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81、第181节 花间

　　林染向裴紫夏微微一笑，低声道：“这小姑娘有点莫名其妙，你别理她。”
　　裴紫夏笑道：“我理会得。染哥，你救她回来，帮了遐思岛大忙了。你已是遐思岛的人，做的事自然也都算到遐思岛头上，就冲这一点，她不好意思再强要遐思岛回归圣殿教了吧？这场功劳很大，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爹爹会将你交给仙界的人。”
　　林染道：“裴岛主自然不会，其他人什么想法，却也难说。”
　　裴紫夏道：“放心吧，只要是遐思岛的人，在并无过错的情况下，遐思岛自会庇佑他的安全。这是得到全体岛民支持的岛规。总不能你立功时，就说你是遐思岛的人，你有难了，大伙儿就置之不理。这样子的话，咱们大伙儿也不用做人了，都到长乐湖里去做个缩头的王八吧！”
　　“你们果然不用做王八，你们大家都不是王八，就我一个人是好不好？”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愤愤不平的语声，一条人影穿过大厅，直冲入雨中去了。
　　“汪小鱼，你干什么去？”裴紫夏唤了一声，汪小鱼理也不理，片刻间便走得无影无踪。
　　风雨渐渐停歇，庭院中积了不少水，稀稀疏疏的雨点落下来，荡成一圈一圈的涟漪。裴紫夏看着涟漪出了会神，道：“染哥，大雨差不多停啦，这时候起出的花涧醉是最可口的，你陪我去挖挖土，做个农夫可好？”
　　林染知道她看到汪小鱼出走，对裴岛主所议之事起了担忧，便笑道：“我在岛上做农夫的日子，可不短了，荷锄窖酒，乃是最风雅的事，怎能少得了我？”
　　裴紫夏笑道：“是把酒挖出来，可不是窖酒。”当下叫了四个庄丁扛了锄头，跟着她与林染，出庄来往大山里进发。林染本生怕芩寄瑶又会跟来，幸好她余怒未消，在一边干瞪了一会眼睛，与乔尚武等唧唧咕咕，却并没有尾随。
　　山庄取名叫做暮雨，果然是有道理的。此刻时辰已到了后半晌，大雨收歇，走出庄来，只见天际青灰，有如极有质感的青花瓷器，放眼望处，远山含黛，雾绕云牵，便每天看上千百遍，也不会让人觉得厌烦。众人循着庄前的石板路进山，胸腔里灌满了雨后清新的空气，心怀都不由一畅。
　　刚下过一场豪雨，山里的水势自然比平常要大些，本是小溪的地方成了河沟，本来干涸的卵石上，此刻又有了清溪流淌。如果此时是晴朗的夜晚，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当又是一番意境。林染边走边看，目不暇给，一面和裴紫夏说些别来闲话，不知不觉已过了那道瀑布形成的山门。
　　谷中的桃花果然与别处不同的，如此大雨肆虐，地上落花成径，但距雨住就只这么一会儿，枝头已开出新花，放眼望去，又是一片灿烂的云霞。
　　林染见桃林中水汽蒸腾，氤氤氲氲，心中想起花魅，便道：“现下看去，这桃林跟我昨天前来时又有不同，会不会大雨过后，花魅更猖狂一些？”
　　裴紫夏拉了林染一只手，在□□上慢慢走，那几个庄丁都很识趣，远远跟在后面。
　　紫夏心情似乎又开朗起来，笑道：“花魅桃花的精魄，在桃花涧中千百年才逐渐形成的，但无形无质，以花月洞里为盛。这涧中的桃花较为稀疏，却大抵无害的。尤其是雨后，便有花魅也都凝聚在树根，更不妨事。”
　　虽这样说着，她仍放了一粒药丸在林染手心，道：“这是我爹爹秘制的丸药，服下它，除非在花月洞府正中，否则桃花涧中的寻常花魅，是奈何不了你的。说起来这花魅，倒是岛上抵御强敌的一样利器呢，若大敌当前我们抵敌不住，便都缩到花月洞去，岛上人都有父亲配制的药丸，敌人没有，便难以进涧害人。”
　　林染笑道：“既然此际无害，何必浪费灵药。”说罢将药收入怀中，舒了口气，将裴紫夏的手握得紧紧的，道：“你被伯父幽禁在花月洞，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又或者纵然相见，也已形同陌路。天可怜见，我终于见到了你，你也并没有忘记我！”
　　紫夏道：“那古灵精怪的神教小郡主是一个，然后你师姑也来啦，连豹尾李叔叔也被杀害，花月洞早没了往日清静，爹爹不得不提前让我出来。我其实已经将你忘了，只是你在厅里当着那么多人那么一叫，让我依稀想起仿佛认得你这个笨蛋呆子大西瓜！”说着抿嘴一笑，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林染怅然若失，过了片刻才道：“是啊，魔教郡主、师姑，还有我，我们三个都到了花月洞，为何却找不到你呢？我师姑还将小郡主认作是你，将她捉了去。”
　　紫夏笑道：“花月洞，花月洞，自然真真是有洞的，你们找到了地头，却没找准地方。”说到此处，脸色忽转黯然：“我在洞里全力抵御花魅的侵袭，于洞外之事全然不知，待爹爹将我唤出来，才看见李叔叔已死在当地……他必是为保护我才遭了毒手。”
　　林染劝慰道：“强敌来袭，李神君力战而死，不使你落入敌手，对得起岛主对他的托付，可谓得其所哉。李神君自己想必是死而无憾的，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李神君多半是死在师姑嵇成岚手上，所以什么报仇雪恨的话，他也不大敢说。
　　说话间，那座见证了林泉与林翠恩怨纠缠的庵堂已遥遥在望，裴紫夏却带着众人从小路上下来，踏着青草往桃林边缘的崖根走去。未几，到了一稍开阔之处，一面便是高崖，其余三面桃林环绕，也有一道小小的山溪从崖顶上挂下来，潺潺流过。
　　裴紫夏用脚踩了踩松软的地面，道：“就是这里了，挖吧！”
　　林染从庄丁手中接过锄头，按紫夏的吩咐挖土，紫夏道：“轻一些，可别把瓦罐子敲碎了，那便白瞎。”也拿过一把锄头，跟林染一起干。不一会，“叮”的一声轻响，紫夏忙让林染换了小铲慢慢铲土，一只黑乎乎的酒坛子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