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80、第180节 何去何从

　　芩寄瑶道：“这个不用怀疑，往往在旁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听来的话，才是真实的。小哥哥，你在林怀玉的帐篷背后趴了那么久，应该还听到些什么吧，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不说？”
　　林染眼皮跳了一下，叹道：“人人都有秘密，机关算尽，各有各的狠毒！这个与你，与遐思岛都无关系，不说也罢。”也不知他在说谁机关算尽，谁心肠狠毒。
　　裴天航一直在旁倾耳而听，未曾插言，此际发话道：“李少侠来意已明，但窃以为并不可行。至于你代李盟主提出的两条路，老夫认为，第一条不可能，至于第二条嘛，嘿嘿，咱岛上的豹尾神君，也不是白白让你们杀的，血洗不血洗，裴某愿意奉陪！但事关遐思岛存亡，兹事体大，不可由老夫一言而决，须得与全岛有德望的贤良商量再定。”
　　李赏风默然肃立，道：“好。盟主给了贵岛一日期限。明天日出之际，若无回音，恩师与林盟主将联袂登岛拜访，届时玉石俱焚，勿谓言之不预也。”
　　裴天航一抬手，道：“少侠请回，遐思岛何去何从，明日自知。”
　　李赏风向裴天航深深一揖，道：“岛主切勿因魔教几个大头领俱在此间而自误误人，晚辈告辞！”说罢直起身来，不理乔尚武与阴阳无常二鬼的怒目，向林染黯然道：“染弟，你可想清楚了。愚兄此去，若再来时，便是敌非友，战阵之上，某当全力以赴，绝不容情。”
　　林染恭恭敬敬向李赏风抱拳施礼，道：“猫兄，请！”
　　裴紫夏也郑重地向李赏风道了个万福，道：“李大侠，请！”
　　她不再称李赏风为病猫儿，李赏风仰天长叹，跺一跺脚，大步向厅外走去。院中雨点正密，李赏风一跨出屋檐，瞬间便浑身湿透，但他大步而行，高大的背影很快湮没在雨幕之中。
　　未几，有苍凉的歌声从雨雾深处传来：“落魄江湖载酒行，大义为重私意轻。夜雨十年刀剑冷，何计生前身后名……”渐远渐细，终至不闻。
　　不多时，饰剑姐妹等都从厅里走了出来，去岛上各处请来德高望重的前辈贤达，与裴岛主前往花厅议事。宴席早已散了，食客们陆续回家。
　　牛儿临去时拉住林染的手，道：“小哥儿，不用怕，裴岛主会有法子的。遐思岛是我们的地方，谁要来抢，我们就跟他打！”语言质朴，情义却真，林染拍了拍他的脸蛋，心中感慨无已。
　　裴紫夏在岛上的职司是护法之一，也跟裴岛主去了花厅，林染心头烦乱，走到檐前看雨。老天就像破了一道口子，白花花的水幕扯天扯地地垂落，把庭院中不多的几株花草浇泼得东倒西歪，狼藉萧条，让人顿生“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感慨。
　　“小哥哥，仙界势大，遐思岛抵挡不住的，多半只有投降，将你交出去。”芩寄瑶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低声道：“趁现在裴岛主们还没商议出结果，我的面子还能控制住局面，你赶紧跟我走吧。去梵砂大漠，到了神教总坛，那便什么也不怕了。”
　　林染并不回头，道：“谢谢你的好意，此事因我而起，我怎能一走了之？”
　　芩寄瑶急道：“你明明都知道，仙界要灭遐思岛，只是借了你的因头，你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况且，你人不在岛上，或许阳景铄们反而师出无名了呢！”
　　林染仍是摇头，道：“你说得也许有些道理，但我得给岛上一个交代……而且，我刚刚才看到紫儿，我也不能跟她分开。”
　　芩寄瑶听得脸色大变，在他背后咬牙切齿地做了个怪脸，赌气走到屋檐的另一端。乔尚武在林染身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也跟了芩寄瑶过去。
　　林染举首看天，只见阴云密布，竟看不到一丝光明处，又想到踏歌而去的李赏风，正心生愁绪，忽觉掌心里塞进一个温暖柔软的物事，一惊回头，一张盈盈巧笑的俏脸便在眼前。
　　“咦，你不是跟着你爹爹参会去了么？”林染又惊又喜。
　　裴紫夏正将小手放进他的手心，笑吟吟地道：“我在里面坐了一会，实在坐不住。汪鱼儿又说我与你交情太好，应该避嫌，不能参与遐思岛是否将你交出去换取和平的讨论决策。我爹爹认为他说得有理，我就出来啦。”
　　林染握了握她的手，饱含歉意地道：“真是对不起，因为我的到来，给你们遐思岛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便是现在走，也改变不了什么啦，所以我留在这里，若岛民们决意将我献出，我听命便是，绝不反抗。”
　　芩寄瑶在那边哼了一声，对着雨幕，“傻瓜”、“蠢蛋”，骂个不休。裴紫夏看了她一眼，却不去理，对林染微笑道：“你放心吧，遐思岛虽然弱小，却最看重一个义字。义在心间，虽千万人吾往矣！”
　　林染心有所感，道：“可是裴岛主自己，他并没有武功……”
　　裴紫夏道：“爹爹虽手无缚鸡之力，胆色却不见得比阳景铄、嵇成化之流要弱一些。义所当为，不落人后，真英雄未必便非得是武功盖世之辈。染哥，打起精神来，只要问心无愧，便全天下都是敌人，那又如何！”
　　“对。只要问心无愧，便全天下都是敌人，又当如何！”林染热血沸腾，与裴紫夏并肩站在檐下看雨，恨不得拉着她一起冲入雨里，所有的雨丝又都化成利箭，且看他怕是不怕！
　　裴紫夏又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刚才说，你不能和我分开，我听了，心头好喜欢。”
　　芩寄瑶忽然在那端大声道：“乔天玄，你看屋檐上那两只麻雀，翅膀和羽毛都被雨水淋湿了，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给人一脚踩死，还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讨人嫌——哟，还咬起耳朵来！阴阳鬼，快去替我捉住了，一把捏死，免得腻腻歪歪让人看了心烦！”
　　乔尚武唯唯诺诺，阴阳鬼席君曹道：“两只麻雀，在哪儿呢？”
　　芩寄瑶伸出指头乱指一通：“这，这，还有这儿……这么大两只，你眼睛是瞎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