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杀之路[综恐]》墨有

4、1-4

　　‘尹江信，男，现年26岁，职业推销员，现居首尔道峰区XXXXX，黑眼圈昵称尹江信，由于辱骂主播，将于五分钟后死于天降横祸，结果：车毁人亡。
　　大家可敬情观看。
　　禾木留’

　　【又来？？】
　　【我的天，我想退出去啊啊！】
　　【我以为标题搞笑的，结果……尼玛吓死老娘了】
　　【主播很牛逼，请继续你的表演】
　　【yoooooooo】
　　【诶？禾木留？禾木是谁？原来不是刚才那演员吗？】
　　【这名字有点耳熟】
　　【刚出来我就想说了，耳熟+1】
　　【同耳熟】
　　【我就说我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
　　【什么恐怖的事】
　　【……我也发现了】
　　【发现什么】
　　【说啊，别吊人胃口】
　　【禾木，那个自杀主播，一星期前割腕自杀，死前黑料缠身】
　　【今天是禾木头七……】
　　【哇，我读书少别吓我啊】
　　【小朋友别乱说话】
　　【你的意思那什么禾木怨魂来报仇啦？拜托别逗我笑哈哈哈哈】
　　【醒醒吧小朋友，你家大人喊你回家吃饭】
　　【好好看直播，别瞎逼逼】
　　【666，老板请继续您的表演！】

　　插科打诨中，有部分人却莫名沉默下来。看着缓缓消散的几排血字，视线在‘由于辱骂主播’上停留半晌，冷不丁打了个抖。

　　【出现了出现了！】
　　【哎呀，来了来了，车毁人亡】
　　【这是……停车场？】
　　【天啊我不敢看了】
　　【演员呢演员呢演员呢】
　　【快开始吧迫不及待了】
　　【演员不错啊，开的还是现代】
　　【这么有钱还来当主播，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尹江信视力很好，关不了机退不了直播界面的手机躺在副驾发出幽幽白光，他一眼就瞥见满屏弹幕鱼贯而行，将屏幕里端坐驾驶位的他遮得严严实实。
　　他手心满是冷汗。
　　明明手机正面朝天，摄像头应该拍摄车顶才对。然而诡异的是，无论他将手机如何摆放，拍摄到的永远都是自己的身影——就像摄像头直接飘在他的头顶一样，将他一言一行皆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无所遁形。
　　与此同时更令尹江信惊骇的，是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前一个直播他也看了，先不论信或不信，尹江信向来谨小慎微，当看见自己名字那一刹那，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然后觉得荒诞，最后却秉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处事原则，打算走路回家。
　　然而还没等他计算哪条路回家最近，捡起车钥匙后他的手竟然不听使唤地自动打开车门，随即尹江信坐到了车上。
　　这下尹江信才真的怕了。

　　被支使着丢开手机，坐在车上的他宛如一桩木头，不能说话，四肢僵硬动弹不得，活像个将死的腐朽烂人。
　　还好半分钟后，他感到浑身一松，当即整个人软了一下。
　　能动了！
　　意识到这里尹江信欣喜如狂，第一时间飞速开车门。

　　【哎哟突然吓我一跳】
　　【您老静了几十秒终于肯动了】
　　【要开始了吗要开始了吗要开始了吗】
　　【楼上，已经结束了】
　　【逗比退散】

　　然而车门悍然不动，车里所有控制器都失灵。忙活半晌，心急如焚的尹江信一脸颓然放手。恐惧感就像一群被锁在阁楼里的惊鸟，在他大脑里不停盘旋、撞击。胆战心惊之下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尹江信眼里重绽希望光芒。
　　他一把抓起副驾的直播手机，慌张求救，“救命啊！快救我！快帮我报警，求求你们！帮我报警！”屏幕里映出他恐惧到近乎扭曲的脸。

　　【艾玛，又一个好演员】
　　【我差点真的报警了】
　　【可以和上一个组团出道了】
　　【……我倒觉得这位有点夸张了】
　　【哇，这么踹门真的好吗，心疼主播，心疼我现代】
　　【演技浮夸】

　　“这才不是什么狗屁直播这是真的！我让你们帮我报警！报警！报警！这是真的！我真的被困在这里了！这是真的啊！快救救我！”车门打不开，这些人又只会看热闹，尹江信暴躁地一边大吼一边用力踹门，“别再说什么演戏了！我他妈说了这是真的！”
　　要真踹开了大吉大利，踹不开也希望停车场有人听到这里的动静过来帮忙。可惜名牌货设备坚固，尹江信腿差点踹折了也没见有个松动。
　　“求求你们别再说风凉话！帮我报警啊！”

　　【暴躁主播，在线骂人】
　　【本想下次给主播刷礼物，现在看还是算了，第二个演员不怎么行嘛】
　　【为了主播，演员也是拼了】
　　【插个问题，话说禾木是谁，也是一个主播？】
　　【回楼上，对，不过已经自杀了】
　　【阔怕】
　　【要怎样车毁人亡啊？想看】
　　【楼上没人性，想看+1】
　　【楼上没良心，想看+2】
　　【你们有病吧，这么想看别人自杀】
　　【不就一恐怖片，我最爱看恐怖片了】
　　【都是狠人，溜了溜了】
　　【楼上，溜不出去】
　　【哦对哦】

　　‘禾木’两字被一笔带过，尹江信却眉心狠狠一跳。

　　他终于记起来了。
　　一个星期前，他无意中点进了一个露出半张白皙脸庞的唱歌直播间，进了里面才发现主播是个长相秀气的瘦弱男人，而且对方并没有唱歌，而是背对着直播间肩膀微微抖动。再转回身，对方眼睛通红、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嘴唇蠕动，轻轻说了一句话：“你们都该死……”
　　然后底下评论不出所料爆炸了，各种难听的词汇纷纷刷屏，那些话让巧舌如簧的尹江信看了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他从评论里也多多少少捕捉到了主播这副样子的原因。
　　吸毒、私生活混乱、骗粉睡粉、抽烟喝酒素质低、学历造假、潜规则上位、同性|恋嫌疑……说什么的都有，简直各种黑料齐出。
　　尹江信最近也听说有主播被扒，平台封了直播间，结果今天就遇上了正主，他只能摇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会玩了。
　　于是他发了一句‘早死早投胎去吧，来生做个好畜牲’便退出了直播间。

　　他完全没想到，在他发出这句话后，后面的人纷纷效仿，直播间直接被‘去死吧、早点死吧’类似的弹幕占满，其中一个ID左左左左右的刷了数遍同一句话。
　　那之后尹江信完完全全忘了曾经这么玩笑过，偶尔逛逛直播也再没见过那个主播。直到今日进入这个直播间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那个人已经自杀了。

　　所以……所以这是报应……吗……
　　挣扎了两分钟，尹江信精疲力竭。他头往后仰靠着椅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禾木……？”他突然呢喃道。
　　车里安静无声。

　　【诶，叫我干啥】
　　【演员叫禾木干嘛，临终遗言？难道你们……】
　　【怎么还不开始，五分钟早过了】
　　【想看车毁人亡，演员请尽快开始好吗】
　　【等的菊花都谢了，屁没有】
　　【楼上别恶心人】
　　【还来不来啊，不来有请下一位】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菊花谢那位，赶紧去看医生吧，得痔疮就麻烦了】
　　【咋这么磨叽】
　　【还能不能好了】

　　尹江信握紧方向盘，似乎想以此获得一些勇气，“我错了，那些话我开玩笑的，我没想到你会……对不起……”

　　【诶诶诶，这是什么剧本】
　　【剧情不对吧】
　　【怎么开始忏悔起来了】
　　【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哈哈哈】
　　【请快点啊，催一万遍了】
　　【不敢看……】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尹江信抖着身子说。他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变得僵硬，“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种话！”他的情绪慢慢崩溃，因为他的双手控制不住扭起了车钥匙。
　　“不、不，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
　　车子发动引擎。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该死的，你到底要怎样！”
　　引擎声骤然停下。
　　一道隐隐约约听不太清的声音在尹江信耳边吹过，“你们都该死。”
　　尹江信瞪大了眼睛。

　　咔，细小的动静从头顶传来。
　　尹江信全身僵硬，已经没法动弹。
　　他张不开嘴，只能徒劳无功拼命朝着眼前的屏幕闷喊，眼里充斥着绝望和强烈的求救，一声又一声。

　　【我先睡了，你们继续】
　　【这演的什么鬼东西】
　　【失望，不看了】

　　咔嗒。
　　镜头扫过车前窗外。

　　【咦，有东西掉下来了】
　　【看到了，石头？】
　　【天花板松了？】
　　【哎！这次不会是被天花板砸死吧？！】
　　【我以为出车祸呢】
　　【就说怎么还不开车】
　　【碎石掉的越来越多了！】
　　【真会砸下来吗？不会是泡沫吧】
　　【恐怖气氛不够，这次差评】

　　尹江信从弹幕里看到天花板字眼，下意识抬头，本来不能动的身体突然动了，抬起头的同时，他听到碎石头噼啪噼啪砸在车顶上的钝响。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内，一道惊天巨响从头顶劈来，轰隆一声，尹江信眼前彻底黑了。

　　——原来就在尹江信抬头那一刻，他这个位置的天花板伴随碎石轰然掉落！一大块厚度比肩成人臂长的石板直直砸中尹江信的车子，尹江信恰好仰着头，因此蓦然遭遇巨力挤压的瞬间能清楚看到白骨自他脖子正中惊悚戳出，一截断骨沾着血肉恐怖地暴露于空气中。而整个过程不过半秒，巨石坠落生生压扁了尹江信坚固的车，甚至连带他人，亦被砸碎成泥。
　　屏幕再一次变黑。

　　变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虽然过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完美满足了观影人的观影需求。
　　然而直播间里一片安静。
　　众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巨石底下犹如木偶一般被轻易压断的头颅和骨头活生生从血肉剥离的惊心动魄的画面里。
　　视觉效果冲击太大，一群人大脑一阵发热，心脏砰砰直跳。
　　视线回到手机屏幕上，众人才觉直播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先前叫嚣抬杠的人此时也不知所踪。反观自己，已经手心冰凉，说不出话。

　　【已被吓到说不出话……】
　　【同楼上】
　　【太逼真了这个……】
　　【我有不好的预感，除非好莱坞，我想不到国内还有这么好的特效……】
　　【妈妈我害怕】
　　【报警吧】
　　【真的看不下去了，不管是真是假，我要去客厅看电视了】
　　【同意，剩下的同志祝你们安好】
　　【我也不看了，恐怖】
　　【不看】
　　【不看赶紧滚】
　　【不看的默默走好吗，没人逼你看】

　　然而与打算不看或者已经不看的众人事与愿违的是，直播间突然传出一道沙哑嗓音，说出的话让所有打算丢下手机的人愣在原地。
　　那道声音不大，却不管距离远近，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
　　“离开的人，下一个就是你——”

　　随即不等众人回神，手机里开始传出一个个姓名。
　　‘方河俊，男，现年21岁，职业超市收银员，现居釜山金井区XXXXX，黑眼圈昵称方河俊就是这么俊……’
　　‘千石圭，女，现年25岁，职业设计师，现居大邱金光石路XXXXX，黑眼圈昵称设计师千石圭……’
　　‘梁多英，女，现年20岁……’
　　‘……’
　　‘……死亡时间待定，地点待定，方式待定，不用急，慢慢来。’
　　‘以上。’

　　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人被吓得呆坐在地，也有人重新拿起手机，惊慌而愤怒。

　　【这是什么啊，到底谁在恶作剧！】
　　【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哇，劲爆啊！主播有前途！】
　　【他说了我的名字，怎么办，我也要死了吗？！！】
　　【这到底是在干嘛！别吓人了好不好！】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别慌，主播吓人的】

　　这条‘别慌，主播吓人的’弹幕刚刚飘到屏幕一半，直播间卡了一下，一条血字顺势浮现，竟是正好就在这句话下面。
　　‘用户不存在，别慌，下一个就是你’
　　随即手机画面一闪，出现一个一脸懵然戴着眼镜的年轻人。
　　估计画面转的太快，这人懵了两秒，才猛地站起直往后退。椅子摔倒在他身后，发出碰咚一声响。
　　他的表情几度变换，由茫然到不可置信到惊愕再到慌乱得手脚不知往哪放，脸色转换之快，最后猛一转身，直接往外跑。
　　‘金俞彬，男，现年25岁，无职业，现居汉江路XXXXX，黑眼圈昵称我不是漫威迷，由于辱骂主播，将于一分钟后死于意外。
　　大家可敬情观看。
　　禾木留’

　　字迹浮出又消散。同一时刻，处于上帝镜头的金俞彬在跑下楼梯途中不知何故脚下骤然踩空，一瞬之间整个人身体一歪。金俞彬瞳孔紧缩，表情一下变得惊恐至极，背朝阶梯摔了下去。
　　咔——
　　就那么巧，直播间众人只听屏幕里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不过几步楼梯，金俞彬摔下去竟是刚好摔断了颈椎，头颅扭曲歪在一边，死相摄人。

　　【所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呜呜呜为什么啊】
　　【谁来救救我，我这辈子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
　　【救命啊！！我退不出去！！】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报警了】
　　【都报警吧，别犹豫了】
　　【报警】
　　【报警】

　　血字闪过。
　　‘一报还一报，找营销污蔑我的，起哄我的，跟风骂的，这不是惩罚，而是报应’
　　‘还有10个’

　　【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
　　【真的是禾木吗！！！】
　　【天啊！】
　　【禾木对不起！】
　　【禾木我们错了，对不起！放过我们吧！】
　　【不是禾木他妈到底谁啊到底怎么回事谁来科普一下！！】
　　【我他妈也不认识禾木啊！】
　　【我操|你妈的，管你是谁，别他妈装神弄鬼，有本事你出来！】
　　【狗比禾木，我操|你奶奶，有胆儿来搞我啊！】
　　【死了还不消停，你活该去死！】

　　‘那就3个一起咯’

　　字迹消散，直播间复又亮起。
　　这次屏幕一分为三，左中右分别是二男一女，见状第一反应也是懵圈居多。不过第三个女生有些令人意外，因为她同样是黑眼圈直播平台某个主播，长得甜美可爱，小有名气。此时她扎了个丸子头，一脸错愕地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和另外两人。

　　“干什么呀！到底谁做的！”李卓英起身愤怒地看着镜头，“有本事你出来！信不信我告死你！”
　　没人回她的话，因为直播间里安静如鸡。
　　空气凝滞中，最左边的男人突然捂住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没人看清他做了什么或被做了什么，大股大股的鲜血自他脖颈大动脉流淌而出，不消片刻便打湿了铺着的地毯。
　　“啊——”镜头里有人发出尖叫，紧接着第一个镜头晃动了几下，一道红光闪过，三分之一的屏幕黑了。
　　‘车城，死于割喉’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第二个男人迅速转身飞扑在床，掀开被子将自己捂住。然而下一秒，被子里传出了他撕心裂肺的尖叫。
　　男人踉踉跄跄爬出来，就见这人左边眼睛上正插|着一支绿皮铅笔，笔身嵌入三分之一，黑红色血液顺着眼眶汩汩流下，触目惊心。他蒙着伤眼在书桌上四处扒拉，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结果无意中似乎拌了一下，霎时整个身体往前一扑！
　　噗嗤！
　　由于惯性，铅笔深深嵌入他的眼睛！当下直接击穿大脑击穿颅骨，笔头带着浓稠血液直接戳穿后脑勺，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啊——呜呜呜——”李卓英被接二连三的事故吓哭了。
　　“救命啊、救救我——”她尖声叫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李卓英，死于溺亡’

　　【喂坐着别乱跑！】
　　【啊啊啊我要疯了】
　　【疯了全都疯了】
　　【呜呜呜】
　　【我他妈做错了什么】
　　【禾木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禾木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
　　【禾木我他妈没招惹你啊！】

　　屏幕黑了三分之二，窄窄的手机里只剩下最后一个身影。

　　【禾木是吧，你不是要杀12个人吗，可直播间现在还有30个人，意思你要全杀了我们吗？】
　　【禾木，你要将我们全都杀死吗】
　　【杀吧，等我们变成鬼了也去找你！】
　　【没错！你要杀我们，那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你！】
　　【有本事你把我们全杀了！到时候我们三十个把你虐死！】
　　【可我不想死啊呜呜呜呜】
　　【禾木，你给我等着！】

　　直播间响起刺耳的尖笑。
　　黑屏部分血字淋淋。
　　‘我没说杀光你们’
　　‘她死了，你们就解脱了’
　　‘这是报应’

　　众人齐齐一愣。

　　【那你赶紧杀了她吧！我受不了了！】
　　【楼上你他妈说什么呢！】
　　【别被他蛊惑，也许他在骗我们】
　　【万一呢】
　　【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那就杀了她，我还不想死】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李卓英看着转变之快仿佛字字带血的条条弹幕，只觉骨冷心寒。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你们这些该死的……”她浑身发颤，脸色苍白，抖着嘴唇轻声说，“恶魔，恶魔，你们会下地狱的，你们会下地狱的……”
　　然后她浑身僵硬地站了起来，走出房间。
　　一分钟后，属于李卓英的那片屏幕陡然黑了。

　　直播间一片黑暗，再无一条弹幕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