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君芷锍

19、19. 萧灵

　　19. 萧灵——氤氲起，你不会看见我的眼神。

　　“啪——”藤条一声脆响。花小妖又是一声哭叫。我低沉着脸，道：“说了多少次，下盘沉下去！你这样子站都站不稳！”

　　花小妖眼里水光闪闪的，小嘴抿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

　　我冷笑了一下，道：“装可怜对我没有用，重来！”

　　“哇啊啊~~~~”花小妖一下子大哭起来，“我不要！！我才不要学武！！我才不要你来教我！！我要我二爹爹！我要我二爹爹！……”

　　我又冷笑一下，道：“你哭？哭有什么用？眼泪只有对关心你的人才有用！你有谁呢？起来！把刚才那招重新来过！”

　　花小妖听闻，索性一屁股坐的地上，胡乱蹬腿，大哭大闹道：“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你个坏女人！我才不要你！我要我二爹爹！……”

　　我冷眼看着他，花小妖又踢腾一会儿，看我没反应了，自己也停下来歇口气。

　　我道：“闹够了？闹够了就站起来继续，今天练不好这招，就不许睡！”

　　花小妖委屈地说：“为什么，明天不是一大早还要赶路吗？”

　　我答：“是啊，所以你要加紧啊。”花小妖嘟囔了几句，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又道：“你也看见了，山石从上面滚下来，人人都只能自保，这次我能救起你来，下次呢？再下次呢？万一我忘了救你呢？”花小妖低头不语，“会几个八卦奇门不能保命，更不能当饭吃。下次如果有任何危险，你记着，我绝对不会再救你了。明白了？好吧，现在重新来一遍。”

　　教花小妖习武以来，只有今晚，他学的最认真。通常习武的孩子五六岁就要开始练功，有些世家的孩子，三四岁就开始了，花小妖学武已经非常迟了，可他其实很有习武天分，可以说，是个奇才，偏偏，总是不愿意吃苦。

　　马车出事那时，正好行在路险之处，一面陡坡，一面悬壁，一快巨大的山石就不偏不倚砸在马车上，马车车壁当时就裂开，花小妖正趴在车窗，立马就翻了出去，行道之外，就是一面陡峭的山壁，火光电石之间，魏长倾担忧神色映入我眼帘，我暗道一声“机会！”一咬牙，飞身出去接着花小妖，两人双双跌落，顺坡滚下。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魏长倾之所以不愿意把地图之事告诉我，就是因为在擂台之前，他已然认定我不是萧灵，我只是个冒牌货。虽然，当时寥寥几句话造成了我如今这般麻烦，但是，那时我没有说谎。那么扭转魏少爷的想法，就要先彻底改观他对我的看法，所以所谓“舍己为人”这般桥段，我自然要拿来演一演。

　　滚出很远后，我拉住一颗蔓藤，我只是被轻微擦伤，花小妖在我怀里，似乎吓傻了。我确认他无大碍后，便拖着他向上爬，几乎快到的时候，透过荆棘矮树，我看见一群黑衣人在与唐岚等人斗地难解难分。我一把捂住花小妖，不让他叫出来。

　　黑衣人一个个功夫都是一流的，李全睿等人虽然都是出类拔萃的江湖新秀，但是毕竟都是初出茅庐的小辈，在这些对敌经验老道的黑衣人面前，立刻被逼地手足无措。我暗道：地图，八成又是来找地图的。思及此，我心里权衡片刻，拉起花小妖就走。来找地图的人，肯定是对着我来的，如果我不在，黑衣人发现没有目标，自然也就不会为难唐岚他们。

　　剩下的，就只有我和花小妖赶到岳阳去，唐岚他们如果无碍，应该也会去那里和我们汇合。一路若有空闲，我便开始教花小妖习武。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刚说完，花小妖就立刻躺倒在地上，叫道：“妈呀，我腿要断了！”

　　我笑了笑，踢踢他，道：“起来，回客栈了，明天还要赶路呢，希望明晚上能到岳阳。”

　　花小妖道：“我起不来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我又催了他几声，他就是死皮赖脸不起来，想着他今晚学武也算用心，我便道：“起来，我背你回去。”

　　花小妖一听，立刻一骨碌爬起来，跳到我背上，兴高采烈地说：“还等什么，我们走吧！困死我了！”

　　我笑了笑，背起他，回我们住的小客栈。

　　“萧灵，”花小妖在我耳朵旁边说，“你真是一个好奇怪的人哦，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和你一样吃饭长大的啊！我哪里奇怪了？”

　　花小妖偏了偏头，道：“说不上来，就是奇怪，反正就是特别讨厌，你要是像任姐姐那样细声细气地该多好。”

　　“哦，原来你喜欢任郁青啊，”我笑道，“难怪有事没事就粘着她。怎么，小小年纪就想讨老婆了？”

　　“乱讲！”花小妖叫道：“这么说来，我还可以说你喜欢我二爹爹呢！你总是粘着我二爹爹！”

　　“停！，你别在我耳朵旁边吼！要死人的！”

　　“说真的，”花小妖严肃地道：“你喜欢我二爹爹吗？”

　　我失笑一下，这孩子……“喜欢啊。”我答。

　　“那，李全睿呢？”

　　“也喜欢。”

　　“唐大少？”

　　“……我说，你有完没完？”

　　花小妖趴在我肩上，细声道：“我觉得李全睿喜欢你，但是，我二爹爹也喜欢你，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喜欢二爹爹多一点。”他偏了偏头，道：“其实唐大少人也很好，就是嘴毒了点……”

　　我没说话，想起唐岚那日站在雨里，眸子呆呆的，像是在看我，又像是穿过我，看着极远的地方。他的心，可是一如那般“砰砰……”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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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了一队商行的同行，到岳阳城里的时候，已经月挂枝头。岳阳是南来北往商旅汇集的大城，明日就是端午，十里八乡的人们都等着明日在洞庭湖赛龙舟，所以岳阳大大小小的客栈早已客满为患。我使尽银子，才在一家简陋的小客栈里腾出一间货房来。花小妖很是不满：“我都十三了，难道还和你住一间不成？”

　　我道：“你睡便是了，我守着。”

　　花小妖撇撇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稍稍睡着了也警惕地很猫似的，一点响动就醒。”

　　我点了点他的额头道：“知道你一肚子鬼精灵，快去睡吧，我出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南宫赐他们。”

　　花小妖道：“南宫赐？南宫世家的少宫主？呵！可听说他是个长的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花小妖偏偏头，道：“会比我二爹爹还漂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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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话，我也没有找到他们任何人。按理说，魏长倾他们也该是比我快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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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五，端午插艾，自一大清晨，岳阳城就开始沸腾开来。街上开始出现成群成对的男男女女，街道两边百索、艾花、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香糖果子卖桃、柳、葵花、蒲叶、佛道艾、五色水团、茶酒喧嚷，花小妖自然是心花怒放，一大早就拉着我走集。

　　我自跟了老头子归隐江湖之后，很少也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热闹的景象，不觉有点恍然隔世的感觉。

　　还记得昔日端午，娘会遣人买来艾蒿，煮成褐黄色的汤水，给我沐浴，汤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洗完了身上还依然是浓浓的艾草味道；父亲会眉目柔和，蘸着雄黄酒，擦在我额头……

　　“哇~~小灵~~这个我也想要！！”花小妖捧着一大堆东西，还知指着街边的艾人说着。（注：用菖蒲、艾叶、榴花、蒜头、龙船花，制成人形或虎形，称为艾人、艾虎）

　　“哇~~~娘亲，这个艾草花环好漂亮，我也想要~~~”我看着小妖，有点恍惚地想起儿时的我，还有一种资格，拉着一角衣袖，甜甜地要求。

　　卖艾人的摊子旁，有个老妪在卖五彩丝线。我微微一笑，买了一条，缠在花小妖脖子上，花小妖唇刚一动，我立刻道：“不许说话！”他被我一唬，立刻噤声，眨着他圆圆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把丝线系好，道：“不许自己取下来，要等下雨，或者洗澡时被水冲掉才可以。”

　　花小妖摸了摸脖子，道：“为什么？这样好丑，好像女的一样。”

　　卖丝线的老妈妈“呵呵”地笑了，道：“五色线的可以避蛇蝎；必须用水洗掉，是让河神将瘟疫、疾病冲走，你就可以保安康喽。小少爷，你姐姐对你真好。”

　　花小妖对老妈妈甜甜地笑了：“多谢老婆婆，那……我也想送姐姐一样东西，可是……我没有钱。老婆婆~~~~~”

　　面对花小妖的无选择性撒娇模式没有任何了解的老妈妈果然着道：“呵呵，你送你姐姐一个荷包好了，你姐姐啊，说不定会因此有段好因缘呢。呐，这个给你。”老妈妈说着，递给花小妖一个红锻面的荷包。

　　花小妖对老妈妈道了谢，自作主张把荷包挂我腰间，理直气壮地说：“还你的丝线，我才不要欠你的好！”

　　老妈妈又笑道：“这位姐儿还没婚配吧，一会儿儺王庙要请儺公，去试试吧，测因缘，很准呐~”

　　“……五彩丝，长命缕，辟兵及恶鬼，命人不病瘟”。娘系丝于我臂间，目光慈爱，“等灵儿大了，娘再做红荷包给你，你拿红荷包的时候呢，就该是找相公的时候了。”

　　“哇！！还有请儺公！！小灵！我们快去看！”

　　儺王庙外人山人海，不管是名门闺秀，还是村户小女，都在画着花脸的儺公面前听儺公解她们的因缘签，一脸虔诚。

　　其实我对因缘一类，毫不相信，若是因缘注定，那么人有何为？

　　无奈，花小妖却格外坚持，就地撒泼，百般无赖，我便求了一支，请儺公解了，儺公看了许久，道：“姑娘，再抽一支吧。”

　　我微笑道：“天注定就是这支，儺公您就告诉我吧。”

　　儺公看了我一眼，把签归回签筒，唱道：“空签~~~~~~~”

　　挤出儺王庙，花小妖极其不屑地哼道：“儺公骗人！那上面明明有字！”

　　我道：“是么？想来定是什么不好的字了。”

　　花小妖道：“没看清，只看清了前四个字‘良人将至’，不是坏签啊~”

　　我道：“哦，是么？……对了，好像赛龙舟要开始了吧。”

　　“啊~！~！那我们还磨蹭什么！快走吧！”

　　观赛龙舟的人之多，摩肩接踵，挥袖成云，岳阳四面十里八乡的人都来此龙舟竞赛，只见湖面上各色各式的龙舟排了十多只。花小妖眼尖，兴奋地拉着我道：“小灵！你看~你看~！是李全睿耶~~~”

　　我定睛一看，在一艘黑色龙舟上，手持鼓槌的人身穿了个袒襟的黑色布褂，露出手臂修长，匀称完美的肌肉线条，肤色浅蜜，可不正是李全睿！

　　我眯了眯眼，冷笑道：“他们倒玩地痛快！”

　　“开始了啊~~李大哥加油~~~~~~~~~~~~~~~！~~~~~~~~~~~~~~”一声锣响，几支龙舟如离弦之剑，舟鼓声声，人群欢呼。

　　“走，”我拉了拉花小妖，“去终点等他。”

　　花小妖看地欢呼雀跃，看李全睿张弛有力地擂着舟鼓，一马当先。当李全睿的黑色龙舟率先冲过重点的时候，花小妖嗓子都喊哑了，一双小手拍地通红。他一脸兴奋地转头问我：“小灵你不高兴么？”

　　我瞥了他一眼，道：“我只想知道其它人在哪里，走吧，下去问他。”

　　作为龙舟之首，李全睿舟还没靠岸，就听到湖岸边无数的姑娘在用荷包扔他，他脚下周围，全部是红红的荷包，还没靠岸，他已然看见我了，对我挥了挥鼓槌，稀薄的阳光，顿时也因为他的笑灿烂起来。

　　我没做任何反应，就听我周围一圈姑娘一片吸气。

　　离岸还有段距离时，他一踏船头，十分显摆地腾了个漂亮的翻空，然后落在岸边，我身边一个丫头片子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李全睿正要走来，却被岸边一群人拉着走了。龙舟之首，金刀励之，我不耐烦着看着一堆啰啰嗦嗦的过程之后，岳州刺史亲自递给李全睿一把金鞘的小刀。李全睿双手接过，一片叫好。

　　在一片叫好欢呼之中，李全睿拿着金刀，却有些面带踟蹰，他身旁一个湖蓝色衫子的人推了推他，凑近耳朵说了什么，花小妖叫道：“唐人皮呵！！小灵，看！李大哥旁边那个！”

　　我道：“我看见了！你别扯我袖子了！都快开线了！”

　　却见唐岚似在鼓励李全睿做什么，李全睿听了，似还有些犹豫，唐岚便在后面狠狠推了他一把。李全睿回头看了唐岚一眼，唐岚摆了摆手，他便顿了下，直直向我走来。

　　直到走到我面前来，我道：“你怎么回事？还玩起龙舟来了！其它人呢？”

　　李全睿面庞上还挂着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滑下来，双颊微红，持着金刀，道：“这个送你好吗？”

　　我眼角一扫四周女子又羡又妒的眼神，顿时也明白了，并不接过，只道：“我使双钩的，不用短刃。”

　　“那就换你荷包吧。”
　　这话不是李全睿说的，是李全睿身后，笑嘻嘻的唐岚，说的。

　　我一怔，拿起腰间那个红绸的荷包，道：“这个吗？”

　　“对啊，”唐岚笑地没心没肺，“荷包换金刀，你赚大了。”

　　喧闹的人群似乎顿时消失了片刻，片刻后，我冷笑道：“是啊，我可赚了。”说着，一把接过金刀。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唐岚微微垂下眼睑，也笑了。

　　“啊——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一人突然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地站在我们面前。

　　花小妖拉着我衣袖，道：“这个□□是南宫赐？”

　　我道：“这么慌张做什么，侯海文，南宫赐呢？”

　　侯海文愁眉苦脸地道：“我师妹，南宫赐还有枭，自从昨晚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向人打听过，听说，他们搭上了水晶殿的摆渡船……”

　　我哼道：“可能又是去寻乐子吧。”

　　“不，可能麻烦了。”又是一人突然冒出来！

　　“二爹爹~！~！~！~”花小妖一头扑进魏长倾怀里。

　　“我在扬州听说过，这个水晶殿是在洞庭湖深处一个湖心岛上，”魏长倾望着我说，“而且，据说，殿主是个龙阳君，还蛮横残暴，经常掳劫俊美少年。南宫赐他们功夫虽然好，但是，那里四面环水，如果被困在里面，可能……”

　　唐岚“哈哈”一笑，拍手道：“这样岂不是好？南宫赐可总算是嫁出去了~”

　　我脸一沉，道：“再等一日，他们要还不回来，我们就去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