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慢》糖糍粑粑

11、初见

　　那人离得太近了，疏桐只觉得后背一紧，用力握住珠叶的手。珠叶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害怕，身子往她这边靠了靠，替她挡住一部分视线。

　　“原来如此，妹妹方才说来还愿，可是心中所愿已经达成？”

　　那个姓周的女子羞涩的低下头，“爹娘......已经答应我与小山哥哥的婚事了。”

　　“当真？恭喜妹妹终于得偿所愿。”

　　“姐姐就别取笑我了，你今日来可也是来还愿的？”

　　姓胡的女子叹了口气，“哪能啊，我本以为江侯爷回京后会拒了这门婚事，谁想竟没半点消息传来，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把管家那傻子许配给侯爷了。”

　　疏桐愣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们说的管家那个傻子是在指自己。

　　那个姓胡的女子又道：“也不知那个傻子走了什么运，竟然能被皇上看中许配给江侯爷？只可惜平阳侯神仙一般的人物竟被如此糟践，可真是倒了血霉。”

　　“不是说江侯爷在元宵佳节上遇见了管家那个，一见钟情所以向皇上求旨赐婚的吗？”

　　“这怎么可能？江侯爷是什么样的人物，焉能看得上那傻子？定是那傻子使了什么肮脏的手段，侯爷为保全她颜面才去向皇上求的旨意！”

　　“原来如此，姐姐别急，我听说那傻子身子不好，一年前还大病了一场差点就没活成，可见是个年岁不永的。”

　　“真希望老天爷快点将她收了去，免得祸害侯爷。”

　　琥珀怒不可遏，怒指那两个婆娘大骂：“你们两个黑心歪尖的臭姑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心姑奶奶我让你们活不过明天！”

　　那两人没想到自己的话被人听了去，满脸通红羞愧得落荒而逃。

　　琥珀仍不解恨，捡起地上一块碎石头朝她们的背影扔去，“佛门清静之地你们居然还敢出口诅咒她人，小心会遭报应！”

　　惜桐道：“行了，多说无益。”

　　“二姑娘，您听了都不觉得生气吗？”

　　“世上多的是人和她们想法相同，你难道还要一一去教训他们？只要仍处风暴当中，身边的恶意便不会消失。”

　　琥珀无法理解，心中的郁气闷堵难散。

　　这时，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惜桐果然是长大了。”

　　惜桐一震，随着声音望去。只见在离她们数十步外的台阶上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袭红衣，头发高高束起，腰间系了一对拇指大小的银铃铛，铃铛上有许多复杂繁琐的花纹，一看就知是有来历的东西。一双凤眸冷如寒星，唇红如朱砂。虽然不及疏桐貌美，但她身上却有一种不羁洒脱之感，仿佛江河湖海才是她的天地。

　　琥珀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祁当家的？！”

　　祁越走过去拍了拍琥珀的肩膀，笑道：“琥珀，许久不见，你好像也长大了不少。”

　　“婢子今年都十四了，当然长大了。”

　　祁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哈哈大笑，“啊呀，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好。”

　　“依婢子看，您不是忘了，而是吃醉了酒到现在还没醒吧？瞧您这满身的酒气，都快把我的鼻子熏坏了。”

　　祁越“啧”了声，吊儿郎当的道：“小酌几杯而已，怎么可能会醉？”

　　惜桐看着她俩一头黑线，眉头紧促的拉过祁越问：“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们怎么办？瞧这一路把我赶的，连马都跑死了一匹。”

　　“胡闹！是不是珊瑚告诉你的？”

　　祁越不高兴了，“诶诶诶？这怎么就胡闹了？小疏桐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现在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你居然还瞒着我，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惜桐脸色凝重，“沈流光就要回京了！”

　　祁越满不在乎挥了挥手，“回就回呗，怕个鸟！再说了，他这不是还没回来吗？”

　　好好的一个美人，行为举止异常粗犷，惹得旁边来上香的人频频回顾。惜桐按住额头，只觉得头大。

　　疏桐缩在珠叶的身后，瞧瞧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忽然，她感觉眼前一道人影闪过，面前的珠叶不见了身影，紧接着自己被人死死的按在了怀里，耳旁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人胸腔在震动。

　　“哎呀呀！小疏桐儿，你干嘛躲着我啊？快来给我好好看看。”

　　疏桐吓了个激灵，口鼻被整个蒙住几乎喘不上来气，只得伸出手可怜兮兮的像旁边的惜桐求救，“妹......妹妹......”

　　“妹什么妹，在老子怀里竟然还敢叫别的女人。死鬼！你还有没有良心？”

　　惜桐黑着脸，一把把她给拉开，“你能不能正经点？都吓到姐姐了。”

　　祁越抱得正高兴，忽然被人拉开还有些不高兴，扑棱着还想往疏桐身上趴。把疏桐吓得几步窜到岫玉的身后躲起来，这次连头都不敢露出来了。

　　“诶！这怎么回事？她怎么不认得我了？”

　　“姐姐生病后就只见过你一面，她怎么可能还记得你？”

　　祁越恍然大悟，“那倒也是，不过感情嘛培养培养就有了。”说着，又要往岫玉那边去。

　　惜桐忙拦住她，“别闹了，先说正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出城。”

　　“出城干什么？天底下还没老子不能去的地方。你就别啰啰嗦嗦的了，像个老太婆一样烦人。”

　　“我是在说真的，没和你闹着玩！”

　　祁越挑眉，“爷也是在说真的，我要走了，谁来帮你啊？”

　　“我自有办法，不用你担心。”

　　“你就省省吧，老子在祁越山当土匪头子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呐，就你还想蒙我？”

　　惜桐别过脸，坚定的道：“我没有！”

　　“没什么没，你还想不想救小疏桐了？”

　　惜桐咬唇没有说话，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自己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要想安全无恙的带她走，你就要听我的。”

　　此时关系到疏桐的安危，她实在不敢大意。过了好一会儿，惜桐叹了口气，妥协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先进去吧。”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城里的桃花皆已开败，但寒山寺的却才盛放。不过昨天夜里一场大雨，雨后残红满地萧瑟不少。疏桐倚在一颗桃树上，百无聊赖的抠着树上的桃胶，长长的叹了口气。

　　岫玉有些好笑，便问：“大姑娘，您怎么了？”

　　“妹妹还要多久啊？”

　　“二姑娘正和祁当家在商量要事，咱们再耐心等等。您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奴婢陪您到处走走？”

　　疏桐忙不迭的摇头，“那个人好可怕，她会不会吃了妹妹？像话本里的妖怪那样？”

　　岫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姑娘放心吧，祁当家是您的挚友。她此番来是特意为了帮咱们，才不会吃了二姑娘呐。”

　　“她和我是朋友？”

　　“正是。”

　　疏桐回过头瞪大了眼睛，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有朋友。

　　岫玉见状，笑道：“姑娘和祁当家的以前经常在一起把酒言欢，只是姑娘酒量不好，喝几杯就醉，醉后又总爱拉祁当家的趴在人家屋顶上偷看。有一次还叫人发现了，差点没被逮住。”

　　“啊？还有这样的事？”疏桐眨巴眨巴眼，不敢相信她以前竟然是这样子的。不过这也不奇怪，自从她病后惜桐便勒令所有人不许再提及以前的事情，所以也没人会跟她说这些。

　　“这些算什么？姑娘和祁当家第一次见面还是在群芳阁呐。”

　　“群芳阁？那是什么地方？”

　　岫玉看到她满脸天真，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于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道：“咱们先不说这些了，奴婢听说明净大师早年在楚地游历是曾寻到一尾极为罕见的金鳞鲤，鱼通体金黄不见一丝杂色，只有鱼头上有两条白纹形似鹿角，就养在后院的荷花池中，不如奴婢带您去看看吧？”

　　疏桐一听来了兴趣，连连点头。

　　两人穿梭在桃花林中，时值东风拂过，那些残留在枝头的桃花纷纷飘落。有一些还飞到半空中，打着卷落在疏桐的头上。她伸出手抓住一片，献宝似的递给岫玉看，如韶光照野，爽霭晴遥，“岫玉，你快看快看。”

　　然岫玉却没有回答她，脸色凝重目光直直盯着左前方。

　　疏桐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亭子。亭子颇有些年代，上面的红漆都已经斑驳，露出里面青灰的石面来。桃花纷飞中可以看到亭子里坐了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身侧还有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的水已经沸腾正冒出白雾。

　　是个男人......

　　疏桐心里噗通急跳，忙去拉岫玉，想赶紧离开这里。

　　这时，亭子里的人忽然开口说道：“故人重逢，管大姑娘何不过来一起叙叙旧？”

　　那声音煞是好听，仿若昆山玉碎。

　　疏桐一怔，故人？难道这人也是自己的朋友？

　　“大姑娘，我们快走。”

　　岫玉的声音罕见的有些急切，疏桐感觉自己被她握住的手腕有些发疼。

　　然而已经晚了，她们才转身就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个人身材魁梧，脸上有一条骇人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边，好巧不巧的正拦在她们回去的路上。

　　此时亭子里的人慢悠悠的朝她们走来，一袭梅纹暗金白色锦袍，头发半束，一半拢在白玉冠里，另一半则随意披散在腰间。白衣黑发，芝兰玉树。他很高，个子足足比疏桐高了一个头，眼眸深邃如井，里面倒影出疏桐的模样。

　　疏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害怕的避开他的视线躲在了岫玉的身后，双手紧紧的抓住岫玉的衣服。

　　岫玉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屈膝一礼，“见过平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