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君芷锍

14、14. 李全睿

　　14. 李全睿——莲花山，谁布下的局？

　　唐岚一行在莲花山内被困三天的时候，我就已经按捺不住，偏偏萧灵、南宫赐以及其他众人就像没事的人一般，每日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听书的听书。

　　唐岚一行被困第五天，我终于忍不住焦急煎熬，提上妙秋就要上船，在船头被萧灵截住。

　　“唐岚他们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们坐的住！我可不能不管！！”

　　“李全睿，你要是踏上这船，我们也就缘尽于此，从此你走你的光明大道，我去找我的西域魔窟。”萧灵站在我面前，清晰明了的说。她的眼睛乌黑明亮，眼神慑人，语气冰冷。

　　我右手按在刀柄上，道：“萧灵，别以为让你拿着副假地图，你就真是什么领头的了。想让我惟命是从，你还差地很远！”

　　萧灵偏了偏头，让到一边，道：“地图的事，我已有解决之道。至于你，你以为进了那莲花大阵就能救出他们来么？有头无脑的人，跟了我也不稀罕。你走吧。两日后，我会去给你收尸的。”

　　她说罢，转身就走，我一呆，道：“两日后，你会去？”

　　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枭说的对，我放不下魏长倾。”

　　我在江口吹了半日的风，大江东去，滔滔江水，我却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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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两日后，萧灵决定自己去莲花山，单独去。

　　“不行，那太危险了，还是大家一起去吧。”我反对道。

　　萧灵皱眉道：“进阵了以后踏错一步都会有去无还，这么多人去，更容易走散，你们还是在这里等我就好。”

　　枭在一旁懒洋洋地道：“放心啦，小灵乱七八糟书看了不少，区区几个小阵法，不会有事啦。”

　　争论几句，我坚持要陪同她一起去，与我一般的还有任郁青。萧灵勉强同意下来，余下众人依然在原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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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撑篙乌蓬小船，任郁青看我数次言又欲止，终于忍不住寻了个借口出了蓬外。乌蓬内，萧灵靠着背后一直在闭目养神。

　　“萧灵，为什么？为什么要等上七日？”我困惑了许久。

　　“不为什么，我希望他们能凭本事自己走出来，可是，看来是我高估他们了。”萧灵答。

　　我皱眉不语。

　　萧灵却开口道：“我知道任郁青要来是因为殷又竹，你是因为唐岚。听说，你和唐岚是故交啊？”

　　“算吧，那时我寄人篱下。”

　　萧灵睁开眼来，看着我问：“那为什么，你后来游历江湖的时候，一直回避蜀地呢？你们关系不好？”

　　我向她笑笑：“唐岚那性子，你也不是没见识过。他那时毒术小成，成天拿我试药，我被他整得苦不堪言。后来我翅膀硬了，就飞了。不过，也算多亏了他，要不是他把我弄地到最后十分抗药，不然初入江湖的时候，各种迷药黑店，从没吃过大亏。”

　　“是么。”她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又不再说话了。

　　“你呢？你那未婚夫又是怎么回事？”这话我也闷了许久了。

　　“没什么，”她闭上眼睛靠了回去，“他不都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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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下船，船夫就立刻撑了篙匆匆离开，仿佛多留一刻都会蘸上些晦气。

　　萧灵单手提了一柄长钩，望了眼不远的山峰，道：“走吧。”

　　莲花山钟灵毓秀，洋澜湖烟波浩淼。

　　从地形地貌上看，鄂州的版图如同一片碧绿的荷叶静静地飘浮在长江与大湖之间。以莲花山为主体的九座山峰拔地而起，相互簇拥，恰似九朵莲花盛开于脉脉含情的湖波之上，故而得名。这里三面环湖，通汇长江，山峦叠翠，烟波浩渺，湖山壮美。在九心莲童出世之前，一直是文人骚客的向往之地。

　　莲花大阵是九心莲童根据地势地貌，依山就水，凭花种树，以九做山峰为依托建起来的大迷幻阵。

　　亏我行走江湖几年，也只认得头一个阵，阵名叫“北斗七星阵”。这个阵法顾名思义，就是从天上北斗七星中化出来的，北斗七星，即：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排列成勺状，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星为魁，组成北斗七星的“斗”，柄状三星分别是玉衡、开阳以及瑶光。道教称北斗七星为七元解厄星君，居北斗七宫，即：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摇光宫破军星君。一些道书又说，根据人的出生时辰，人们的生命被分属于七个星君所掌管：“贪狼太星君，子生人属之；巨门元星君，丑亥生人属之；禄存真星君，寅戌生人属之；文曲纽星君，卯酉生人属之；廉贞纲星君，辰申生人属之；武曲纪星君，己未生人属之，破军关星君，午生人属之。”各人根据自己的生辰，即可找到自己的主命星。

　　北斗七星阵的破法我略微听说过，应该从柄尾延长五倍，就是北极星的位置，找到了北极星的位置，就是破阵。

　　过了北斗七星的阵，立刻踏入另一个阵，这个阵我模糊识得，好像是叫“两仪阵”还是“八卦阵”，反正是是道家八卦图里化出来的阵法。但是萧灵却破地丝毫不费功夫，几乎是不假思索。

　　我和任郁青跟着萧灵的脚步走的很是谨慎，生怕踏错一步。过了五六个阵，萧灵明显越走越慢，有时候会停下来，冥思苦想许久，有时候会在地上以钩代笔，算上很久。她走的时候口里会轻声自语，什么“朔月兔转子午牛”“建亡龙覆破军马”“武镇虎变阴阳蛇”……什么“葵平十八，丙纵二十三，戊去九回三”……什么“乾兑、兑震、坎坤、坤艮、艮巽、离乾”……

　　她走的步子也很奇怪，明明眼前没有路，回退三步，顿时就会在草丛里出现一条小路；眼前明明两条路，绕这一棵老树走上三圈，立刻就有第三条路；有时退，有时进，明明还在很远的地方突然就放在眼前了。

　　她的背影十分笔直，山风吹来，发丝会抚到我脸上，一瞬间，让人有个错觉，她就是民间谣传中大山里走出来的山精，一步步领着路，却一步步勾走人的心。

　　我正胡思乱想，她却停了下来。隔了很久，都没再走。

　　任郁青忍不住道：“萧姑娘，怎么了？”

　　萧灵回过头来，对我们摇了摇头，随意在路旁一块大青石上坐了下来，道：“不能再走了。这是我极限了。”

　　我道：“这不走的挺好么？我看我们今晚就能到。”

　　萧灵摇摇头，道：“我低估了这个九心莲童，本以为区区一个孩子，能有多大本事，结果江湖谣言果然也有可信的时候。”我十分忧心，只听萧灵续道：“这一路上，我们一共遇到十个阵，从‘北斗七星’‘太极两仪’到‘黄道十二宫’‘十九棋盘’，一路的阵法都是一个比一个难，一个比一个复杂精密，然后就是这个‘轩辕之丘’，相传这个阵法是黄帝言传下来，《史记•五帝本记》记载：‘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轩辕，黄帝居于轩辕之丘’。这个阵法是按照黄帝的传说，有嫘祖、女节、彤鱼氏、嫫母四个母阵，炎帝、应龙、风伯、雨师、天女、仓颉、风后、伶伦等一共十四个变法。姬、酉、祁、己、滕、蒧（草花头下面咸，音「真」）、任、荀、僖、佶、儇、衣十二个生死门。这个阵法就是我所知道的，最难的阵法了，我对这个阵法也是一知半解，再往下走，我想我们也要有去无回了。”

　　如此复杂的阵法，我还是头次听说，忍不住担忧道：“那我们怎么办？折回去吗？”

　　萧灵道：“这里所有阵法都是头一个生门叠在第二个死门上，阵阵相连。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原路返回，就会立刻踏入下一个阵法的死门。莲花大阵号称有去无回，看来也没说大话。”

　　任郁青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

　　萧灵笑了，黑色的眼睛微微弯着，明亮的让人不敢直视，她说：“当然不。这个九心莲童确实是个奇才，这个莲花大阵也确实是鬼斧神工，但是，莲童忘了一点，越是宏大精密的东西，越是容易被破坏掉，因为东西太精密，所以只要弄坏一小点，它就‘哄’地一下全散了。”

　　“你是说……”

　　萧灵笑容越发浓了：“是啊，这个‘轩辕之丘’我所知不多，不过却恰好知道，这个上古大阵，有一个阵眼，叫‘颛顼’，传说中‘颛顼’是黄帝的后裔，后来得了黄帝一身衣钵。我们只要破坏了‘轩辕之丘’的阵眼，这个阵就会破灭，因为这个莲花大阵前后相连，这个阵之后的阵法就是自然破灭掉。”

　　“太好了，”任郁青一脸崇拜，“那么，这个‘颛顼’在哪里呢？”

　　萧灵笑眯眯地拍了拍身下的大青石：“就是这个。”

　　安静许久，任郁青小声地打破沉默：“这个……能怎么办？”这块青石有一张圆桌大小，半人多高，四周缝隙里长满青苔，估计没有四五头牛在，根本拉不动。

　　萧灵依旧笑盈盈的，道：“阵眼，是这个阵的法门，必须破坏掉，若只是挪一挪，那不顶事的，阵法会变一个阵式，依然破不了。也就是说，这个青石一定要被弄掉才可以。”

　　任郁青道：“萧姑娘，你就卖关子了，直接说好了。”

　　萧灵道：“我还在想。”她侧侧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我，微笑道：“亦或许，我可以不用想了。”

　　我想了想道：“我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看到过山民开路，用过一个法子，加柴烧石，烧上小半天，然后淋冷水上去，再大的山石也必分崩碎解。”

　　萧灵点点头：“好，我们试试，柴火好解决，这个阵里也刚好应该有流水，可是怎么把水引过来呢？”

　　任郁青道：“恩，幼年时候，我与同门师姐妹玩过，用树叶芦草什么的可以编水袋，虽然许久不玩了，但应该还记得住。”

　　几人商量即定，当即分头行动，我负责砍木做柴，任郁青编制水袋，萧灵去寻找水源。

　　天色昏暗的时候，石下火光融融，跳跃的光线涂到萧灵脸上，印在她眸子里，也是火光跳跃的样子。本对这个办法持保守态度的我，开始非常非常希望这个法子能够奏效。

　　想听她笑，想看她展颜，想她如孩子一般，欢欣鼓舞……萧灵，难道，你真的是山精变的不成？

　　“啪、啪、啪——轰——”大石碎开的时候，她只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定一般，起身道：“这一路下去该没有什么大阵了，但是阵法里依然有些残缺的部分存在，小心点就没事了。行了，走吧。”

　　因为天黑，所以我们走地很慢，天色微明后，才看见山寨的大门。

　　萧灵看着近在眼前的山寨，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山寨里面又是个阵。”

　　我与任郁青都是一惊：“这莲童也太小心谨慎了吧？可有破法。”

　　萧灵摇摇头：“我看了半天，一点门道还没看出来，这样吧，你们在外面等我，如果天黑前我还没出来，你们就放火烧寨。”

　　我立刻道：“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萧灵笑了笑，取下腰间另一柄长钩，双钩在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阵风夹着沙子，真好迷了我的眼睛，萧灵走地不快不慢，我再睁眼的时候，她依然消失在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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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任郁青在寨外等着无聊，聊聊闲话，打发时间。说说南宫赐奇怪的饮食习惯，又再聊聊唐大公子非常不靠谱的行为模式，还有枭那个阴阳怪气的性格，继而聊到燕倪偲。说到那时燕倪偲晕船，然后沉船的时候船夫匆忙把他从水里救上来，却没管他那一杆沉甸甸的九行百战红缨枪，燕倪偲清醒了以后痛心疾首好几天……

　　两人说地哈哈大笑，时间顿时过地也快许多。

　　中午时，两人在附件抓了两只野兔子，吃饱后，我看任郁青哈欠连连，就让她小睡片刻，我自己看着。

　　任郁青将睡未睡的时候，喃喃地道：“李大哥，你知道吗？我也希望能像萧灵一样，聪明，自信，这样我也会只身一人进去救他们的。……那样的话，殷又竹，说不定就会注意到我了……”

　　我一呆，随即莞尔，难怪萧灵会说任郁青来是因为殷又竹，到底是女儿家心思……

　　等等……那萧灵坚持只身进寨，难道是因为魏长倾？

　　……“枭说的对，我放不下魏长倾。”……
　　……“萧灵，为什么？为什么要等上七日？”……
　　……“地图的事，我已有解决之道。……”

　　孤身进寨救人的萧灵……感恩图报的魏长倾……真的地图与假的地图……

　　我猛一下站起，不觉手心居然微微冒汗，寨门口空无一人，我却仿佛看见萧灵，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背脊挺拔笔直，面上，挂着她一贯的，乾坤在握的笑容，这样微笑着，一步一步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