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254、第254节 夜半来客

　　人的精力有时而尽，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在方当大事时尚不觉得，此刻一坐下来，人人的眼皮都如同灌了铅。芩寄瑶虽看起来在仙鹿苑里逍遥自在，好整以暇，其实心里很苦，那也是很累的。
　　林染吹了一阵玉箫，见龙女与芩寄瑶靠着树干，已然睡熟，便不再吹，遥望圆月冷清，心中凄凉不绝，慢慢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眼，猛然便跌入了梦乡里，遐思岛上，花影芳菲。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大雨当头浇下，将人淋成了落汤鸡。
　　林染懵懂醒来，摸一把脸，满手都是泪水，却见面前清辉遍地，一轮皓月已升到正中。
　　这不是镇妖窟里的假月亮了，林染的目光从天上收回来，意识逐渐清醒，猛然见到身外丈许的空地里，月光之下，耸立着一条黑影。他心里一惊，定睛看时，却是一个身披斗篷、头戴竹笠的人，静悄悄站在那里，不发出一丝声响。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以林染的功力，竟然丝毫不知道！仿佛他刚刚从梦中惊喜的时候，都还未发现面前站有此人。又或者当时初醒眼花，竟未觉察？
　　林染心底寒气大冒。第一反应，便是双臂一振，两股罡气从掌心发出，破空之声嗤嗤作响，向黑影疾射。黑影身形略动，手腕翻处，闪耀出一道晶光，只一抡，林染发出的两道气劲顿时如石沉大海。
　　林染见来者如此高明，偷眼一瞥，见龙女和小郡主犹自靠树酣睡，忙大叫道：“丝丝……瑶瑶，快快醒来，小心有敌！”
　　黑影哼了一声，道：“你便再大声十倍，这二人也不会醒来救你。你认命吧……”
　　林染听这声音十分熟悉，心中又惊又喜，却不敢相信，颤声道：“你，你……”
　　黑影又是一声冷哼，道：“束气成剑，这一手俊得很嘛！你虽脱离师门，但在武学修为上的进境却是一日千里，比在门内苦修的师兄弟还要快速得多。因祸得福，也不枉受此一劫。”
　　林染再无怀疑，扑地拜倒，哽咽道：“师父！想死弟子了，师父！”
　　这无声无息出现当场的黑影，竟是凤鸣掌门嵇成化！林染是他嫡传的弟子，听他声音看他身形，自然不会认错。
　　黑影叹了口气，道：“孽障！为师以为你逍遥江湖，已经忘了师门，忘了凤鸣谷的宗旨了。嘿嘿，如今江湖之上，林染两字真是好大的名头，只怕为师也快要及不上啦。”
　　林染连连磕头，道：“弟子不敢！弟子纵然身不在凤鸣，但心却无一日不怀念师门，师父的教诲，不敢有一时或忘！”
　　“哼！”这黑影果然便是凤鸣掌门嵇成化，只听他怒喝道：“你是因贪花好色惹祸，以致欠下人命，不见容于师门。你却不思悔改，侥幸逃脱之后，先与遐思岛的所谓紫公主缠夹不清，如今又与两个魔教妖女沆瀣一气！丝丝、瑶瑶，这齐人之福，你当真是享受得很哪。这还叫不敢忘记师父教诲？”
　　林染冷汗涔涔而下，原来日间自己与两女玩笑之时，师父便已在左近，自己没说出来的混帐话，师父却已听出来了。他不敢多言，只道：“师父，弟子在凤鸣谷中，是被冤枉的！”又见自己与师父如此大声说话，龙女与小郡主却毫无动静，心中不由害怕，颤声道：“师父，你，你已杀了她们？”
　　嵇成化怒气更增，道：“便在此时，你自顾不暇，仍在担心妖女死活，还说你是冤枉的！好吧，我本只是略施道法，让她俩昏睡不醒，既然如此，你便用你的气剑，将她二人杀了，以表示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师父！”
　　林染大惊，伏地不起，求告道：“师父，这二人于弟子有救命之恩，请师父网开一面，饶过她们吧。”
　　嵇成化冷笑道：“你果然不再听我的话。是了，你已修成气剑，还要师父做什么？啧啧，在遐思岛的水擂上，你尚只会化水为剑，时隔不过寻月，便修得束气成剑，这二者虽道理相通，层次上却有云壤之别。尤其是你都是无师自通，假以时日，当是一代宗师的气象，哪里还会将从前的师父放在眼里。”
　　林染惶恐得无以复加，忙道：“您刚才说的气剑，弟子方才也是第一次使出来，事先并不知道手中无剑时，可以这样使剑！那是因您老人家忽然出现，弟子不知是何来路，心头害怕，自然而然的反应……”
　　嵇成化点头道：“嗯，这个我信。你内息精强，真元寻求出路，自然便脱颖而出，这和水满则溢是一个道理。只要善加引导，必成大器。”
　　林染道：“弟子从前化水为剑，也是这么悟到的……原来，弟子在水擂上的作为，师父都是知道的。您，您当时，也在遐思岛？”
　　嵇成化冷冷道：“我若不在岛上，又怎会在花月秘境救你性命？可惜乐景方师弟，却被我一剑杀了。”
　　他这么一说，一幅画面顿时在林染脑中浮现——
　　叮叮叮，刀剑交击之声连响，两位高人正在比斗。“嵇成化，你来真的？”随着一声惊叫，一截无头的尸身倒了下来，尸体身穿杏黄道袍，砸得地上泥水飞溅。
　　“嵇掌门，你杀了乐二侠！”弟子们竞相发出惊呼。
　　林染本被这些仙界弟子按在泥地里，耳听得闷哼连声，紧跟着身上一松，这些按着他的仙界弟子们也都次第倒了。林染一挣而起，旁边裴紫夏也站起身来，二人相互扶持，却见一个麻衣背影，正飘然而去，在无边雨幕里只一闪，转瞬不见。
　　“噗”的一声，这时候，一颗首级才从天上掉下来，在泥地上滚得几滚，脸面朝天。二人定睛看去，只见这头颅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但双睛暴突，充满了恐惧与不信，正是穹苍阳掌门的二师弟，乐景方！
　　自裴紫夏死后，遐思岛那日所发生的事，林染一直拒绝细想，微一触及，便是锥心之痛。现在嵇成化提及，林染才想到，原来那一日，阳景铄和嵇成化，仙界两大派的掌门，都到了遐思岛上的。阵前有小的们摇旗呐喊，其实身后都是巨头在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