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杀之路[综恐]》墨有

3、1-3

　　情人节这天，国内知名直播平台之一黑眼圈直播首页推送了平台里年度最受欢迎的几大男女主播，皆为俊男靓女。
　　首页最末尾，是一个穿了红格裙子歪着头乖巧微笑的黑色长发女孩主播封面。老手一看，是个新人。
　　女孩子长相清秀可爱，皮肤白皙，年龄看起来十八、九岁，一头秀发柔顺及腰，笑起时嘴角两边有两个小小梨涡，萌萌一笑简直甜化了无数宅男之心。忽略下角不太搭调略带惊悚的标题，光看封面，实在赏心悦目。
　　阿左点进去的时候，里面黑屏了一瞬，随即露出张和他对视的人脸。
　　看清那张脸，阿左突然呆怔原地，一脸懵逼。

　　【懵逼主播，在线直播】
　　【终于出现啦，主播等你一万年了造不】
　　【……这画风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被封面骗进来的举手】
　　【楼上+1】
　　【楼上+2】
　　【楼上+直播间号】
　　【主播啊封面是你妹子女朋友还是你自己】
　　【我经历了什么，本以为是萌妹子，结果人家真汉子】
　　【人家标题党，你是封面党】
　　【咦咦咦，主播要开始变身了吗】
　　【操，原来不是女的？浪费心情】
　　【楼上，上帝让你灭亡，就先让你想象】
　　【主播变态，骗人去死】
　　【变态去死】
　　【麻痹，欺骗我感情，主播食屎】
　　【长这么挫还敢直播，主播你爸妈知道吗】

　　阿左看着五花八门的弹幕和屏幕里左右张望表情同自己一样茫然的直播间主播二脸懵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怎么回事？
　　主播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啊？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这个‘我’和我好像？
　　阿左莫名有些心慌。
　　想着是不是手残按错了键，自己开了个直播间。他慌里慌张去点退出，想在别人发现是个乌龙而发表更难听的言论之前赶紧消失。
　　结果点了数下，自己的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咦？什么情况，退不出去？！】
　　【咦退不了？】
　　【楼上我也退不出去】
　　【米兔！还以为手机卡了！吓死我！】
　　【对啊，我也退不了】
　　【退不了+1】
　　【同样退不了】
　　【我们被关小黑屋了】
　　【主播出来解释下，我们怎么退不出去】
　　【主播出来解释】
　　【主播出来解释】
　　【主播出来解释】

　　阿左按了无数次退出键，或者说他手机每个角落都点过甚至强制关机也试了，然而屏幕就是坚强得没有任何反应。

　　【不应该啊，主播都还在动，手机怎么可能卡了】
　　【诶，我也这么想来着】
　　【既然这样怎么退不出去】
　　【所以说很奇怪啊】
　　【主播垃圾！垃圾主播！】
　　【狗日的，快让我退出去】
　　【狗直播你他妈干了什么】
　　【放我们出去啊】
　　【再不说话举报了】
　　【已试图举报，然而退不出去，菜单也没反应】
　　【好诡异啊，妈妈我害怕(;Д｀)】
　　【害怕】

　　弹幕被调侃居多的‘害怕’两字刷屏，阿左冷汗都下来了。他抬头，直播间的主播也跟着抬头。

　　【主播自己都害怕了，瞧那汗流的】
　　【感觉主播在抖】
　　【主播第一次玩？看把你紧张的】
　　【怪不得看着眼生，新人？】
　　【怕就赶紧让我们退啊傻逼！】
　　【我日你妈，主播你有毛病吧】

　　阿左哑着声音尝试出声：“我……”

　　【终于说话了我去】
　　【妈的狗比主播，现在解释还来得及，麻溜儿的】
　　【快解释！】
　　【直接让我们退出去！】
　　【让我们退出去，OK？】

　　阿左咽了咽口水，在屏幕里的人开口瞬间终于明白了直播间主播是谁。
　　他没看错，就是他自己。

　　阿左是个现实中胆怯社交的人，没有固定工作，常年窝在家里做网上兼职，工资可怜巴巴，付了房租水电费后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不可谓不惨。也幸亏他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否则早死在了爹妈棍棒底下。
　　而即使过着每天中了夹子的老鼠般垂死挣扎的生活，阿左也不愿意出去找个正经工作。因为他很恐惧与别人交流，去便利店也不敢直视收银员的眼睛。
　　换句话说，就算死在家里，也没人替他收尸。
　　或许阿左自身也意识得到现实太过悲哀，所以他在网上却很大胆。大胆地说话、大胆地骂人、大胆地诉说自己的不满，他觉得在隔着屏幕的另一个世界里自己可以释放对生活的所有憎恨。

　　此时此景，对他这个恐惧与人交涉的胆小鬼来说简直世纪难题。
　　他迷茫又恐惧地扭头四顾，想着是不是有人对他恶作剧，在他家里装了摄像头。但狭小的出租屋一眼望到头，屋顶四角墙壁空溜溜，他起身在家里翻箱倒箧，试图找出那些恐怖的摄像机，然而翻了无数遍什么也没找到。
　　他扭头，手机瘫在沙发上亮着白光，隐约瞧见一条条弹幕从屏幕上方飘过。
　　他慢慢坐回沙发，紧张得手抖。

　　【垃圾主播，出来受死】
　　【把你地址给我，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怂逼，孬种，有本事走了别出来，老子这就打电话给平台客服，封你直播间】
　　【狗比，我也打电话去】
　　【什么时候主播还能禁止用户退直播间了？APP更新也没这个提示啊】
　　【根本不可能有好伐】
　　【那这个直播间怎么回事】
　　【谁知道狗比主播用了什么手段】
　　【垃圾主播生儿子没**】
　　【打电话投诉，举报封他】

　　阿左更慌了。
　　“我不是……”他瞪着眼睛说，“我不是主播……”

　　【啥？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听这个？】
　　【我去，主播脑子怕不是真有问题】
　　【什么鬼，垃圾主播你什么意思】
　　【垃圾主播，垃圾平台，垃圾黑眼圈】
　　【快快举报】
　　【卧槽怎么回事，客服电话打不通】
　　【没人接啊，今天黑眼圈怎么了】
　　【被狗粮气到了？】
　　【主播你完了】
　　【主播今天没吃药】
　　【祝主播今天出门被车撞被狗咬被疯子追】

　　“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出现在直播间里……”阿左努力解释道，“我一点进来，就这样了。”

　　【呵】
　　【管你怎样，主播就是垃圾】
　　【操|你妈】
　　【法克油】

　　阿左见没人听他解释，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出口成脏，心里又气又急。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击，只能手指颤抖着电击似的扔了手机。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丢开手机下一秒，一排血红色小字渐渐浮现在屏幕上。正没完没了咒骂他的弹幕静了一瞬，随即刷起排排‘卧槽’。

　　【哟，垃圾主播终于开始表演了】
　　【看起来有点吊啊】
　　【就想看你闹什么幺蛾子】
　　【垃圾主播呢，找人约|炮去了？】
　　【这内容有点厉害嘛，真的假的】

　　有人放大屏幕，默默读起浮出的字。

　　‘左佑，男，现年25岁，无业游民，现居汉江路XXXXX，黑眼圈昵称左左左左右，由于辱骂主播，将于两分钟后被菜刀断指，两分半遭遇后脑重击，五分半煤气爆炸，结果：死无全尸。
　　大家可敬情观看。
　　禾木留’

　　看完最后一个字，有的人一脸茫然，有的人暗觉留言人名字耳熟，有的人满目兴味，也有人兴奋异常。

　　【这波操作溜溜溜】
　　【要真这样，我给满分】
　　【真的假的，主播别骗人哦】
　　【看来有的玩了】
　　【这么精彩的吗，快快快，等不及了】
　　【楼上等不及了，主播快点戴|套】
　　【滚你妈的】

　　所有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纷纷扬言直播快点开始。因为清楚这肯定是假的，是主播拿来吸引人的噱头，所以所有人都高声起哄。不说热情高涨，但要是主角演得好，他们并不在意是真是假。
　　【哟哟哟，精彩要来了】
　　【快点开始啊，等的板凳都冷了】
　　【主播请敬业一点，给你刷礼物】

　　屏幕里阿左烦躁地从沙发上起身，看了手机一眼便径直走向厨房，却是对他们所言内容毫无所知。
　　所有人精神起来。
　　就见阿左进了厨房，而镜头也切到那里，期间竟没人动过阿左手机——只是正聚精会神等待热闹来临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细节。
　　阿左拿出锅接了水，打开燃气烧上。
　　随后他找出两袋泡面、一罐泡菜，将长泡菜取出，拿起菜刀将其切短。

　　【前方高能预警】
　　【前方核|弹准备】
　　【菜刀断指！】
　　【高能高能！】
　　嚓、嚓、嚓……切完泡菜，阿左放下菜刀。
　　【唉我就说是骗人的】
　　【主播果然垃圾】
　　【妈妈我要报警，这有人骗小孩】
　　众人一阵失望。

　　阿左开始撕泡面袋。
　　然而这泡面袋用强力胶黏上似的怎么也撕不开。阿左无奈，瞅了瞅案板，随手拿起菜刀。
　　下一秒不等众人反应，鲜血瞬息从阿左五指间涌出，就听阿左惨叫一声，菜刀自他手上脱离迅速滑落在地，刀柄狠狠砸中阿左脚趾然后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啊——”捂着血流汹涌的断指，阿左疼得弯下腰来，期间撞翻灶台上的案板，泡菜啪啦掉了一地。他刚想出去拿急救箱，脚下踩到半截泡菜，随即视觉瞬间倒转，阿左像被看不见的人狠狠推了一把，没有任何停顿后脑冲地砸了下去。
　　碰！
　　血光迸溅。

　　弹幕一片寂静。
　　众人愣愣看着行云流水的一连串表演，良久回神，兴奋得一批。
　　【哇！年度最佳表演，演员6666】
　　【这是我在直播界看过的最有演技的演员】
　　【演员是谁，可以出道了】
　　【视觉逼真，过程紧凑，血袋充足，效果溜到飞起，主播牛逼】
　　【还好，再接再厉】
　　【不错不错，不举报你了】
　　【主播演技超神】
　　【为主播鼓掌！】

　　“……”阿左张着嘴，胸膛急促起伏几下，呼吸渐弱。
　　黑红血浆自他脑后潺潺氲开，很快染红了一大片地砖，瞧着让人头皮发紧。
　　镜头拉进，阿左的瞳孔急速放大，面容痛苦。
　　“救——”他发出一丝气音，浑身上下无法动弹。恐惧占满了他整个眼球，让屏幕外的一群人不禁跟着屏住了呼吸，心弦微颤。

　　【这演技真实得有点吓人】
　　【我也觉得】
　　【你们说……会不会是真的啊】
　　【楼上别逗】
　　【怎么可能是真的】
　　【哈哈哈，傻逼，唬人的呢】
　　【这年头这么敬业的主播少见了】
　　【楼上这演员不是主播吧】
　　【回楼下，管他呢】
　　【还有第二次高能，继续继续】
　　【想给主播刷礼物，结果依旧点不了】
　　【只可以评论，这个直播间有毒】
　　【看着好逼真，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凉拌】

　　屏幕外的热闹阿左自不知情，他只知道自己今天倒霉透了，意外频出，然后自己可能要死了。身体动不了，血液也迅速流失，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四肢已经开始发凉，呼吸愈发困难，连简单动个手指头都做不到。
　　咕噜咕噜——
　　锅里的水逐渐沸腾，涨水溅了出来滴在阿左脸上，烫得他面部微微一抖。

　　【天，这个不是假的吧，演员脸上都起泡了，那可是开水】
　　【我嗅到了一丝诡异】
　　【这位演员脸色都白了，会不会失血过多啊】
　　【好吓人】
　　【我感觉好像真的】
　　【楼上太不经吓了，特效逼真而已】
　　【好像还有煤气爆炸？那个怎么演】
　　【真会爆吗？】

　　死亡笼罩了阿左所有感官，但他仍有一丝意识。他努力动了动手指，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自己手指轻颤了一下。
　　他的眼神已经失焦，完全是凭不想死的不甘念头支撑着没晕过去。他从来不知道，临到死亡面前自己居然还能生出这么强烈的求生意志。
　　他挣扎着动第二根手指，待第二根手指也有了感觉，他的脑袋已经昏昏沉沉。
　　正当他不甘如此之际，一股特殊的气味传进鼻腔。
　　阿左霎时心下凉了半截。
　　那是煤气。
　　煤气竟然漏了！

　　“救，”阿左慌了，“救、救命……救我……”
　　眼泪滑落眼角，阿左哭了出来。
　　“救命——救命——”
　　然而他的呼救声太过微弱，唯一听清的，只有屏幕外的人。

　　【他在喊救命，我们要不要报警】
　　【哈哈哈，楼上别被骗了】
　　【无话可说，演员牛叉】
　　【真的没问题吗，我有点慎得慌啊】
　　【我以人格担保，他要真死了我就去陪他，哈哈哈】
　　【楼上说话要小心哦】

　　或许是被‘演员’真实情感影响到，弹幕发话谨慎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也陪，哈哈哈哈】
　　【这救命叫得我心都痛了，兄弟，放心去吧，你老婆我会照顾好的】
　　【人家没老婆吧】
　　【上上楼真恶心】
　　【数着时间，还有三十秒煤气爆炸】
　　【坐等第二高能】
　　【不会的啦，到时候演员肯定跳起来对我们说suprise】
　　【肯定不敢，要真爆炸我直播吃翔】
　　【已截图，某仁兄说话算数】
　　【直播吃翔那位，坐等你挑战极限】
　　【万一人驾轻就熟呢，楼上谨慎坐等】

　　“救命……”阿左的呼喊微不可闻，他突然呛出一口血。
　　煤气味越来越重。恍惚间，阿左似乎看到一个人影朝自己走来，他看着对方模糊的面容轻声求救。
　　“这是你应得的……”隐约的呢喃声落入阿左耳朵，他反应迟钝地眨了下眼睛，听到对方继续道，“‘天下的孬种都该死，像你一样。’这句话还给你。”
　　阿左脑袋发晕，浑身冰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好好享受吧，孬种。”

　　嘭——轰——
　　巨大的震响轰击所有人耳膜，前一刻还催促煤气快爆的众人心间一抖。

　　火焰强烈烧灼着阿左的皮肤，尽管疼痛剧烈，他却早已发不出惨叫。然而他也没疼多久，一瞬之间，他便失去了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意识。

　　直播间有片刻沉默。
　　爆炸那一刻冲天的火焰扑面而来，虽然感受不到，但火光席卷屏幕一刹那竟是让所有人都有一种被火吞灭灼烧的错觉。爆炸音刚落，下一秒屏幕陡然黑了。
　　屏幕之外，众人平息着慌乱的呼吸和心跳。

　　【说好的不爆炸呢！！麻痹吓老子一跳！！】
　　【……】
　　【……竟然……真的……】
　　【我就说很吓人你们不信】
　　【我就怕这是真的】
　　【说你们傻逼还假装自己智商高，有没有常识，这铁定假的】
　　【隔着屏幕，谁知道真的假的】
　　【之前也有人直播自杀被黑说假，结果人家真的自杀了，万一这个也是呢】
　　【狗屎，哪有那么多自杀直播让你看，想多了吧傻逼，博眼球呢】
　　【话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个主播真自杀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恐怖的事！】
　　【你管人家自不自杀，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们自杀是他们活该，这年头自杀有什么稀奇的】
　　【就是啊，死就死呗，又不是我们要自杀】
　　【自己想自杀还直播给人看，什么玩意儿】
　　【积点口德】
　　【看屏幕！又出字了！！】

　　最后一条弹幕飘过眼底，整个屏幕突然亮出血字，随即七个字迹悄然浮现。

　　1个。
　　还差12个。

　　血红色泽折射出幽幽寒光，众人齐齐打了个冷颤，在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手心已经慢慢变凉。

　　‘尹江信，男，现年26岁，职业推销员，现居………’
　　又一排字迹出现，其上内容格式不变。
　　远在首尔穿着西装的高个男子见到前三个字却心脏一跳，准备开锁的车钥匙哗啦一下直直从手上坠落。
　　最后面字迹清清楚楚显示着：
　　结果：车毁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