聚到一起！！那个什么神龙应该就在这里！！”

　　“不用了！你们过来看！”不远处传来唐岚的声音。

　　寻声过去，模糊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横在水洼之上，水纹映照之下，鳞片青幽幽地发着阴森的光，一条红色的信子吐出来，耷拉在水上。我心里一惊，再一看，确实一条死蛇。

　　这蛇长得极大，躯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盘缩起来，看不出有多长，一身老鳞看着看一个个小盾牌一样。

　　蛇身上有两个恐怖的伤口，最深的那个裂在七寸上，看来是这个伤口要了它的命，这老蛇似乎新死不久，伤口半泡在水里还没凝结。

　　唐岚绕着这蛇四处查看，嘴里啧啧称奇：“嘿嘿，这蛇肯定是从西域弄来的，无毒，但是残忍阴毒，西域人管这种蛇叫‘库撒拉’，年年祭司膜拜，简直把它当成了神……哎呦，难怪这蛇在这里跑不走，你来看，这蛇的尾巴被铁链穿过钉在这里……”

　　他还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我却没理，走到那蛇的蛇头前，那蛇头十分居大，几乎有一人大小，蛇的牙露在外面，白森森的十分吓人。我沉默不语，伸手提着蛇眼上扎的一个褐色的凸起，一用起，“哗——”，虽然挂着黄的红的许多粘液碎物，依然可以分辨：一支树枝。

　　“这……这……”一旁的魏长倾惊地说不出话来，“这是南宫赐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