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54、第154节 暗箭

　　庵门虚掩，林染疾步过去刚要推门，忽然想起牛儿虽然说过小庙平素无人，但既然裴岛主罚紫夏到了此间，还是多些礼数方好，于是重整衣衫，屈了指头正要敲门，忽听里面传来一声木鱼。
　　果然是有人的，林染庆幸自己没有唐突，却又听有人说话，道：“好好的，你去动这个做什么？”声音入耳，林染大吃一惊，那一记叩门便没叩得下去。
　　这说话之人，竟然是林染的二师兄，林泉！
　　“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现下，我好生后悔。为一己贪欲，却害别人终生，这样纵使达成所愿，又有何快乐可言？”一女子声音幽幽地道：“我刚才看到木鱼，便在想，就此古佛青灯，日日敲着木鱼诵经赎罪，也是不错。”
　　林泉冷冷地道：“大师兄还好好地活在世上，我要你做的，你真的做到了？”
　　女子道：“我已遵照你的意思，这一个月来，每日在他茶饭里都加了大限散。如果你所说是真，大师兄虽表面无恙，但三天之内便会暴病而亡！你在哪里弄来如此歹毒的毒药，却让我干这伤天害理之事。”
　　林染听出女子乃是林翠师妹，她与林泉的爱恨痴缠，早在灵剑山枯树之前，他便听得一清二楚。如今看来，他俩已将当日的盘算变作了现实！
　　只是林翠天良未灭，在林泉胁迫之下干了坏事之后，心有悔悟。但听她的说法，大错已经铸成，大师兄已着了他俩的道儿。此时后悔，又有何用处？
　　林泉道：“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这本是学武之人生存的法则，和伤不伤天害理一点关系都没有。林怀玉身处江湖，作为仙界第二大派的掌门弟子，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兼济天下、泽被苍生？”
　　林翠道：“可是谁会想到一起长大的同门、朝夕相处的夫妻，会毒害自己呢？不是大师兄无能，而是暗中射来的箭最难防。好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个，每次说起这些，你总有很多大道理来掩饰我们行为的卑鄙无耻。但是，我自己心里是有把秤的，孰是孰非，我心里清清楚楚，只不过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罢了。”
　　庵中有片刻沉寂，声息全无，林染几乎想得出林泉的脸色如何青一阵白一阵。但是遐思岛僻处世外，桃花涧更是岛上的隐秘之处，他俩是如何跑到这里来幽会的呢？
　　半晌，林泉叹了口气道：“为了大业，这几个月来，我放你在大师兄身边，自己心里伤痛，只好到江湖中奔波劳碌，只盼能劳我筋骨，夜里便好入睡，不致因想你而睁眼到天亮。这般的苦楚，我也想过放弃，但一想到这一切是为了将来我们过得更好，又浑身都有了力气。这么一来，我们见面的机会自然比从前要少很多，可是我不知道，原来，你心中已经不满意我得很了。”
　　林翠道：“不只是不满意，对你的主张，我从来就没有同意过，只不过你一定要如此，我拗不过你罢了。如今大错铸成，我后悔也晚了，只想离开灵剑山，离开凤鸣派，和你与大师兄都离得远远的，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呆着……”
　　林泉道：“那你肚里的孩子怎么办？现下你的胸怀已经显形啦，师门之中，谁都知道掌门弟子已经快要有了子嗣。不论是大师兄还是我做掌门，今后我的儿子一生下来，便是掌门之子！”
　　林翠幽幽地道：“自从在怀玉饭食中下毒，我已经不想活了，若不是有这孩子，说不定我早就已从忘机峰的悬崖上跳了下去。孩子我会生下来的，但和你没有关系，我独自将他养大，给他请个先生读书识字，再也不要做江湖人。”
　　林泉冷笑道：“怀玉，怀玉，你已经称呼他为怀玉了，是不是对大师兄的感情，已经胜过了我？但孩子始终是我的骨血，我要争掌门之位，有一半不就是因为他么？”
　　林翠叹道：“人在做，天在看。我总有不祥的预感，咱们做下亏心事，今后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我想，咱们的孩子，不知道有你这个父亲，可能反而是好事，可以挺起腰杆做人。就算一场赌博吧，不管你今后光彩荣耀也好，身败名裂也罢，都和孩子无关，孩子的路，他长大了自己去走。”
　　林泉涩声道：“你是在诅咒我吗？还是因为不看好我的前途，所以要离开我？”
　　林翠默不作声，仿佛默认了的样子。
　　林泉长声叹息：“我明白了。你悄悄跑到这处地方，是因为听穹苍门的人说起桃花涧中的花魅，可以让人斩断情丝……你是想彻底将我忘记！”
　　林翠咬牙道：“不错！此次为了追捕三师兄，怀玉振臂而呼，联结穹苍门和仙界中的有志之士，准备围攻长乐湖，除了这人世间□□的毒瘤，怀玉更被推举为盟主。前日穹苍门乐景方师叔到怀玉房中，谈起花魅的传说，商讨踏平遐思岛之后，要不要一把火，将桃花涧的桃花一起烧了。我想这花魅如此神奇，倒像专为我这种迷途之人而生，在被烧掉之前，好歹要来见识见识。”
　　林泉声音干巴巴的，道：“古人挥剑问情，你却是要将情感供养妖魔。你可知道，咱们仙界大举进攻遐思岛，是件多大的事！大师兄领着众人悄悄潜到长乐湖外围，为遐思岛布下了个口袋阵，以期将妖魔鬼怪一网打尽，不教林染又再逃掉，到如今，都没走漏半点风声。你却一个人偷跑到这里来，万一露了行藏，引起遐思岛上的妖人警觉起来，那可要坏了大事！”
　　这两句对话传到林染耳朵里，好像平地起了炸雷一般。
　　他万想不到，为了追缉他这个凤鸣谷“叛逃”的小人物，仙界居然大举前来，要灭了遐思岛！自己只不过想寻个清静的地方，过着平淡的日子，连蒙冤之事也不想去查了，却给这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带来没顶之灾，当真始料未及！