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78、第178节 往昔

　　鱼腹神君汪小鱼哼了一声，道：“所谓要事，便是在排兵布阵，打算血洗遐思岛吧？要打便打，咱们战场上见，弄这些假模假式做什么？”
　　乔尚武鼓掌道：“好小伙子，说话干净痛快，投老夫脾胃！仙界之人自诩侠义正道，动辄繁文缛节，以光明正大之名，行卑鄙龌龊之事，跟他们打交道，你要习惯才好。”
　　李赏风剑眉一轩，道：“某家奉师命前来，只与裴岛主说话，其余人等请勿多言。”
　　“哟，不愧是穹苍门的弟子，说话真有睥睨天下的霸气。”阴阳鬼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正要多嘴，裴天航两只手掌往下虚按了按，微笑道：“无论如何，远来是客。紫儿，请这位小兄弟上座。”
　　李赏风道：“裴岛主不必客气。某将恩师之话带到即走，不扰各位用饭。”
　　裴天航目注李赏风面庞，温言道：“看小兄弟面色，似乎被小女音波功的内息所伤。老朽这里有丸药少许，服下之后，对内伤外伤都颇有裨益，紫儿，给你的朋友拿去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出瓶塞，倾出些药丸在掌心里。
　　瓶塞一开，满厅里便异香扑鼻。
　　裴紫夏道：“便宜了你这只病猫儿。我爹爹这药名叫花露小还丹，采集不易，炼制更难，有伤治伤，没伤也能强身固体，总共也只得这么一小瓶……”欲待伸手去接，李赏风却道：“不用费心了。某家皮粗肉糙，于某说来，师门心法便是最好的灵丹妙药，小小内伤，自会痊愈。”
　　裴天航点点头，将药收了起来，道：“好，小兄弟有此志气，裴某也不是一味示好之辈。尊师阳掌门有什么道道，就请划下来吧。”
　　李赏风道：“唔，其实也不是师尊阳掌门，而是此次仙界的盟主林怀玉有话要说。某想再见某家的兄弟一面，便主动将这活儿揽了过来。”
　　一听说林怀玉成了仙界盟主，席中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这位曾经声名鹊起，但又似乎比较窝囊的凤鸣派掌门大弟子。裴紫夏道：“原来你心中还有兄弟的，那便很好。”
　　李赏风又把目光投在了林染身上，叹了口气，道：“现在兄弟也看到了，果是和魔教的郡主坐在一桌，还有使者长老们作陪，权当某家在林怀玉面前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林盟主传话，遐思岛藏污纳垢，有伤风化，仙界欲除之已久。现在林某为江湖同道推举，忝掌盟主之职，专为廓清玉宇而来。但体着上苍有好生之德，特给遐思岛指出两条路走，二选其一，请岛民自择。”
　　裴紫夏哼了一声，道：“你如今也上得岛来，哪只眼睛看到遐思岛有伤风化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赏风目光掠过全场，朗声道：“男女之事，只要你情我愿，有伤风化的说法李某只当他是在放屁！但是，除了这几位魔教的大头领或者是客，你——”他往旁桌上的张二哥一指，道：“这位是二十年前纵横云川南岸的独行盗张孟礼吧？什么时候这么朴素起来，一眼看去，还只道是个农人。”
　　那张二哥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好一阵风云变幻，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张孟礼，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人提到过了，眼下人人都叫我张二哥，以耕田为业。”
　　李赏风回头看向裴天航，道：“张孟礼变成了张二哥，盗匪变成了农人。那十八年前，云川以南王家庄里王家大院，三十余口一夜之间被悉数灭门，这笔旧账，便再也不用算了么？”
　　张二哥神色大变，把眼睛也投向裴天航，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裴天航面沉如水，道：“张孟礼既然成了遐思岛上的张二哥，一切过节，便都由遐思岛接着。有事找我裴某人便是，与岛民无涉。”
　　李赏风点了点头，忽然又向牛儿瞎眼的老娘施了一礼，道：“毒三娘牛大嫂，师尊问候您别来无恙。”
　　牛儿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娘，后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抖着嘴唇道：“阳掌门阳景铄，三十年前一场恶斗，老身的武功尽废，牛儿的死鬼老爹，也落下极重的内伤，火焰掌神功十不存一，终于在牛儿出世没几年就被凤鸣谷的人给杀啦！现在我和牛儿孤儿寡母的，阳掌门还不肯放过？”
　　李赏风叹了口气，道：“牛大嫂当年被称为毒三娘，可不是您会用毒，而是下手狠毒，和你动手过招之人，只要落败，便不留活口！正是因为你往昔狠辣太过，遭了天谴，才致恩师出手，废你武功。谁知你不但不知悔改，反教唆你的夫君虐杀仇家泄愤，你杀了他九九八十一刀，而人家只不过向我恩师说了你一句坏话。这件事师尊未曾料及，一直耿耿于怀。”
　　牛儿他娘牛大嫂跌坐回座，喃喃道：“既然阳掌门余恨未消，那便取了我的命去吧。但请留下小儿阿牛，毕竟他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
　　牛儿站了起来，双手握拳，恨恨地道：“毒三娘也好，牛大嫂也好，总之我娘便是我娘！谁要来为难我娘，我牛儿便跟他拼命！”
　　李赏风转向裴天航，道：“这位大嫂便是毒三娘，裴岛主容她上岛之时，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裴天航点了点头道：“凡是不嫌遐思岛名声污秽，要求上岛定居之人，裴某都会让人查察底细，弄得明明白白。如今，世上已经没有了毒三娘，只有一个丧夫寡居，含辛茹苦养大孩子的牛儿娘。”
　　李赏风叹道：“岛主悲天悯人，其心可感。但小子刚才那一句‘藏污纳垢’，没有信口开河吧？”
　　裴天航沉吟未答。
　　李赏风又道：“坏人便是坏人，坏事便是坏事。赏善罚恶，乃是仙界诸派开宗立派的宗旨，于有干天和的坏人坏事，一定是要追索到底的！若世人坏事做绝，只要一上遐思岛，便所有罪孽一笔勾销，那还有什么可以敬畏？所以仙界此来，便是要将譬如张孟礼、牛大嫂之流的旧账，一并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