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253、第253节 睹物思人

　　林染一见芩寄瑶，微微欠了欠身，龙女忙将他按住，道：“你真不能乱动了。都不是外人，就不要多礼了吧。”
　　林染道：“小郡主因为想救我，以自身为质落入敌手，这个大恩，我还没亲口道谢呢。”
　　芩寄瑶小嘴一撅，道：“现在想起来啦？在仙鹿苑见到人家之时，不知道有多凶呢！”见林染真想挣扎起来致谢，忙腾出手按住他的肩，道：“罢了罢了，人家那样做的时候，可不是为了让你道谢。”
　　林染感谢之情是真心流露，小郡主看在眼里，心里甜甜的，道：“我问你想吃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一提起吃的，林染真个感觉前胸贴后背，道：“都有什么？”
　　芩寄瑶笑道：“一个嘛，我本姑娘亲手采摘的野果，香甜滋补、可口芬芳；另一个嘛，就是一巴掌！”说着扬了扬手掌，佯怒道：“人家失陷在无量宫里，多么凄凉寂寞，你却捱到今天才上峰来救我，只顾得自己风流快活，岂不该挨一巴掌！”说着，有意无意把目光在龙女身上扫来扫去。
　　龙女苦笑，不便答话，林染却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道：“原来有野果子，快给我吃吧。不然，我都想把你的丝丝姐杀了，吃她的龙肝凤髓！”
　　芩寄瑶本想说，那你就吃了她吧，如此最好，但终于忍住。又听林染道：“唉，你可冤枉我了，我一听说你为了救我失陷在穹苍门，立刻便即赶来，路上一点都没耽搁，不信你可问问丝丝。”
　　“原来，你们一路上也是走在一起的。”芩寄瑶笑了笑，将衣襟中的果子拿出来，三人分食。龙女与芩寄瑶半人半妖，几天不吃饭都无所谓，但见果子有多，色又红绿鲜艳甚是诱人，便都吃了两个。
　　林染连吞数枚，这才饥火少抑，道：“这果子刚入口时甚酸，但回味甘甜，味道极好，小郡主真是会摘。”
　　芩寄瑶笑道：“教中弟子叫我小郡主，你就不用了吧。芩姑娘也显得生分，我小名叫小瑶，你叫我作小瑶或者瑶瑶，那都不错。”
　　林染笑道：“一个丝丝，一个瑶瑶……”他本想说“那岂不是要享齐人之福”，猛想到这玩笑是不能乱开的，忙转口道：“这果子味道虽好，但在野味之中，还不算什么，我吃过更美味的天然佳肴。”
　　芩寄瑶撇嘴道：“我知道，你是嫌果子太素。我本也想打点野味来的，还正巧碰上了一头小山猪！可是眼下，咱们还没逃出穹苍门的势力范围吧？我怕生火惊动旁人，就没去捉。”
　　龙女向芩寄瑶竖竖拇指，赞道：“小郡主思虑周详，不错不错。”
　　林染道：“我倒不是想吃荤。有一样野味，是你们决计想不到的，那就是蜂巢！你得想办法将野蜂都从蜂巢里赶出来，然后远远地引开，然后才能摘下来，采食其中的花蜜。嗯，集天地之灵气、聚百花之芬芳，那美味……”他咂咂嘴，摇头晃脑，似在品味，又道：“只不过，不是人人都有福气吃到的。”
　　蜂蜜可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只不过林染经历不同，才觉意味深长罢了。
　　芩寄瑶道：“野外寻食，自然有什么吃什么，谁会专门去找蜂巢？一来蜂巢难寻，不一定找得到；二来野蜂讨厌，被它蜇了可不是玩的，谁那么缺心眼，费那周折？”
　　林染幽幽地道：“却是有人这么缺心眼的，摘了蜂巢来让我采食花蜜，那实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那日我也是受了伤，昏迷不醒，就这么躺在树林里，紫儿提了个大包裹回来，里面装的便是整个蜂巢……”目光幽远，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芩寄瑶大声干咳，将林染从梦中惊醒，伸手往背上一摸，急道：“咦，我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龙女想到了什么，把目光看向林染的伤腿。
　　林染急道：“一根玉箫。我虽然不会吹，却是一直带在身上。那，那是紫儿留在世上的唯一的东西！”
　　芩寄瑶按捺不住，用手指了指林染新伤的右腿，道：“怕你今后当个瘸子，给你当夹板绑在这儿呢！紫儿紫儿，蜂巢也是紫儿，玉箫也是紫儿，她已死了那么久，还阴魂不散地让你放不下么？”
　　林染先是一愣，继而大怒，吼道：“谁教你们用箫给我做绑腿的，谁教你们用箫给我做绑腿的！”将手中野果丢开，手忙脚乱地解开缠在右腿上的布条，状若疯狂。
　　芩寄瑶气得嘴唇发抖，指着林染道：“你，你……我为了求丝丝姐给你治腿，说尽了好话，你却，你却……”
　　话未说完，林染已将玉箫从腿上抽了出来。一看到玉箫，他便安静了，时而紧握，时而摩挲，目光再没从箫上离开过。
　　芩寄瑶赌气远远地走了开去，抱腿坐下，再也不说一句话。龙女叹了口气，慢慢走入树林之中，隔了好半晌才回来，手中多了根较直的树枝。她除去多的枝桠，默默行到林染身边，蹲下身去，就着朦胧月色，又将他的断腿重行绑好。
　　林染一动没动，待龙女收拾停当，才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丝丝，对不住……”
　　龙女摇了摇头，起身也远远地走了开去，在芩寄瑶身边靠树坐下。小郡主哼了一声，道：“就你会做好人！”
　　龙女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总不能真让他今后成个瘸子。”
　　小郡主沉默半晌，好一会才又道：“我跟你说，总是忘不掉死去的裴紫夏，对他未必是件好事。”
　　这时候，耳边呜呜地响起，却是林染将玉箫凑到口唇上试吹。起始林染并不能将它吹响，但架不住不停歇地吹，他天赋本好，内息又足，不消多久便掌握了灌气技巧，吹得音色圆润了。他再摸索指孔按放间音调的差异，不多时，竟隐隐成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龙女与小郡主听不出他在瞎吹些什么，但若裴紫夏在世，当能辨出这一段桃花曲。
　　那是她为他吹奏过的曲子，在他心中，已成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