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55、第155节 伤逝

　　林翠淡淡地道：“四师哥林海明明是你杀的，却算到了三师兄头上。再想一想三师兄平日的作为，那奸杀梅吟霜一事多半也大有出入。三师兄不一定该死，所以就算惊动了他，让他再次逃跑，那也不见得就是错事。”
　　林泉辩道：“林染调戏梅吟霜、梅小姐咬舌自尽一事，乃是穹苍门的师叔亲眼所见，与林染当众对质，连林染自己也无法反驳，还有什么可疑的吗？就算撇开林染，这遐思岛藏污纳垢，师父与穹苍门阳师伯早就想将之除了，这次借了林染的因头，由大师兄出面调度此事，一方面了却一桩心愿，一方面也是给大师兄扬名立万的机会，为他今后荣升总掌门做个铺垫。唉，这种好事，便没我的份……”
　　林染听到林翠为自己辩白，心中暗暗感激。心想，想不到平素沉默寡言的五师妹，倒对自己颇为了解，反而一向对自己慈爱有加的师父，为何却不肯听我的解释呢？
　　还有九师妹……他现在对林荫怀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不管林荫如何恨他误会他，他都没有怨怼，只觉惭愧抱憾。好像因为他现在心里被裴紫夏占去太多地方，而很对她不起似的。
　　林翠忽然柔声道：“阿泉，其实一直以来，你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因为贪图掌门之位，才跟我一起做下错事。今日阴错阳差，我们都来到这里，却又没有传说中的花魅来吸食我们的情感，使我们未能忘情。不如，咱们一起走了吧？”
　　她的语声里充满了期待：“不管天涯海角，咱们走得远远的，将小宝宝生下来，一家三口，都不再涉足江湖。”
　　林泉道：“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咱们苦熬了这许久，好容易要大功告成了，反倒抽身离开，这不是傻么？别看林怀玉现在统领群豪，风光无限，其实却是在为我做嫁衣裳。他为登上掌门宝座铺下红地毯，到时候踩在上面的，却是你和我！”
　　林翠不再劝他，但闻她又敲了一下木鱼，念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望你赦免了弟子之罪，也赦免他之罪。愿无辜被害之人，都往生极乐，弟子愿身后入十八层地狱，剖肝挖心，受油锅煮，受……”
　　林泉打断她道：“你从咱们隐藏之地出来，可有被别人发现？”
　　林翠不去理他，口中仍念念有词。
　　林泉在原地转了两圈，道：“我问你呢！你莫再念这劳什子了。如果恶有恶报，又怎见魔教气焰高张，白青眉等仍横行于世？这里说到底是遐思岛的地头，别将岛上的人招来，露了仙界来攻的形迹。”
　　林翠道：“怀玉整日忙于联络群豪，调兵遣将要攻打长乐湖，哪注意到我偷偷出走。”
　　林泉点头道：“那便很好。我本奉师兄之命，潜到未央山脚下勘察渡水登岛的地形。你知道的，那一处水面狭窄，修为差一点的也踏苇可过，正好看到你悄悄奔向岛上，这才大着胆子跟着你来。我们两人此行都无人知晓，现下悄悄回去，料也无人起疑。咱们什么也不用做，静观待变，三日之后，我的机会便来了……”
　　林翠摇头道：“我是不会回去的。虽然此处并没有花魅，但既然出来了，我便没想过回头。我劝你也不要回去吧，杀死四师兄的场景，时常在我梦里出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那时候，纵使你已当上凤鸣掌门，哪怕更高一点，做了仙界盟主，爬得越高，跌得也就越重……”
　　林泉恼道：“你时时刻刻把林海的事挂在嘴边，是怕事机泄露得不够快么？”
　　林翠抗声道：“我是提醒你，这种事，做一次已嫌太多。你不要执迷不悟，自误误人！”
　　林泉立刻矮了下去，低声赔笑道：“是，是，你说得很对。以前确是我执迷不悟，不如现在我们一起走吧，海角天涯，我随了你去。”
　　林翠大喜，道：“此话当真？”
　　林染心中忽生警兆，大喝一声：“师妹小心，林染在此！”话一出口，人已闪身出来，一脚将庵门踹开。
　　然而已经迟了，就在同时，庵里响起林翠不胜惊诧的语声：“你，你……你竟连我也要杀？”
　　“当啷”一声，一把锋利的短刀落在地上，林翠以手捂胸，满脸的不能置信。
　　林泉正连连后退，面目又是狰狞，又是惶恐，整张英俊的脸都变了形。林染一听到林泉忽然变得那么好说话，便觉不妙，没想到仍是晚了一步，见状“呼”的一掌，便向林泉劈去。
　　林泉见林染进来，大叫一声，翻身便从窗棂跃了出去，见机之快，也是罕见。
　　林染一掌击空，哗啦啦带窗的半幅墙都垮了，庵顶摇动，扑簌簌掉下不少尘灰。他这一掌情急之下突然而发，没带冰火真气，但光是劲力，也已惊人。
　　地上那把短刀林染认得，不止一次见林泉以此行凶，只不过没有想到，他最终用到了爱人身上。
　　林染顾不得去追林泉，抢上一步将师妹扶住。只见林翠比之从前在灵剑山上，身材臃肿了一些，面容却清减了一些，想是虽然嫁给掌门大弟子之尊的林怀玉，日子却过得并不快活。
　　林翠用手捂住胸口，鲜血正慢慢从指缝间渗出来，一滴一滴往下流淌。林翠脸色苍白，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连我也不肯放过？”
　　林染见她伤在胸口，知道已难救活，跌足道：“他杀四师弟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子的么？故技重施，你为什么不加提防！”
　　林翠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林染的，道：“三师兄，我很抱歉……但是，他为什么要杀我？”
　　林染恨铁不成钢，只想说，你不过是林泉用来往上爬的一个梯子罢了，到威胁到他时，在他眼中，你与林海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又怕刺激到将死之人，强忍了没有出口。
　　只见林翠慢慢闭上双目，眼角沁出一大滴泪珠。林染唤了两声师妹，林翠一动不动。
　　林染心中又是惋惜，又是痛恨，悲愤交加，将林翠轻轻放平到地上，咬牙道：“我去替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