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219、第219节 山巅乱石葬空花

　　“你这说法，也有道理。”云龙摊手道：“咱中土的语言，博大精深，同样一句话，听到你我耳里，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可真是莫衷一是了。”
　　空花大师身子一挺，好像全身的骨节都又有了力量，一双眼睛睁了开来，精光四射。林染喜道：“好了，好了，大师醒过来了！大师，害你之人是谁？”
　　“狗贼，设下埋伏害我！”空花大师怒喝一声，目光投射到林染脸上，忽然面露惊愕：“是你？你不是凤鸣叛徒林染么，怎的又和他们走成一路！”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来，林染躲避无及，胸上被喷上一大片。
　　“啊哟！”云龙惊叫一声，再看空花和尚，只见他全身软垂下去，双目紧闭，竟已气绝身亡。
　　“老和尚口中的‘他们’是谁？”林染黯然叹息。
　　他苦笑着摇摇头，放低了空花大师的身体，跃上坑来：“定是下手杀死他和无净寺徒子徒孙的人了。唉，他竟将我认作了魔教中人。”
　　云龙见空花也算一代高人，竟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也不由摇了摇头，道：“咱们仍是任他曝尸荒野么？”
　　林染叹道：“方才死了那么多和尚，现下连空花自己都已遇害，无净寺一派，只怕已遭灭门。再若置之不理，只怕已经没有人替大师收尸了。”说罢将身边一块大石奋力一推，在它往坑中滚落之时轻轻一掌按在石上，那大石轰然碎裂，一小块一小块地塌入坑底，将空花大师尸身掩埋了一半。
　　林染见一石不够，又跃到一旁，“呼呼”风响，随地捡了两块大石拋了过来，等石头飞临凹坑上空时，发掌遥击，石头便都化整为零，轻轻掉入坑中。林染如法炮制，不一会便将凹坑填平。
　　云龙伸了伸舌头，道：“你这法子倒好，只是这开碑裂石的神掌，用来给人堆坟下葬，未免臭不可当。可还要给老和尚立个墓碑么？”
　　林染摇头叹道：“人死如灯灭，一缕青烟，留得下什么痕迹？大师取名空花，便洞悉了这花花世界，到头来无不是空的道理。咱们便给他立下石碑，风吹雨打，又可供人凭吊到几时。倒不如就这么一块平地便好，一切平平无奇。”
　　云龙笑道：“你抱了一下老和尚，倒沾上不少佛气，说起话来隐隐透出禅理。来来来，我替你将满头青丝剃了，你这便出家去吧，也免断了无净寺一门的香火。”
　　林染知她说笑，不禁莞尔，心情烦闷之际，有人在旁妙语解颐，倒也不错。
　　当夜星月不明，四下里黑漆漆的，二人也便不再赶路，寻了个避风之地露天歇息。云龙带得有一个小包裹，打开来取出干粮，与林染分食。
　　林染从未央山一路走来，少不了有错过宿头在野外过夜的时候，若寻不到野味充饥，便常常只有忍饥挨饿，此番得了云龙好处，不免交口称赞。但论及无净寺和尚们与空花大师的死因，林染坚持是魔教所为，云龙却认定不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用罢干粮，二人各自睡了，林染知道云龙乃是女儿之身，便将最舒适的一处所在留给她，自己离得远远的，倒头而眠。
　　睡到半夜，云龙忽然翻过身，轻轻“喂”了一声。林染心道这人难道有什么古怪？便故作沉睡，并不应声。谁知云龙等了片刻，见他毫无动静，长长地叹了口气，翻过身去又睡了。
　　这下林染反倒沉不住气，故意伸个懒腰，问道：“你在唤我么？有什么事？”
　　云龙道：“啊，你原来是醒着的。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应声？”
　　林染道：“我睡得半梦半醒，你却来吵我。本来不想说话的，又怕你真有什么事，想得一想，睡意都被赶得没有了。”
　　云龙歉然，道：“哎，打扰你睡觉啦。没有什么事，我只是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
　　林染闭着眼睛道：“那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云龙想了一想，道：“你总说看到我，便想起一个故人。我心里好奇，这个故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在你的心里，很重要么？”问完之后，便倾听林染的回答，谁知林染始终是沉默着，等了片刻，却响起均匀细微的鼾声。
　　云龙半恼，啐了一口，道：“这个人，又说听着呢，却早都入梦了！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第二天醒来，天色已亮，林染但觉鼻孔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见云龙抱膝坐在自己身边，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正在自己脸上转来转去。林染有些不好意思，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赧然道：“时候不早了吧？”
　　云龙叹了口气，道：“今日再走一天路程，傍晚时分当可赶到无量峰了。方才我寻到一处水源，我带你洗簌去。”说罢起身，领头下山。
　　林染跟在身后，心道，还有一天便到了，却叹什么气？
　　从苍龙岭上下来，剩下的路都沿着无量海前行，这一日雾薄天阴，这一片大水给人的感受，却只是怅惘郁结之意。目的地已然不远，林染与云龙的情绪却均不高，走在一路，却无话可说。沉闷闷走了些时，云龙忽道：“啊哟，好大一条鱼！”
　　林染知道这人不弄出些动静来绝不舒服，便仍埋头赶路，置之不理。云龙却不放过他，拉了拉他的袖口，指着无量海中道：“你看，那是不是鱼？这该有多大！”
　　林染下意识看往湖中，只见极远之处，几近天水交接的地方，一块黑乎乎的礁石露出水面。但那礁石竟然是会动的，正向一个方向行进，且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又露出水面。
　　的是一条大鱼！
　　林染心儿砰砰而跳，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鱼腹神君汪小鱼！
　　这情景和自己与裴紫夏第一次遇见汪小鱼时何其相似，也是露出水面的巨鱼背脊，也是身旁一人在咭咭呱呱。只是身边这人由紫夏换做了女扮男装的云龙，简直换得全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