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杀之路[综恐]》墨有

5、1-5

　　正在众人屏息凝气之时，一行血字复又浮出。
　　‘最后一个，亲爱的李镇佑’

　　字迹出现又很快消失。随即不等一群人反应，直播间迅速一暗一亮，弹指间恢复成了一开始的首推界面。
　　嗯？
　　众人一懵。
　　退、退出了……？
　　还处于场景转换之快的茫然，有人下意识去按退出键，继而惊喜发现手机居然真的恢复正常，回到了桌面状态。
　　居然真的放过了吗？！！
　　意识到这里，所有人像被从天而降的彩蛋砸中，一时间欣喜如狂。
　　直到再三确认直播界面不会跳出，回过神来的他们欢呼一声，才觉活了下来。
　　一切似乎还原如初，再无异常。

　　彼时天边早已黑透，城市中央火树银花。

　　几天后，沉寂下的键盘侠复又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寻找下一目标。但当这些人将手搭在键盘上时却发现自己指尖颤抖不已，每按一个键手指刀割一样剧痛，不碰按键却相安无事，当下大惊，恐慌之余再也不敢接触键盘。也有头铁硬要碰的，死命压抑疼痛企图占据上风，却在手指断掉那一刻哭觉后悔不已。
　　万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直播闹鬼一事迅速传开。黑眼圈平台和粉丝们皆大为震动，禾木自杀俨然成了直播平台热门话题。
　　然而在这期间，没人知道禾木口中剩下那几个家伙是不是真的解脱。活下的人再如何巧舌如莲，也不得不面对某些人的质疑。毕竟鬼神之说，可信可不信。
　　更有拿出阿左等人意外身亡时间地点的人，不仅不被众人相信，甚至引起了警察叔叔的注意，沦为自杀案件嫌疑人。其做笔录过程中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所以呢，男人最好管住自己第三条腿。”仗着女身，最后把自己说进去地总结了一句，邵觉歪着头去看已经低下脑袋、呼吸平缓的青年。
　　“睡了？”邵觉轻轻道。
　　对方没动静。

　　邵觉松了口气，又动了动双腿，开始呼唤求助系统。

　　“邵先生。”小女温和的嗓音应起。
　　“还没找到萧智？”邵觉问。
　　“快了。”小女道，“房间有萧先生的痕迹波动，但不确定萧先生本人意识是否在此。”
　　“那确定后怎么救他。”邵觉拿起尖刀，考虑要不要将脚上电线割了。
　　“就看萧先生是以什么方式被困在这里。”小女道，“《身临其境》预设的意外事故有千百种，简单的小事故——比如玩家退不出游戏、游戏过程中被吓得尿裤子闪退、副本程序错误导致副本剧情超纲等等情形不必劳烦子系统出手和玩家帮衬，求助分系统会自行救助。
　　可像萧先生这类情况复杂的——意识陷入深度睡眠，并且是由外力而非内程序紊乱引起——只有知晓被困成因，求助子系统才能选出在不伤害萧先生精神状态前提下的最好的救助方案来将萧先生拉回现实。
　　而这成因，只得靠携带子系统的玩家，也就是邵先生您自己去找了。”

　　“你们求助界子系统这么任性的吗，”邵觉啧了一声，“欺负分系统就算了，救个人还弯弯绕绕搞那么麻烦。不愧是萧老板亲手弄出来的，跟他一个德行。”
　　“您这句话对萧先生带有歧义，并且求助系统各司其职，并不存在欺负一说。邵先生您有点暴躁。”
　　满以为找到萧智便大功告成，谁料想还有一段山路要走。邵觉确实有点恼火。
　　而且萧智在游戏当中沉眠的时间越长，对现实里的身体机能伤害越大。
　　他必须抓紧时间。

　　“事故千百种，起因总结起来也就一个。”邵觉叹了口气道，“还得找到发生崩坏的那个点……”
　　话音刚落，邵觉猛地抬头。
　　男青年那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面色无法辨认。
　　这么快就醒了。邵觉切断和小女的话头，与对面的人两厢对视，途中默默放下手里的刀。
　　“我饿了。”邵觉出声，口气虚弱。
　　青年皱眉，没说什么，看着邵觉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顿了多会儿才拿了后者面前那把尖刀起身走去厨房。

　　嗒。
　　一块血淋淋的生肉放上案板，青年握刀开始切。
　　邵觉扭脖子松松筋骨，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小腿有些发紫。
　　之前也说过，游戏拟真度很高，五感与现实几乎可以对等。当然，是在玩家愿意调节的情况下。
　　邵觉其他方面与现实贴近，除了痛觉。因此看到自己的小腿因血液流通不畅出现紫胀，针刺般的麻痛感才后知后觉袭来。

　　于是当青年将饭菜放置好坐在他对面，邵觉立马虚弱抬头，楚楚说道：“我腿好僵，可不可以稍微松一下？”
　　青年没理他，慢悠悠用饭。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邵觉撇嘴，不再自讨没趣，拿了筷子乖乖巧巧吃饭。
　　四周安静下来，空气中只有两人咀嚼和餐具碰撞的轻响。

　　饭饱，青年一刻不耽搁，看着邵觉幽幽道：继续。
　　你怎么这么饥渴。
　　邵觉边消化难吃的数据合成饭菜边闷闷叹气。

　　.

　　系列之三：恶意。

　　叮咚。
　　叮咚、叮咚。

　　昏暗的卧房没有一丝光亮，灰色窗帘厚重地铺在落地窗面，将昏黄瑰丽的暮色阻挡在外。
　　整颗头都窝进被子的阿右露出一只手，带着烦躁意味地滑了滑床单。
　　叮咚。
　　叮咚。
　　叮咚。
　　阿右心烦地吼了一声，终于被催命般的门铃催起了床。
　　一路铁青着脸，阿右顶着脑袋上的鸡窝头前去开门。
　　门口无一人影，只不知谁在地上放了一盘貌样精致而小巧的抹茶巧克力慕斯蛋糕。半掌长四指宽的淡绿深褐两色蛋糕用白得发亮的瓷盘巧妙托着，旁搭一柄细心雕刻的白瓷小勺。礼物精巧可爱之余也足够让人食指大动。
　　中午泡面勉强饱胃，又睡了一下午刚刚醒来，阿右肚子早就饿得咕噜直叫。他轻手轻脚拿起糕点，下意识朝左边邻居门户看去，表情带着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是公寓楼，一层三户。他刚搬来没多久，左右两位邻居只见过其中一个，不过令他心花怒放的是，对方是个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的职业美女。两人初次见面，这位美女就送了他一碟小巧的提拉米苏，打招呼说邻居之间以后常来往，多多有个照应。之后对方又连送了两次，让阿右心喜之余频频神思荡漾。
　　那松软香甜的小蛋糕，跟人一样可口诱人。
　　这么想着，再看手里这份小点心，连勺子都是他之前用的那个，阿右不禁窃喜地笑着，心思蠕蠕而动，小心拖着盘子回了屋。

　　阿右满心愉悦放下小瓷盘，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去浴室洗漱。女神给的蛋糕，当然要认真严肃对待，油头垢面什么的，太不上档次了。
　　洗漱完，换了家居服，阿右神态肃穆地坐下，然后边打开电脑边拿起瓷盘旁那只白勺。
　　手上轻而重之挖了一个小角放入口中，阿右顿时露出享受的神情。
　　他不自觉哼着歌，心情大好地点开一个直播软件。平台现在很热闹，直播界面也粉红粉红。阿右忽然想起今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
　　看了看手上的点心，阿右心脏狠颤，简直控制不住自己荡漾无比的心思。
　　多美好的寓意啊。
　　他禁不住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不行！不能想太多！
　　阿右赶紧回神。虽然他承认自己很有魅力，但女神看自己的眼神并没有那层意思。他深呼吸冷静下来，鼠标慢慢滑动，直播界面到末尾时，他手指顿了一下。
　　【死亡直播间，主播来找你了哟】

　　“啧。”他抿了抿嘴边的奶油，“傻逼。”
　　将页面拉回首端，阿右随便点进一个唱歌的女生直播间里。
　　清澈的歌声和着味蕾上甜腻的芬芳，醉人神思。

　　滴滴。
　　右下角某个图标跳起，有人发来消息。
　　-最近怎么说
　　是他一个好友。
　　阿右打字回道：什么怎么说
　　-那个人啊
　　-谁
　　-天天和你偶遇那个，哈哈哈
　　阿右眉头微蹙，知道他说的谁了，立马撇了撇嘴。

　　-真奇怪，你怎么会对他有兴趣，不可思议
　　-我只是期待你要怎么摆脱他
　　-别提那个恶心的东西，你以为我想招惹他吗，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哈哈哈，谁让你脸上长两张皮似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那张脸还笑得起来
　　-我对谁都笑
　　-所以他以为你对他是好的啊，赖上你是意料之中
　　-滚，别毁我心情
　　-今天情人节呢，他有没有送你点什么［斜眼笑］
　　-说了别恶心我
　　-哈哈哈
　　-天天缠着我，还一直念叨什么邻居最近被不干净的东西跟着，竟然准备打电话提醒人家，简直有病！神经兮兮的，谁知道他乱七八糟说什么呢，光那张脸就吓得我吃不下饭了
　　-哇，那岂不是变态
　　-所以赶紧帮我想想怎么让他死心
　　-要不，给他他想要的？［斜眼笑］
　　阿右回了六个点点点。
　　-哈哈哈
　　-对了，今天女神居然又给我送点心了，你说她是不是……
　　-哦？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已经一个星期了，我要不要去找她
　　-去啊去啊，正好今天情人节，看她那么有心，你有戏啊兄弟！蛋糕好吃吗
　　-那肯定的。

　　阿右看了眼手边吃了快一半的点心，得意洋洋说道：慕斯，超级甜
　　-切，秀分快！
　　阿右笑了两声。

　　白勺又伸向蛋糕，叮的一声，远处传来微波炉提示。
　　阿右将勺子拗在奶油上，起身去拿晚饭。
　　回来时，好友已经没消息了。阿右放下快餐，准备先把蛋糕吃完。
　　手刚伸过去碰到勺子，阿右忽然一顿。
　　他发出一道咦声，凑近那块蛋糕。
　　离得近了，奶油之间有道银色光芒又闪了闪，彰显刚才那一眼并不是错觉。银光闪过，甜黏的巧克力奶油下隐约露出几毫米微宽的一道金属痕迹。
　　阿右倏忽想到什么，他双眼骤亮，满目惊喜地几乎飞跳起来。
　　该不会……该不会……

　　他屏住呼吸，颤着手小心翼翼去拨奶油——如他所料，黏糊糊的奶油底下赫然一枚银戒展露寸角！
　　“嗬！”阿右当即兴奋得快晕过去了！
　　戒指！
　　蛋糕里居然有一支戒指！
　　天啊！
　　阿右朝空气中挥了两拳，激动得手舞足蹈。
　　简直太意外了！
　　疯了两分钟，等冷静下来，他珍之重之地拨开其余奶油，露出戒指半身。
　　“哈哈哈哈哈……”他疯狂笑了起来，得到女神青睐的意外、喜悦及满足感让他兴奋得像拿到了最想要的玩具的小孩子。

　　良久，阿右深呼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探手准备拿掉那枚戒指，然后立刻回应女神。
　　然而手刚碰上去，门铃响了。
　　阿右立马皱眉，本想着不管，依旧去拿戒指，但手刚伸几毫米期间，门铃却是响个不停。
　　他骂了一句，只好先留着戒指，起身开门。
　　而门外是他无论何时都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怎么又来了！”因为对方扰乱了自己的心思，阿右面对他的表情第一次变得不耐烦。
　　对方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没说话。
　　“你烦不烦，天天这样！”阿右很心烦。他没想到自己一贯对待外人都笑容满面的样子会让对方觉得这是自己对他异于常人外表表现出的特殊。如今又在这个迫不及待节骨眼上打断自己，对这人连日来的厌恶终于在被喜欢的人告白准备接受之际又横生枝节之下愤怒爆发，“我跟你从来都不熟好吗！别再跟着我了！也别再来打扰我！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对方的笑脸慢慢消失，最后没有表情地看着阿右。
　　阿右狠狠瞪着他。
　　对方缓缓低下头，地板氤氲开一滴小小水渍。
　　阿右却只有不耐烦。那张本就骇人的脸在眼泪鼻涕横流的情况下显得更加令人心生恶感。
　　“赶紧滚，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阿右恶语说。

　　对方僵在原地，然后转身，默默走向电梯。
　　阿右准备关门，余光一瞥瞧见对方露出纱布一角的左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那人手指有些不对劲，有种诡异的违和感。他啧了一声，关门不再去管。
　　却说走进电梯的消瘦身影，看着自己缺了无名指缠满白纱的手掌，嘴角慢慢勾起。
　　电梯下到一楼，叮一声打开，等着的人鱼贯而入，原本空荡荡的电梯间瞬间被人挤满，缓缓关上。

　　这边阿右关门的手忽的一顿，看着左边住户关紧的大门，深吸一口气，他还是没去敲门。不着急，阿右告诉自己，反正今天有的是机会。
　　等不及去拿戒指，阿右蹲在茶几前，伸手轻轻拈起戒指两侧。
　　没拿起来……
　　“嗯？”他使了些力。
　　戒指缓慢动了。
　　然而嘴角的笑容还没咧开，下一秒阿右陡然僵住，脸上的表情变换之快，由紧张期待转为吓了一跳的惊吓仓惶。
　　“哇啊啊——”他猛然丢开手里的戒指，像是丢开咬着他手指头的恶心蛆虫，大叫一声跳出几米远。

　　心脏嘭咚嘭咚跳个不停，阿右震惊而不敢置信地看着戒指掉落的地方。那里，银光微闪的戒指并不是单独存在，而是被套在了一个东西上——一根弯曲僵硬带有纹路的东西。
　　阿右看着那根已经冻得发硬的半截手指，胃里一阵翻腾。又想起刚才自己吃点心时美味的样子，顿时整个人剧烈一颤，还没踏出一步便低头呕吐出来。
　　“呕……”吐了好一阵，他冲进浴室疯狂漱口，来来回回，两次三次四次，漱到软毛刷几乎将自己的牙龈刷烂也没赶走那股汗毛耸立的反胃感。
　　强烈的生理恶心冲击着他的心脏大脑四肢百骸，让他在吐出血水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
　　他飞奔出门，大力敲响隔壁住户。

　　嘭嘭嘭！
　　愤怒直冲心头，阿右大声喊着开门。
　　两分钟后，门开，门里一位睡眼惺忪的长发美女脸色不好地看过来。
　　“为什么！”阿右劈头盖脸质问。
　　美女先一脸茫然，随即用‘你谁啊他妈发什么疯’的表情看着阿右。
　　“我问你为什么！”
　　“什么？”
　　“拿那种东西耍我很好玩吗！别以为你很了不起！”
　　“你这人怎么回事，”美女表情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莫名其妙发什么疯，谁耍你了，再不走开小心我投诉你。”
　　“你！”阿右气急，“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能随便捉弄我！你这个疯女人！”
　　“哈？”美女也怒了，双手环胸，语气睥睨道：“我说你他妈到底谁呀跟我这儿乱发疯，瞎比比些鬼话老娘一句听不懂，你说清楚点会死吗还是不是男人了，一上来就瞎嚷嚷，老娘哪儿得罪你了你他妈说清楚啊。”
　　“你、你给我那蛋糕里……”
　　“蛋糕？什么蛋糕？老娘今天就没出去过，去哪儿吃蛋糕，还给你？别逗了，你谁啊我还给你送蛋糕。”
　　阿右一懵，舌头打结问，“不、不是你？”
　　“什么是我不是我，你这人莫名其妙搞什么飞机，老娘昨晚凌晨四点才回来本来打算今天补一天觉结果你他妈发癫上我门来骚扰我就算了还嘴一张就给老娘套了个鬼名头，老娘今天很暴躁我跟你说千万别惹我……”
　　阿右被她说得瞠目结舌。
　　“那、那……谁送我的蛋糕……”
　　“我怎么知道！”美女用力把门一关，“神经病啊！”
　　阿右：“……”

　　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错认了人，阿右感觉心都快痛没了。
　　“怎么会……”他蹲下来，心碎地蹂|躏着自己的头发，“那……”
　　阿右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这楼就三户人，另外一个邻居没见过，但阿右知道是个男的，那就不可能送自己什么蛋糕了。
　　阿右低着头，脑袋乱哄哄的。几秒后一道灵光闪过，他蓦然想到什么，呼吸猛然一顿，手指猛烈颤动。他一脸不可思议抬头，感觉浑身都凉了。
　　恰在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道身影，身材瘦弱不堪，左手缠满白色纱布。
　　他身体一动，抬起无名指光秃秃的左手，冲阿右笑得灿烂而可怖。随后，对方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话。
　　阿右看着他，身体已僵硬如石。

　　几秒过去，人影缓缓消散。空无一人的层楼，徒留阿右眼神呆滞、一脸苍白地瘫倒在地，像个游荡在用自己尸体做成的陶俑里的魂灵，阒静无声。
　　那短短几字犹如地狱里发出尖笑的恶灵，拖着长长的带着腐烂诅咒的枷锁，将阿右牢牢桎梏，慢慢拖入深渊。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地板上，半截屈曲的断指静静躺着。突然，它的关节微不可见弯了一弯，似在笑着朝凝固的空气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